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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冯宅后面的小院子里,从后门出来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她悄悄掩上门,整了整衣衫,抬头看看天色,很快便没入了嫣红的晚霞之中。正值卯初时分,家家户户忙着做晚饭,她却只垫了几块点心,循着既定的路线快速向前走着。
冯玉贞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着男装悄悄溜出府里,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又怕丫环不成事儿,她便听了姨娘的话,一个人出来。
她瞧了瞧自己这身打扮,略微有点嫌弃。毕竟是男儿装,穿在身上总嫌别扭。可是没法子,为了亲近皇帝她必须这么做。
廖嬷嬷说了,皇上这会子会出门,大约要去望山桥一带儿游玩。廖嬷嬷的意思是最好装成男子出门,避过旁人耳目更好。若大喇喇以女儿身的模样接近对方,事情万一不成连个退路都没有。
毕竟女子当街勾搭男子,传出去她这辈子便毁了。
冯玉贞和宋姨娘一合计,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定要抓住了。一来搏个好前程,二来也叫这些天笑话她的那些人闭嘴。
她揣着一颗紧张的心,用力做了几下深呼吸,不顾一切朝目的地走去。
成与不成,在此一搏。
六月的苏州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黄昏时分望山桥边还热闹着,游河的卖货的,人来人往跟开庙会似的。
皇帝听闻此处热闹,特意带了知薇过来瞧新鲜。知薇一开始本不想出门,孙明秀的事情害她有了心理阴影,总觉得一出门就要出事儿。
但她也挺想和皇帝独处的,关屋子里说话儿容易擦枪走火,皇帝最近看她的眼神总透着股凶光,就跟野兽看猎物似的。
出来玩就没这个顾虑,他可是谦谦君子,哪会大庭广众对她做什么。两人边走边聊,间或买点苏州特产小吃,从豆腐干到海棠糕,甜的咸的吃了一肚皮。
皇帝笑话她贪吃,知薇却是振振有辞:“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二字,我可没您这么大的胸襟,每日吃饱喝足睡个够便成了,其他的杂事儿一桩也不愿多想。”
“那还不简单。”皇帝说着凑近到知薇耳边,略带笑意道,“过些天跟朕回宫去,朕好饭好菜养着你,你每日睡到日上三杆,想什么时候起便什么起,如何?”
“那敢情好,过得如米虫一般,每月还有银子拿,哪里去寻这么快活的日子。”
“你若喜欢朕叫你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不过你得替朕做一桩事情。”
“什么事儿?”
皇帝趁四周没人注意,凑过去冲着知薇的耳垂咬了一口,蛊惑的声音瞬间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得替朕生个小皇子才成。”
知薇被那一下咬得浑身酥麻,腿软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摸着发烫的脸颊,故作镇定道:“那可不成,我是男子可生不了孩子,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皇帝抬手敲敲她额头:“顽皮。”
知薇真没料到皇帝胆子这么大,当街跟自己嘻笑打闹毫不顾忌。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个男人,这看在别人眼里不成事儿。
正巧两人走到了望山桥上,知薇想起刚才路过的一个摊子,便冲皇帝道:“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盘龙心。”
“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知薇一心想跟他分开一会儿,心平复乱糟糟的心情,“您就在这桥上待着,我去去就来。您要不放心就叫莫侍卫跟我一道去。您瞧眼前这景色多好,您费点心做首诗出来,回头念给我听听吧。”
皇帝对这提议不置可否,想了想叫过莫仁杰,让他陪知薇去桥下买东西。他自个儿就留在桥上,想着该做首什么样的诗应这个景儿。
身后不远处的冯玉贞,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跟了皇帝一路,心道廖嬷嬷说得没错儿。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出来的人也这般贪财,她咬牙给了五十两银子,对方就把皇帝的行踪一五一十全说了。
正巧皇帝身边跟着的那人走开了,此时正是她最好的机会。
想想荣华富贵,冯玉贞再不犹豫,假装路过般上了桥,走到桥中心的时候抬头见着皇帝,立马露出吃惊的表情。
她三两步就想上前,结果一个人影从旁边闪出,拦住她的去路。她不由一愣,不明白这人是谁。
皇帝看了一眼那个京州卫,又看冯玉贞这么身打扮,心下有几分了然。她这是打听到自己喜欢叫知薇女扮男装,于是也弄了差不多的装束东施效颦来了。
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冯仲卿看起来不是个蠢人,怎么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皇帝有心看她耍什么花招,便挥手叫那京州卫下去,忍着不适放任冯玉贞上前来行礼。
“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她声音不大,甜得发腻,幸好桥上人不多,否则当真要叫人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皇帝扫她一眼:“你一个人出来,身边不带个侍候的?”
