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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四月江南的民乱不仅没有平息下来,还有愈演愈烈,向周边扩散的趋势,河北一带的旱灾也像一根紧绷的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绷断。
开始,官军一到,这些乱民就散走了,官军一走,又集结起来。现在随着声势越来越大,那些乱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竟然攻下了四个县城,其中两个县官被杀,另两个则抛下自己的职责,先一步逃跑了,让那些叛军轻轻松松将城拿下。
吴郡平叛的驻军居然一击即溃,那些乱民之中竟有懂打仗的,在山谷中设下埋伏,把前去支援的江陵军打得大败,现在贼人们已经开始攻打吴郡的治所吴县,暂时还没有攻下来,却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当地官府的八百里加急求援文书放在皇帝的案前,也沉甸甸的压在重臣的心上。
陆宪原本以为是小打小闹,谁知道现在竟弄到这个地步,再想弹压也弹压不住了,他的面色微微泛白,心里暗恨谢行远,但他也知道就算再恨也没办法,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皇上,此次民变是由于核检土地人口过于苛刻引起的,不如撤回各地御史,准许各地地方官吏自行核查,他们了解当地状况,根据情况调整,民心就稳了。”一个大臣启奏道。
皇帝一听心下大怒,这是要让他自己抽自己一个耳光啊,我刚刚颁布核查,你们一闹,我就收回成命,以后不合你们心意的圣旨就可以用民乱把朕逼回去。他还没开口,忽然有个声音说道:“不可,朝令夕改,国法威严何在?此次作乱的不过一些刁民。还有一些受了挑唆盲目跟从,对于这种情况,绝不应该姑息。请皇上调大军荡平那些反贼。”
皇帝一看,出来说话的是张九龄,心里满意,点头道:“说的也有道理,你们其他人呢,怎么看?”中低层官员已经说了一圈了,之后按照惯例是各部门的中层官员发言。
“核查土地虽然是应该的,但此时已经出了民乱。事权从急,依微臣看,应该暂缓核查。等到民乱平息之后再另行核查。”说话的是吏部郎中李时彦。
“决不可放松核查,这是在姑息养奸!”……
……
大家都纷纷表态,无非是一些人要求坚决执行核检,调军平乱,另一些人则认为放松核查。那些贼就会解散回家了。
皇帝把众人的态度都收进眼里,方问道:“几位宰辅如何看。”
崔澄出列说道:“两边虽然说得都有道理,但此时贼人已经有了些气候,即便不再核查也不会自行散去,何况国法威严,岂能儿戏。应速派大军平乱。核查之中的确有过于严苛的问题,甚至把人家的宅第也算入耕田,这种做法过于严苛。应向各御史申明,对小民不宜过度。”
皇帝点点头,有问虞孝严和陆宪。虞孝严依然是一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姿态,陆宪则认为不必派大军,把附近几个州的驻军调过去即可。
崔澄却反驳道:“民乱持续的时间越长。人心越是浮动,各地盗贼闻风而起。那就没法控制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平乱,震慑贼人。”
皇帝很是赞同的问道:“那崔爱卿认为应该调那支军队去平乱?”
“雁门军驻守有五万人,可以调出一万人去吴郡平乱。”崔澄说道。
陆宪皱了眉头:“贸然调动雁门军,若是突厥人来犯又如何是好。”
“突厥的也力可汗正在整合其他各部,根本无暇来犯,何况只调走一万,不会有太大影响。各州县驻军久不应战,便是派去了,拖得时间也会很长,边军常年抵御外敌,一定会迅速扫平贼人。”崔澄回道,通常他在朝堂上都是谨慎稳重的,这一次却格外积极。
皇帝看了看这几个最高层官员们的表情,心里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江南是陆宪的地盘,他自然是不想让其他人插手,不过事到如今,就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崔澄则是事关他在吴县做司马的哥哥靖国公崔濯,所以表现大不同于往日。
“兵部怎么说?”皇帝又问。
兵部侍郎想了想说道:“雁门近日局势平稳,可以调出兵来。”
“那哪个将领可当此重任?”皇帝问道。
兵部侍郎便把罗广德的几个属下的名字报了上去。皇帝点点头:“就这样吧,尽快调兵平乱。”
李湛没从西北大营回来,却派人送来了军中的邸报,郑钧果然跟着上司被调到江南平乱了。
慕云笑道:“夫人真是神了,竟能预料到江南会有民乱。”
“你又何必夸我,虽说是立功的好机会,但毕竟是要打仗的,是福是祸也只能靠哥哥自己了。”涵因笑了笑,她还真没想到江南说乱就乱上了,还以为要等到入夏有了更大的灾情,才能进一步爆发。没想到皇帝自己添了一把火。
正说着,外头有人送信,来人是沛国公府的下人,说夫人的堂兄已经到了凉州的驿馆,打算择日登门拜访。
涵因颇为惊讶,没想到郑仁这么重视这件事,竟然让郑锐特地跑过来一趟。不过郑锐还是这么别扭,郑仁都说过去的事情抹平了,他还是如此生分,来之前不先打招呼,来了之后就直奔驿馆,并不把自己当亲戚相待。
涵因对那来人传话说道:“既然堂兄来了,我自然是要为他接风的,大家都是亲戚,彼此应该多亲近,你回去跟堂兄说,就让他来府里住吧,驿馆总归是不方便,一家人多亲近亲近。”
那人回去之后,又过来传话:“回夫人的话,公子说唐国公不在,虽和夫人同气连枝,到底不方便,待唐国公回府之后,再来拜会。”
涵因冷笑。郑锐还不屑于和自己打交道,想和李湛直接谈,遂笑道:“老爷军务繁忙,又去了西北大营,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他回来了,再请堂兄过来一聚吧。”
慕云问道:“用不用派人去跟老爷说一声?”
