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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道明寺虽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句古老的谚语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他亲身体会到其中蕴意。
在踏上楼梯阶梯的那一刻,懊恼刚才遮掩失败的他脑海里还盘算着纷乱的诸多念头:譬如要怎样才能使美作和西门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要揭穿他那些丢脸的行径;以及该怎么尽快把该死的感冒病毒驱赶走,泯灭掉这间接昭告‘天下’有关自己偷吻了类的罪证;甚至是如何尽快打发走烦人的藤堂静,从各方面杜绝掉类和她旧情复燃一切可能。
与此同时,他还要留心类和美作西门他们之间的对话,免得不该说的事情被抖落出来。
正是因为投注了太多的集中力在这些方面上,埋头闷走的他才忽略了前方和上方可能出现的情况。
而当其他三人发现上头的楼梯突如其来的下坠物想到要提醒他注意躲开时,已经太晚了。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随着一连串惊呼,一个被裹在校服裙里的人影咕隆咕隆地自高处快速滚下,同时,一只穿着棕色低跟皮鞋的脚结结实实地踩到了道明寺笔挺到显得傲慢的高鼻梁上。
光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的痛。
偏偏那条创下滔天大祸的腿的主人还毫无自觉地不挪坑,仍然在做作地抱怨着:“呜呜呜,屁股好痛哦。杉菜~快来拉我一把。”
“天呐……”
美作惊呆了。
西门僵硬地咽了口唾沫:“这女的死定了。”
类也愣在当场。
毕竟记忆太过久远,他真忘了还有这一茬。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把还踩着道明寺脸的女人的腿踢开,然后把眼神凶恶的快能杀人的道明寺给小心扶起来,用自己的衣袖给对方擦拭掉脸上沾染上的点点污渍。
还好没有骨折。
在这个过程中,类周身的氛围简直冻得能掉冰渣子。
在外人面前,类素来是不苟言笑、表情匮乏且疏离凉薄的——人们似乎都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到他的情绪状况。
如今拥有这个荣幸的肇事者远藤真木子却恨不得自己直接晕过去才好。
……是谁说花泽学长是最温柔优雅的?
他生起气来分明比最暴躁的道明寺还要恐怖啊!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类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拳打脚踢,可光是那种充满敌意的注视,就叫人如坐针毡混不自在的了。
“道歉。”
一个好听的声音冷冷地说。
类半跪在地上帮突然遭此横祸的好友将头部前倾,食指按住鼻翼两侧止住血液继续涌出,同时气势不减地命令着,恍然间,在他人眼里此时的类威严得跟个坐在金碧辉煌宫殿里发号施令的国王一般无二。
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便恨不得今天根本没来学校的真木子直到听到这个指令后,才感觉到浑身的血液渐渐恢复了流动,她头都不敢抬,跪行着到离道明寺一米远的地方气若游丝地拼命致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完了……
真木子绝望极了,哭得妆容都乱得一塌糊涂,一滴滴混杂了化妆品颜料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死定了!
连仅是口头上冒犯到道明寺的树本都被整得退学,情节更严重的她又怎么可能幸免。
被颜面尽失地赶出校园甚至都是小事,恐怕盛怒之下的F4会牵扯到她背后的家族。
一个小商社的社长又怎么承受得起权倾上流界的道明寺家的愤怒?
真木子不敢想象明天,不,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正如他所料,心事重重又因感冒不适的道明寺这下顺理成章地把所有的烦恼都化作了汹涌的怒火,借由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宣泄口喷薄出来——
“滚远一点说话,丑女!”
他不耐烦地吼了句,擦掉唇角溢出的一丝血痕后,他呸出一口血沫,搭着类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17岁就已经183公分高的道明寺居高临下地站直在身材娇小而且还匍匐在地上的真木子跟前,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道明寺冷笑:“不需要再废话了,你早早做好觉悟吧!”
美作好声劝道:“算了吧阿司,别和一个小女生计较太多。”
道明寺气结,回头怒骂:“什么算了吧,被踩的不是你对吗!”
本来想说些什么劝和的西门在看到道明寺脸上那个很明显的鞋型红印后也默默咽下了未竟的话语。
这种程度的肿起码要1-3天才能消掉。
对爱面子的阿司来说,完全能算得上是奇耻大辱啊。
……反正他能想到的惩罚也顶多是贴红纸条逼那人退学之类的幼稚手段而已。
西门这么想着,索性放任自流了。
类叹气,主动上前用掌替道明寺捂住青紫的面部,温声提议:“快去让医生看看吧,别跟她浪费时间了,先处理下伤口回头再说。”
道明寺撇撇唇,状似不愿,但到底是没反对。
这场小风波眼见着就要单方面地达成解决方案了,真木子那个一直呆在阶梯上方不敢下来的好友却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足勇气走下来开口:“等一等!”