“臣女贪玩换了男装出来,皇上回头见了臣女的父亲,千万别同他说啊。”
皇帝心想她这撒娇的功夫倒可以叫知薇跟着学学,也不知她师从何人,竟能练得如此炉火纯青。只可惜心眼儿不正,娇撒得再好也没用。
两人就这么站在桥头搭讪,没料到身后一个人提着灯笼慢慢走了过来。
傅玉和远远瞧见这情形,不由收了步子。他今日出门去见一个定居苏州的传世名医,只为向人讨教一二。没料想回来的路上竟撞上皇帝和知薇。
他离得有点距离,那冯玉贞又是女儿身形男儿打扮,乍一看跟知薇极像。傅玉和见了便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还是索性绕点路儿,不要打扰二人才好。
那女子终究不属于他,同皇帝一争高下的想法也不过转瞬即逝。
可他心里又不愿就这么走掉,只怔怔地盯着二人瞧。两人正说着话儿,突然间变故徒生。“知薇”像是被过长的衣摆绊了一下,皇帝便伸手去扶她。可不知怎的竟没扶住,她便整个人翻过桥栏,扑通掉进了水里。
那情景看得傅玉和脑里一片空白,也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灯笼已被扔在一旁,他三两步上前去,抢在皇帝前头跳入水中,不顾一切去救人。
知薇刚买完盘龙心回来,听得有落水声便抬头看,正巧看见傅玉和飞身入水的画面,惊得目瞪口呆。
皇帝也被这一幕搞得莫名其妙。这个冯玉贞当真烦人,搭讪不算还妄想拉拉扯扯。皇帝不耐烦应付她,正巧她衣裳过长,上前的时候踩着衣摆身子打晃,皇帝假意伸手去扶,实际却是用力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入水中。
在他看来,这种献媚邀宠的女人就该吃点苦头长长教训,真当他是昏君不成,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他床上爬。
皇帝平生最瞧不上的,就是冯玉贞这种货色。
他本想让她在水里泡一会儿,再叫个会凫水的婆子去将她捞起来,回头将人往冯仲卿面前一送,叫他好生管教女儿。却不料傅玉和从旁跳出,将人给救了起来。
知薇把盘龙心往莫仁杰手里一塞,匆匆忙忙上桥来,冲皇帝道:“怎么回事儿?”
皇帝装得特别无辜,摇头道:“我也不知。”
可怜傅玉和将冯玉贞当成知薇,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人拉上岸,带着一身水从河岸边上来时,一眼瞧见站在皇帝身边的知薇,整个人顿时愣在那里。
他又回头去瞧另一人。那人跟知薇一样穿了身男儿装,但因帽子被水冲走,露出一头乌青长发来,显然也是个女子。
傅玉和多么聪明一人,立马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也救错了人。这当真是祸从天降,他这般与人在水里接触将人救上来,回头这姑娘的父母若寻上自己要他负责,他岂能一走了之?
平生做事谨慎周全的傅玉和,第一次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皇帝还算仗义,并未落井下石,尽管他一定瞧出了他的意图,却还是立马叫人给他送了干净衣裳过来,又叫了几个婆子处理了那个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女子。
傅玉和擦去脸上的水渍,意味深长看了知薇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知薇是最不清楚状况的人,她甚至不知道傅玉和救的那人是谁,眼见他们都走了,这才问皇帝:“方才怎么了,到底是谁落水?”
“冯玉贞。”
“怎么是她,她怎么那样一身打扮?”
“如果我说她打扮得同你一样想要引/诱我,你信不信?”
知薇不由皱起眉头:“当真如此,那她也太大胆了?现在怎么办,会出事儿吗?”
