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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涵因便带着丫鬟,将箱子里的字画、摆设拿出来,把这些东西摆得摆,挂的挂,屋里方有了些生活气息。
涵因尤其喜欢幔帐,夏日,薄纱随着穿堂而过的风轻轻飘扬,挡住灼热的阳光;冬日,厚重的帷幔将寒气隔绝在外面,给人以温暖和呵护。
只是在国公府里,她住的毕竟是正房,也不好太过随意,到了这里没有了表情刻板的婆婆、阴阳怪气的妯娌和喜欢嚼舌根的刁仆,她也可以过的随性一些了。
一层光线不足,挂上雨过天晴色纱帐,显得有些过于沉闷肃静,涵因便研了磨,在上面写了几首诗词。让屋子多了几分书卷气。
又让力气壮的婆子们将墙边的坐榻放到直棱窗边,向外延伸出的飞檐挡住了阳光的直射,阳光经过地面的散射再透过薄薄的窗纸,变得温和而宁静,在小几上放上一个样式简约的刑窑白瓷瓶,里面随意插上枝花,在这里烹茶最是惬意不过了。
楼上的卧房则用深深浅浅的红,搭配花纹繁复的雕花家具。这里两面皆是雕花平推窗,通透敞亮,阳光投射过纱帐,仿佛将屋子笼罩在一片旖旎的霞光之中。
沁雪和慕云把一副蛇纹祁连玉石珠子门帘挂起来。这时候慕云过来了,看沁雪正踩着凳子正在挂门帘子,说道:“我帮你扶着凳子。”
沁雪和祈月忙一起摆手,笑道:“可别,你现在可是贵重人,我们可不敢支使你。赶紧进去坐着去。”
涵因听见慕云的声音,忙叫她进来:“外面日头烈,还不快进来。”
慕云笑道:“还没到晌午,也不是很热。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可别,你若是中了暑气,钟瑞还不得找我们来算账。”祈月笑嘻嘻的说道,把她让了进去。沁雪也挂好了珠帘,把凳子搬回去,说道:“这里有冰窖,回头去集上买了*,咱们做‘冰淇淋’吃!”祁连山常年积雪,要冰自然是比长安方便很多。
祈月白她一眼:“这丫头就知道贪凉,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先去把镇在井里的西瓜拿过来。”
沁雪一拍手,笑道:“我说忘了什么,原是这个。人都说凉州的瓜果最好。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说罢笑嘻嘻的去了。
涵因涵因让慕云坐下,拉着她笑问:“身子如何了,可还害喜?”
“好多了。这两天吃饭都没什么问题。”慕云脸红了红,笑道。
那日,李湛和涵因几人乘马前行。留下了慕云、祈月几个跟着车队走。马车颠簸,慕云坐的时间长了,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她暗自忍耐,不肯耽误大家的行程。
到了姑臧县驿馆的时候,休息了几天。她又觉得好了,便没有在意。昨天搬东西入府,她一边要看顾着涵因这边。一边要收拾自己家,终于撑不住,头晕目眩,几欲跌倒。钟瑞赶忙去请了个郎中,给她把了脉才知道。她已经有喜了。
涵因看她气色尚好,放下心来。笑道:“凉州和长安毕竟口味不同,你想吃什么就叫厨房给你想办法弄。”
祈月也笑道:“就是,你总抹不开面子说怎么行。”
慕云笑道:“王婶人很好。何况,我吃的还顺口。”
“别委屈自己就好。”涵因笑道,又问:“钟瑞知道了这件事,乐坏了吧。”
慕云一脸羞涩,笑道:“昨天闹得整个府里都不安生。”
钟瑞知道妻子怀孕了之后,高兴坏了,逢人就说。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那些个补品你要按时吃。”涵因笑道。
慕云站起来对涵因施了一礼:“今天是替我家那位来谢夫人赏赐的。”涵因昨天知道慕云怀孕了,就让祈月给她送补品和额外赏的四十两银子,又吩咐厨房,把慕云的伙食定例加倍,不能让她亏嘴。
“行了,你有了身子,就别行礼来行礼去了。”涵因伸手虚扶了,又让她赶紧坐下说话。
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本来也并不注重古人等级森严又繁琐的礼仪。后来才知道,等级是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处事待人都绕不开它,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无视它或者挑战它,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还会害人害己。因此这辈子,涵因格外注重礼节,纵使和这些丫鬟们再亲密,也只是给她们体面和好处,但从不放任她们逾越。
因此她的这些丫头,纵使再受宠,也极注意分寸。
