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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贵妃的身子也微微一僵,随即也便松了一口气。
容溪把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微微垂下眸子,心里涌出奇异的味道,很明显,皇帝这样做,是不相信她的,无非就是想让太医看一看,韦贵妃的身子现在到底如何,若是真的如她所说,长期被这药所害,那么,接下来的话也便可以多信三分。
但如果不然……
容溪想到冷亦修,若是……他也这样怀疑自己,自己肯定无法承受了。夫妻无论贫富贵贱,最重要的是信任,这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是最起码的。
而对于韦贵妃而言,这却是从来不敢奢望的事,她对皇帝了解甚深,刚刚提起自己的身子不适,也不是无意中的,而是因为她了解,皇帝是一定会派太医来为自己把脉的,到时候,自己的身子真的不好,那便是最为有力的证据了。
只是,她飞快的看了容溪一眼,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是否真的能够号出脉来,对于齐王妃慕容诗的心机,她算是有了深切的体会,而今日一切发生的突然,只是容溪那么一说,她便宣了齐王妃来,而齐王妃也承认,并死在这里,但是,时到了现在,她依旧没有腾出空来让太医给自己把脉。
韦贵妃完全是在赌,她想了很久,除了这个法子,她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若是只凭一张嘴,只讲情意,就想让皇帝相信自己,那真的是困难了些。
她在思索间,孙太医已经到了近前,扯出一条锦帕,搭在韦贵妃的手腕之上,伸出手指来仔细的号上了脉。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集中到了这里,韦贵妃紧紧抿住嘴唇,生怕自己一张嘴,一颗心就从腔子里跳出来,她的呼吸略微急促,鼻尖上都慢慢的渗出了水珠。
孙太医的心情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他感觉那些目光像是一道道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到自己的身上,本来摊上这种事就被惊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被这火辣辣的目光一看,又感觉浑身发热,全身上下忽冷忽热,一会额头上冒出冷汗,一会和鼻尖上渗入热汗,最里面的中衣湿粘粘的粘在身上,那种难受就别提了。
更要命的是,他一时半会儿还号不出来这韦贵妃的脉象,明明是脉象激烈亢奋,一会儿又觉得内里虚得厉害,他感觉这韦贵妃的脉象就像是自己身上的感受,忽左忽右,实在是难以捉摸得很。
他用另一只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搭在韦贵妃手腕上的手指有些紧张的微微颤抖,韦贵妃看出他的紧张,不明具体的情况,她心中的慌乱越发的厉害起来。
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众人的呼吸都慢得缓慢,带着探究的目光,各怀着心思,等待着这边的结果。
太阳更往西边转了转,云霞一层一层的围在太阳的身边,深红、浅红、深紫、深蓝,轻柔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绚丽的色彩,在天边铺展开来。
色彩虽然绚丽多姿,但是光线最终还是慢慢暗了下来,院子里本来就压抑的空气变得更沉寂了几分,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让紧张的众人都忍不住回头去望。
容溪微微侧首,她听出来的是两个人,而其中一个,他的脚步声却是再熟悉不过,她微微翘了翘唇。
果然,门口处的人影一闪,众人望去,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男子。
当前的一位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袍角和腰带、袖口上都绣了淡灰色的云纹,他的步子迈得极快,行走之间袍角翻动,那云也似层层翻卷。
他的目光沉冷,匆匆在院中的事物上一掠,而在看到容溪的时候,那眼中的一丝焦急之色刹那间如潮水般退去,似乎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容溪对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睛里的光芒和话语,只有他能够看得懂。
冷亦修身后的自然是冷亦维,他的脸色微白,仿佛又恢复了生病时的脸色,一双眼睛越发显得漆黑,嘴唇紧紧的抿着,手指拢在袖中,看不真切。
容溪看着他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诧,看冷亦维这神色,像是有几分难过的,两个人毕竟是夫妻,难过也算是正常,不过,从慕容诗的举止和言语中来看,她倒是非常恨他的,而此刻看着冷亦维,总觉得不至于让慕容诗恨成那样。
只是,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恐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了,所有的话语和情感,无论是否爱,是否恨,都将随着慕容诗埋入尘土。
冷亦修和冷亦维一同进了殿中,向皇帝施了礼,皇帝的目光落在冷亦维的身上,“都起来吧,维儿,你……你的身子如何了?”
