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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有李湛的应酬,涵因也有自己的应酬。
这日涵因接到的名帖却并非是给李湛的,而是给自己的。
“天水赵彻妻柳氏?”看着祈月拿进来的名帖,涵因念出声来,眼睛又瞟向紫鸢,她作为原李家的大丫鬟,这些当地的家族自然是门清了。
紫鸢在一旁说道:“这位是天水赵氏五房的大夫人,是河东柳氏。五房的太夫人是成纪县主之女窦氏。”
天水赵氏也只算是天水当地的大族,在南北朝混乱之际,凭借军功成为了望族。只是家族的文化底蕴和家学渊源都乏善可陈,只算个末流豪门。不过他家在改朝换代中很是善于站队,从北魏起,他家就间断的与帝室联姻,到了隋代周,他们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北周皇室,转而支持杨坚,并且仍然保持着和宗室联姻的传统,虽然这一百多年来,赵家也不过出了一位驸马,不过他家却常娶宗室之女,也与关陇家族关系密切。
要说起来赵氏跟唐国公一支祖上也有过联姻,不过这个亲戚关系可就远些了。
“之前他们好像也送过帖子给老爷,我让人把礼收了,写了封回函给推了。”涵因对赵家的那个帖子还是很有印象的。他家送的礼算是比较丰厚的。
只是李湛没有三头六臂,他堂堂刺史,不可能把所有请他的宴席全去了,何况,这些日子除了应酬这些世家大族,李湛还要处理公务,盯着安置兵户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涵因心疼李湛忙碌劳累,只捡紧要的应酬,想着赵家在姑臧一地的,也不过是五房。何况他家在此地大族之中也只能敬陪末座,因此涵因便没安排李湛去赴宴。
没想到赵家见李湛推辞了邀请,便干脆先让自家夫人来了。涵因有些奇怪:“这位赵夫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自己找上门来?”
“那位夫人是当今兵部尚书薛进的妻妹,不知可与夫人有旧?”紫鸢仔细想了想。
涵因深深看了一眼紫鸢,又将眼睛转回来看着名帖,笑道:“怨不得,还真有些七扭八怪的亲戚关系。派人回信,请她明日过府一叙吧。”
两日后,赵夫人准时而至。涵因和她相互见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赵夫人柳氏徐娘半老。跟薛夫人的眉目间略有几分相似。
涵因之前让沁雪跟照看刺史府老胥吏的婆娘那里打探,这是上一辈的事情,因此紫鸢便是再了解哪些世家的情况。也未必都能将这些来龙去脉搞清楚。而管刺史府的老胥吏已经在这里干了三十年了,当地世家的情况、小道消息和八卦自然这些人最清楚。
沁雪来刺史府没多久就跟他家的女人们混熟了,自然这等消息是手到擒来。
这位赵夫人是薛夫人的同母亲妹,比薛夫人要小五、六岁。
薛进因被家里赶了出去,婚事便耽误了。当时他已经从军十年了,成为了战功赫赫的新一代年轻将领,赵家五房的老太爷本有意把女儿许配给薛进,谁知道叫让当时还是将军的柳正言抢了先,把自家因守孝同样耽误了婚事的族侄女嫁给了他。
薛进早跟嫡兄闹翻,根本不可能做主将兄弟姐妹跟赵家联姻。于是赵家老太爷只好退而求其次,给自己的儿子娶了薛夫人的妹妹。
“刚刚搬到这里,一应事物并不齐备。招待不周请见谅。”涵因客套着。
柳氏笑道:“夫人客气,百忙之中抽空相见,已经觉得荣幸之至了。”
“哪里,您是我嫂子的姨母,该是我这个小辈上门拜访才是。”涵因又笑着说道。
“不敢劳动夫人大驾。若是往后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到寒舍通知一声即可。”赵夫人赶忙笑道。涵因是正一品国夫人。而薛夫人的诰命并没有低涵因太多,又是郑钧的岳母,自然是对涵因可以用长辈的态度。
而这位赵夫人身上没有任何诰命,因此态度则多了几分恭谨。涵因看她不像个不知进退、借机托大的人,对她也是很有好感。
“您也太客气了,妾身初到此处,还有许多事情不清楚,到时候还要请夫人多多指点。”涵因笑道。
“不敢当,必知无不言。”赵夫人笑着答应了。
两个人又聊了聊当地的风土人情,赵夫人也没有提什么要求便告辞了。
刚送走赵夫人,外头便回报,李家三房的夫人求见,现在正等在外头厅上。涵因忙吩咐:“还不快请进来。”
崔如君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涵因会客的地方,后面还跟着奶娘,抱着一个襁褓:“今日带着孩子去鸠摩罗什寺办寄名仪式,回来途中忽然想起姐姐上次说要见见我家的孩儿,我干脆就让他们把车绕这边的路走,顺便拜访姐姐,姐姐可会嫌我莽撞?”