涵因摇摇头,冷笑道:“不必,既然他愿意等,那就让他等着好了。反正填那些粮仓也不急于一时。”
之后,涵因只派人去问了一次安也就没再做其他的事。
郑锐整天窝在驿馆里头,并不去四处拜会。他已经入了翰林院,有官职在身,这一次是请了病假来的,因此他也不能太过招摇,万一这事情被传了出去。他就会被御史弹劾。只是一连七八天,都不见李湛来请,他便有些坐不住了,毕竟,郑仁特别交代,事情涉及家中重大利益。这次一定要把这件事谈成。
他也知道事关重大,却并不相信李湛会让一个内宅妇人来主持这种事情,虽然那封信是涵因写给自己父亲的。但必定是出于李湛的授意,现在他去见郑涵因也不过传个话,也定不下来什么,不如等李湛回来再谈。
更何况,他一点也不喜欢郑家兄妹。他是一个嫡庶看的很重的人,他们兄妹的父亲本来就是庶出。郑涵因虽然是庶支嫡出,却耍手段把她两个哥哥也记成了嫡出,这种混淆嫡庶的行为让郑锐很是不齿,觉得郑家兄妹根本就是不择手段上位的小人。所以,他也并没有打算和涵因叙什么兄妹情谊。
只是他没想到李湛一直没有见他,他派人去都督府打探,只被告诉都督不在。病假本来就是托词,如果在这里耗久了,被人发现的几率也就越大,但父亲此次郑重其事将这件事教给他,他必须完成好,这也是他作为三房未来家主的责任。
郑锐的下人又来了几次,问李湛什么时候回来,却再没见到涵因,只是管事接待,得到的答复也一律是李湛在西北大营,还没有回来。军营可不是他可以随便去的地方,郑锐也只好等着。
最后,他终于坐不住了,亲自过来见涵因。
涵因故意不知道郑锐等的着急,笑着问他沛国公府的情况,什么叔父、叔母身体如何啊,堂嫂如何,几个堂妹嫁得如何等等。
郑锐也只好耐下心来跟她应酬,待客套话都说尽了,郑锐终于逮到机会问李湛的事情:“唐国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堂妹可否交个底,我此次请假而来,不能久留。”
涵因笑着打哈哈:“军中的事情,谁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有时候,一两个月不着家也是有的,堂兄来的不巧。”
“那堂妹有什么办法,能给他传个消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必须见唐国公一面。”郑锐说道,他心里也是含了气的,只觉得既然信是涵因写的,她也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李湛传个消息。
“哎,军中就是这样,便是家里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往后放,况且现在军中又是戒备状态,随便传递消息,都可能被抓起来当奸细严审,作为都督家眷更是要以身作则。你说对么,堂兄?”涵因笑道。
郑锐被她这样一反问,刚才准备好的言辞又憋了回去,语气中带着烦躁,说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涵因见他急了,方冷笑道:“不知道堂兄有什么事情非要见老爷一面不可,堂兄若信得过我,可先行回转,待老爷回来,我自会转告。”
郑锐心中大怒,心想,信是你寄来的,这时候装什么蒜呢,冷笑道:“堂妹忘性倒大,之前给我父亲写信的,难道不是你本人。”
涵因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笑道:“嗐,我当什么,原来堂兄是为这事来的,我写的信自然是我的事,堂兄找我家老爷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