冷亦维自从上次在山庄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进过宫,此时也是他这许多天来第一次见过皇上,他拜了拜,脸色微白着说道:“劳父皇挂念,儿臣很好。”
皇帝看着他的脸色,又怎么会相信他的话,眼中越发流露出几分痛惜来,“左右也是来了,一会子让太医给你也瞧一瞧。”
“父皇……”冷亦维的声音一顿,深黑的眸子中透出几分悲伤,“慕容她……”
皇帝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另一侧的房间,目光却没有跟着转过去,也没有言语。
苏公公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王爷,您随老奴来吧。”
冷亦维无声的向皇帝告了退,抬腿跟上苏公公,在转过身的时候,微微一个踉跄。
容溪微眯了眼睛看着他,若说……这冷亦维是在演戏,她不禁要为她鼓个掌喝声彩了,这戏也太好了些。
若说……冷亦维对慕容诗是有真感情的,此时的伤感是真切的,那么,他之前所做的种种,究竟是为了哪般?当朝请旨休妻、王府中养了无数的侍妾、宠爱一个侧妃盛过了王妃……
冷亦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那扇门后,苏公公没有进去,只是一指那门,冷亦维迈步进去,慢慢关上了门。
没有知道那门后发生了什么,容溪也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到那边的孙太医和韦贵妃的身上来。
皇帝终于等得不耐烦,“究竟如何了?”
孙太医转过身来,抹了一把汗道:“回……回皇上的话,臣……臣……无能,号不出……”
他的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如果不是碍于现在的情况,恐怕都议论出声了,皇帝的手一拍桌子,“混帐!”
孙太医吓得“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头碰到地面上,“臣……无能,可……娘娘的脉实在是奇怪的很,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韦贵妃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脸色发白,她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脉根本没有什么问题,而更坐实了自己根本没有被齐王妃所害,反而是自己逼死了齐王妃。
她上前走了两步,“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的脸色黑如铁,他看着孙太医,“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太医额头抵着地,声音闷闷的从下面传来,“皇上,臣……真的号不出,娘娘的脉奇怪的很,像是内里虚弱的很,却又是亢奋强烈,臣……真的无法形容……”
他简单的一说,外行人越发的迷糊,而容溪却是刹那间懂了,看来李海江所说的不错,这东西吃得久了,果然是伤女子的气血的。
女子要想容貌美,单靠那些外在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内在的调养,而这个方子,却能够让女子的肌肤甚美,由此可见,它是调动了全身的气血,让气血达到顶峰,但是这个状态却是个假状,短期还可以维持,但是时间长了,肯定是不够的,而此时气血补不上来,势必会造成虚弱。
长此以往,便会形成这样矛盾的脉相了。
容溪心中明白,却是不能说的,她不想让其它人知道她是懂医术的,何况这种东西说给内行听还行,若是想让皇帝相信,且不说他不听得懂,恐怕到时候不但不会相信韦贵妃,还会连宁王府也拖累进去,毕竟,韦贵妃和宁王府之间还是有直接的关系的。
唯今之计,还是要把心思动到人的身上去,那个采蔷,是个关键。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稳了稳心神,这个时候,万万慌不得啊。
皇帝听了孙太医的话,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挥了挥手,对其它的太医说道:“你们,一个个上前给朕把脉,今天务必给朕号个清楚!”
太医们哆哆嗦嗦的应了,一个一个硬着头皮上前来给韦贵妃请脉。
容溪看到站在窗外树下的采蔷,听到皇帝的话之后,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只是那一眼,容溪看到她眼中的一丝淡淡的讥诮,和一点点的悲怆神情,在垂下头之前,她的眼风一瞄,分明是看向停放着慕容诗尸首的方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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