“傅韫路过此地,怕是将她当成你给救了。眼下冯玉贞被人送回冯府,这事情却不会就这般了结。你也该知情况会怎样吧。”
知薇想想冯玉贞那整日里不安分的样子,又忆起方才傅玉和看自己的复杂眼神,突然明白过来。
“难道皇上要叫傅太医娶那冯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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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贞落水事件的后续,可谓是一波三折。
刚开始冯家打听到救人的不过像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就想把这个事儿掩饰过去。冯仲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但凡儿子女儿,皆是他往上爬的棋子。儿女的婚事自然要千挑万选,不管旁人怎么想,总要为自己谋点好处才是。
冯玉贞虽说是庶女,可那容貌当真无双,不用她来联姻岂不可惜。他找人问清了那天的情况,知道玉贞是着男装出门,就想着事情还在转圜的余地。只要不闹大没人乱说话,保全女儿的名声也不算太难。
毕竟苏州还是他的地界儿,封个把嘴不在话下。
那负责打听事儿的底下人又说,说救人那男子身上闻着有股子药味儿,想是个大夫。这下子冯仲卿便愈加不满了。
他若是个读书人,好歹还有功名可考,要是个治病救人的,这辈子除了跟药材打交道还能有什么大出息。指望他混进太医院,那得猴年马月。而且听说那人年纪不大,冯仲卿推断他可能连个坐堂大夫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在药铺打杂的伙计。
他的女儿怎么能嫁这样的人。要说冯仲卿其实也有把女儿往宫里送的想法,宫里多个人多个帮手,替他在枕边吹吹风,回京高升乃至入阁也不是难事儿。
正巧这回皇帝住他家,前后召见了他好几回,他就寻了机会跟皇帝暗示了几句。
可对方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没这意思,反正不接话茬儿,搞得冯仲卿七上八下。生怕早就失了圣心,皇帝瞧不上他。
入宫的事情还没个眉目,又出来落水这个事儿,愁得冯大人焦头烂额。倒是冯夫人听说对方是个弄药材的,心里头高兴,觉得这个碍眼的庶女可算是有去处了。
冯玉贞的婚事一直叫冯夫人头疼,高不成低不就的,她还心比天高,妄想着越过四儿嫁进高门。冯夫人恨透了宋姨娘当初趁自己有孕时勾/引自家老爷,又恼她这些年与自己争宠,岂能容冯玉贞嫁得好。
可若挑得太差老爷必定不依,正也在发愁时,天上掉下个俏郎中的,立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于是冯夫人十分积极,到处叫人打听那天救人的小伙子,一心要召他为婿。结果底下人办事当真麻烦,没多久就给打听出来了。
可这结果叫人大吃一惊。那家丁先知会了夫人身边的婆子,把傅玉和的身份粗粗一说,一转身又去找冯老爷邀功,想讨几钱银子喝酒。
冯仲卿一听救自己女儿的竟是信国公世子家的嫡长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立时心花怒放,真给了那家丁几钱银子,随即就去跟冯夫人商量。
这下子风水轮流转,轮到冯夫人不高兴了。她真恨自己多事,也恨那家丁多嘴。没能想到一个年轻人竟有这么大的来头。听说那傅玉和不仅出身显赫,跟皇帝更是自小一起长大,有过命的交情。
若将冯玉贞嫁进信国公府,岂不是连她亲生的四丫头都要被比下去了。
高平侯府又怎么能跟信国公府相提并论呢。
冯夫人一百个不高兴,却拗不过丈夫的心思,只得先备了几样看得过眼的礼物,让丈夫带着去见傅玉和,说是要谢他救女之恩,实则就是逼婚的意思了。
这消息传得飞快,薄荷等人第一时间就都知道了。这下子她们可都傻眼了,连扶桑都深感意外。
她们聚在屋子里聊这个事情,越聊越心痛。冬青在三人中嘴最快些,当即就恨恨骂道:“这个该死的冯玉贞,本想叫她去勾/引万岁爷,好跟沈知薇争风吃醋。没成想竟这般没用,那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竟会掉进水里。你说她掉就掉了,怎么就叫傅太医给救起来了,当真气死我也。”
傅玉和在这些宫女的心里,有着很不一般的地位。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打算,初入宫时一心盼着得皇帝的青眼,能一步登天坐享尊荣。慢慢的发现这不过是痴人说梦后,就又将主意打到了傅玉和头上。
她们这些人都出身官家,从前在家也是小姐来着。想着出宫之后踱了那么层金,说起亲事来也能比从前高一头。有些不自量力的就开始打信国公府的主意。
傅玉和这样的人才,姑娘们看着没有不喜欢的。尤其是扶桑,她既一心准备离宫,自然也想过后路。傅玉和也是她肖想的对象之一,不管成不成,眼下听得他竟有可能要娶冯玉贞,心里自然难过异常。
于是她看冬青薄荷便愈加不顺眼。
当初出主意让冯玉贞胡来的就是薄荷,而事情都是冬青去办的。比如透过某个嬷嬷将皇帝的行踪透露给冯玉贞,又出主意叫她做男儿打扮。
当时算计的时候洋洋得意,想不到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扶桑真心后悔和她们搅和在一起,这些人心眼既多出手毒辣,倒还不如沈知薇那个傻瓜来得好相处。
算计了这么些年,扶桑也累了。
那边冬青还在兀自后悔,生怕冯大人得理不饶人,非逼着傅玉和娶自己女儿。
堂堂信国公世子的嫡子,怎么能娶个庶女呢。说出去真要叫人笑掉大牙。
可她们没想到,冯仲卿竟真是这么想的。他提了夫人备好的礼物去寻傅玉和,先是一番寒喧,谢过他救女的大恩大德。然后话过三旬就把真实目的给透露了出来。反正不管怎么说,傅玉和碰了他女儿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这个责任总是要担的。要不然叫他的玉贞往后怎么活?