涵因笑道:“怎么会,你是稀客,我正盼着你来呢。”
“那奴家就厚颜叨扰姐姐了。”如君笑道。
涵因说道:“让我看看世侄吧。”
奶娘走上前来,将孩子递给涵因。涵因接过来,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很是漂亮,遂笑道:“哎呦,啧啧,瞧瞧这样貌,是个有福相的。”
抱着逗了逗,又想起来,抬头冲着祈月说道:“去把见面礼拿来。”
祈月在崔如君来的时候,看到她带着孩子来的,就回去把东西拿了出来,都是涵因之前就吩咐准备好的一些小金锞子、小金锁、护身符一类的物件。
那日在鸠摩罗什寺碰到之后,崔如君派人来送了礼,涵因正准备回礼,没想到崔如君竟然没过几日就来了。
涵因便邀请她参观刺史府。崔如君对刺史府的景致赞不绝口。走了一圈,两人最后在秋爽斋临水的小阁里坐定,涵因烹茶款待崔如君。
“涵姐姐真是雅人,茶烹得也好,到了姑臧之后,我就再没见过手法这样好的茶道。”崔如君捧着溢满浮沫的茶汤,细细的嗅了一下。
“可不敢当,陇西李氏姑臧大房人才济济,此道中人怕是不少,我又怎敢班门弄斧。”涵因笑道。
“姐姐慧眼识珠赠卢公子九霄环佩琴,还发起了温国寺*,姐姐之名,我在博陵都听说了,您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崔如君笑道。
涵因谦虚一番,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茶。崔如君想起了什么似的,试探着问道:“敢问姐姐,今天在我之前来的那位,可是赵家五房夫人?”
涵因喝了一口茶汤,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遍崔如君的神色,方说道:“正是,和我娘家嫂子有些亲戚关系。”
崔如君点点头,叹道:“去年赵家夫人还意气风发的,今年一下子差了许多。”
涵因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崔如君谈兴正浓,主动跟涵因说起这些事情:“赵家原先在凉州有马场之事,姐姐可知道?”
涵因点点头。
“现在那些马场已经被索家的马场吞掉了大半。”崔如君又说道。
“有所耳闻。”涵因继续慢悠悠的品着茶。
崔如君见涵因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有些失望,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家老太爷就因为这件事病情加重不久之后就病逝了,之后赵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涵因通过这些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赵家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原来,赵家跟薛柳两家关系密切,在凉州一手垄断了军马生意,索家的马场一直被赵家压制着。
但是去年形势发生了变化,柳正言、秦越失势,赵家的马匹生意叫人眼红,此时自然也被人惦记上了,于是硬是跟冯威坠马的事情车上了关系。谋杀朝廷大员可是重罪,赵家为了保命,只好四处打点。而薛进为了避嫌,也什么话都不说,也不能说。赵家便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索家趁机将自家的生意夺走。
涵因观察者崔如君的神色,问道:“听说索家跟李家有不少姻亲关系,妹妹可知这索家如何?”
崔如君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冷笑道:“不过是个善于钻营的暴发户,不值一提。”
涵因略带诧异的看着崔如君,只是奇怪,她的态度有些过于激烈了。通常山东士族说起看不上眼的其他小家族,都是用一种高高在上、不以为意的口气,而崔如君则是带着几丝恼恨,必然是有姓索的人惹恼了她。
“可是索氏中有人对妹妹无礼?”涵因问道。
崔如君感受到涵因的目光,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只是家里的一些琐事让人烦闷,姐姐见笑了。”
听崔如君这样说,涵因愈发笃定了,不是妯娌闹心,就是族中伯母婶娘挑剔,不过也不好问下去,便岔开了话题,聊别的东西。
李家的奶娘抱着刚刚吃了奶又睡熟了的小公子,坐在秋水斋院子的回廊里,这里回过一些风,不至于那么热,祈月去给她准备糕点,走出院子的月亮门,却发现一个人正站在这里向里面偷看。
祈月看到她,奇道:“紫鸢,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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