正说着,祈月把井水镇好的西瓜抱了过来,切开来一尝,果然沙甜可口。凉州少雨,日照时间长,因此水果都香甜可口。沁雪这样爱吃甜食水果的便有了口福,她一吃起来便挺不住嘴。
涵因让慕云不必管房里的杂事,回去好好养胎,慕云谢过涵因便回去了。
屋子二楼另一侧有一个书架子,涵因便把自己那一大箱子书亲手一一摆放到架上。
丫鬟都知道,涵因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书,只以为她是爱书之人,其实涵因将长公主的秘密名册拆开了放在某几本书里头,嫁入唐国公府之后,她觉得还是不保险,又将那几本书里夹带的名册页分得更散,即便有人随手拿起来翻,夹在里面的那一两页也未必被翻到,就算看到了,很可能被不明所以的人或者看做是错字,或者看做是错版而忽略过去。
她怕别人翻书的时候发现端倪,又怕有人乱挪乱动,那样会把顺序打乱,很容易找不到,因此特地吩咐丫头,不许让别人碰。
而李湛有自己的书房,涵因的书架子上摆的都是儒家典籍、道家学说再有就是装门面的女戒、家训等等,很是枯燥,这些书李湛十二岁以前就能通背了,自然不会再看。他还很奇怪的问涵因,为什么要摆这些书,涵因只是笑笑含混着说,只是当摆设罢了。李湛也没有深究。
现在她又把这些书按照自己的编号插在书架子上,前面又放了一个大的绣架,就算有人想动那些书,也要挪开绣架,弄出动静来,这样屋里的人便能知道了。这种敏感的东西不论怎么收藏,都有被发现的风险,涵因也只能尽量减低这种风险。
李湛回来,涵因带他参观布置好的房间,李湛四下看看,称赞道:“夫人真是好品味,这屋子昨天还冷冷清清的,今天经你手一布置,竟然脱胎换骨了。”
涵因知道他说的夸张,不过受到夸奖还是挺高兴的,笑道:“你看看有哪里需要改,我再重新安排。”
“这样就挺好。”李湛笑道。
涵因见他没有意见,便问起衙门的事:“今天去将军府可顺利?张将军有没有为难你?”
李湛冷笑:“上来就给我摆脸色,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呢。”
“哦?”涵因看着李湛,等他说今天的经历。
“派了两排壮汉站在大堂门口,各个都亮着白刃,当我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文人。”李湛想起进将军府衙大堂时候的情景只觉得可笑。
涵因也笑了:“他难道不知道你是从过军的,怎么靠这个立威?”
“不止,把我晾在厅堂里一个时辰。我要走,他又出来了。”李湛笑道。
涵因“哼”了一声:“这人目光太短浅了,你来这里是为了解决府兵垦田的问题,他跟你作对,若是府兵闹起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其实倒也正常,从前刺史和将军相互节制,若是有重大调兵任务,须得有兵部的调令下发,刺史和将军同时出示鱼符方能调动,如今,你一人跨军政两职,而且兵马使只比将军低一级,本州内调兵不超过千人,若无正当理由,他亦无权干涉,若有特殊情况,兵马使可节制万人。他这个将军下面有我这么个兵马使,上面还有个持节的建军,能开心才怪了呢。”李湛笑道。
“为了眼前的一点不爽,不分形势胡乱树敌,也是个拎不清的蠢货。他的心胸如此狭窄,眼睛也只盯着芝麻大的小事,这种人就算当了将军,也未必能统观全局、运筹帷幄。”涵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说话尤为刻薄,但她三辈子加起来也算是阅人无数,虽然带着偏见,却也一语中的。
“他也就能使使性子罢了,别忘了,我在政务上能节制他,他在军务上顶多压压我,到底谁能让谁更不痛快,还要走着瞧。我一定要把凉州掌握在手中。”李湛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狂气,自郑伦死后,他屡受打压,一直不能施展,做了京兆尹,是要小心翼翼的斟酌对长安各家权贵的态度,更不得肆意。如今,终于手握真正的实权,皇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放手让他发挥。
如今李湛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番。今天受到的羞辱,反而给他更添了决心。清凉的夜风卷起满屋轻纱帷幔,仿佛被李湛所振奋,跳起助兴的舞蹈,烛火明明暗暗,映在李湛的眸子里,仿佛是他心头跃动的火焰。
涵因看着他笑道:“夫君一定会马到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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