傅玉和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成了往日里那个不苟言笑的神医模样。冯大人话说得再好听,意思也很明白。但他又岂是那种会轻易屈服的人,别说他心里已有旁人,就是没有人,也断不会娶一个妄图引诱皇帝的女人。
那样的女人,就该送进庵堂青灯古佛一辈子才是。
于是他就跟冯大人打马虎眼儿:“大人当真客气,大人之女在下从未见过,又何来救她一说。”
“傅大人这是健忘了,前几日在望山桥边,大人不是……”
“哦,您说那一回。在下那日确实救了一人,不过是位公子。大家皆为男了,我救他一命也不图他回报,此事就这么过去便好。大人虽为百姓父母官,却也不必如此客人,救人乃傅某本分,并不图什么旁的。”
冯仲卿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不打算负责的意思的。不过说起来也是,这事儿他叫人压下了,坊间并无传闻,现在傅玉和咬住不松口,他也不能闹大。万一他真的不肯,女儿名节毁了就更难嫁了。
可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冯仲卿也是不愿。思来想去唯有冒险,将这个事情捅到了皇帝跟前,求他为自己做主。
他哪里知道皇帝那天也在现场,就是他亲手推冯玉贞下水,又是亲眼目睹了整个救人过程。皇帝打从心里厌恶冯玉贞,待冯仲卿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便开始挑刺儿:“你这女儿也当真大胆,装成男子出门不说,竟不带一个随从。闹到如今这样,叫朕怎么处置,当真是任性妄为。”
冯仲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抖得跟风中的落叶似的。这事儿确实是玉贞不对,想来傅玉和也是见她男儿打扮才出的手。若知她是女子,恐怕并不会理会。
可现在事情出了,他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先是连加磕头自请有罪,到最后又是老泪纵横一副心疼女儿的模样。皇帝叫他弄得好气又好笑,只得先把他劝走,随即又叫了傅玉和过来。
这是落水整件后,君臣两人头一回见面。皇帝倒没什么,傅玉和却是一脸的不高兴。他总有种自个儿叫人算计了的感觉。虽说是他自己爱慕知薇才惹出来的事儿,可这冯玉贞也绝计不是好人。
怪只怪当初皇帝提的那个建议,将他原本压下的心思挑了起来。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说的便是他眼下的处境。
皇帝也不跟他兜圈子,只把冯仲卿的意思同他说了,又问他有何打算。傅玉和直接表明心迹,绝不愿娶冯玉贞。
“臣宁愿出家为僧,也不会娶这女子入门。皇上也该知她的险恶心思,这样的人若进了家门,臣这家哪还有安宁之日。更何况她这品性也不堪宗妇之责,臣的父母绝计不会答应。”
以傅玉和的身份,他的妻子将来定要掌管整个傅氏家族,宗妇的头衔迟早要落她头上。那可不是一个当家主母这般简单,若挑了个品行不够格的,只怕整个傅家都要被带得没落了。
在这一点上,傅玉和咬紧不让,宁愿死也不同意。
皇帝当然不会逼他,他也见不得傅玉和受这样的委屈。只是这事儿说起来傅玉和也有点不占理儿,他是自个儿跳下去的,并不是旁人逼的。
说起这个傅玉和又是一肚子的气,可又不能怪皇上和知薇,气头上便说了这么一句:“冯玉贞那样的,即使入门也只能当个妾氏,哪里有当正妻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