道明寺不耐烦地看着她。
美作和西门也纳闷地盯着这个节外生枝的麻花辫妹瞧:……这还是昭和时代吗,好土气的发型,居然还有人会梳两条麻花辫!
惟有类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和,要是深究起来,还有些近似怀念和感慨的味道。
他依稀记得她要不自量力地说些什么,这也是她和阿司正式结下过节的开端。
原来阿司和牧野之间的缘分已然坚固到光靠小小的变动是无法阻碍的吗。
被不友善的目光洗礼的杉菜藏在外套衣袖中的手因为紧张而死死地攥成了拳,但那道唯一的、与众不同的温和目光却仿佛赐予了她开口的胆气,再加上一直在旁边默默哭泣的好友的影响,她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为什么不能原谅她呢?”
真木子响亮地啜泣了一声。
听在类耳朵里,熟知她要强又倔强性格的他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同样的语言组织起来落到本来就一肚子气只是被类的温柔勉强压制了下去的道明寺耳中,能供解读的内涵可就丰富多了。
道明寺闻言,啼笑皆非地讥讽:“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嚣张地质问我?——”这就是中产阶级伙伴的廉价友谊吗?
能彻底切断杉菜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名为‘克制’和‘忍让’的弦的后半句尚未脱口而出,类就当机立断地出声截住话头:“抱歉打扰你们的对话,”他略带谴责的目光看向杉菜:“牧野你关心朋友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无论如何,他的伤口需要马上得到处理,不能拖延。有话可以找人转告,请不要现在耽误宝贵的时间。”
经类隐含不悦的提醒,杉菜也羞愧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无理取闹。
不管道明寺意图怎么打击报复,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这场意外追根究底,首先错的还是走路不小心踩到人的真木子一方。
只是远藤的运气真的很差——
踩谁不好,偏偏踩到英德里万万不能得罪的F4啊!
还倒霉到踩了脾气最差劲的那一只暴-龙-的-脸!
本来赔礼道歉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牵扯到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这些光想就叫人头重脚轻的场面,现在居然摆在眼前不得不要应对,更是令人崩溃不已。
杉菜讪讪地点头,怔怔的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
冲杉菜礼貌性地点头致意后,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势,类搀扶着不情不愿的道明寺转身离开。
目送他们别扭的背影,在窒息的恐惧感褪去些许后,一个甜蜜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开始涌上杉菜的心头。
——王子般俊美又气质翩翩的花泽类怎么会知道自己姓氏的呢?
她不敢往深处想,即便是这样,那点窃喜已经令她的双颊烫烫的了。
唔,或许,或许花泽也有留意她,哪怕只是一点点?
自从上次的一面之缘后,她就隐隐对F4里这个会有恻隐之心、体贴地替平民学生扶起被道明寺故意踢翻的垃圾桶的男生怀着朦胧的好感。
外强中干的女战士骤然变身思春少女的这一幕微妙变化尽管被忿忿不平的道明寺忽略了过去,但还是没有逃出经验丰富的西门美作的法眼。
她就是类梦中都念念不忘的‘牧野’?
他们只是习惯性地晚走一步,却刚好把这不起眼的女孩的神态尽收眼底了。
“喂……你见过吗?”
美作不太确定,边走边微微侧过脸来悄声问西门。
西门摇摇头:“虽然没有印象,但或许见过也说不定。”
美作叹气:“确实,她普通过头了——问题是,类为什么会注意到她?”
显然,西门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话时他们的脸上都不复先前轻松的笑容,甚至罕见地沉了下来。
说实话,若是把另一个主人公换做是阿司的话,他们多半会唯恐天下不乱地吹个口哨跟着起个哄。
姑且不论谈不上友善的内容和语气,但严肃论来,类会对除了静以外的异性说上超过三句话的内容,这还是头一回。
美作忧心忡忡地说:“难道类会跟静决裂,就是因为这个叫牧野的女人?”
西门摸摸下巴:“不会吧,类的眼光应该挺高才对。”
美作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说的也是,静各方面的条件都十分优秀,眼光大跳水也不至于这样。”
西门:“可是不管怎样,类就是在我们都不曾留意的时候记住了这个‘水准下’女的名字。”
美作再度陷入了苦思冥想。
西门问:“你早上和类一起来的,就没有想到要问问他吗。”
美作无奈地说:“问了,但是被他敷衍了过去。”
他把类当时说的话又复述了一次,不出意外地看到西门不由自主地露出个被雷劈了的表情,顿时找到了些许安慰。
西门挑眉:“既然这样,只能交给阿司了,反正类一般对他还是会说实话的——承认这点真叫人不愉快。你真没用啊阿玲。”
美作:“……闭嘴!”
尽管先在校医那里进行了简单的应急处理,类还是要坚持把道明寺送回道明寺家休息:“感冒了不要乱动,在报复别人之前,先把自己照顾好。”
道明寺当场就不以为然地准备拒绝,在他看来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关键是颜面受损啊!
“不行,不去将那两个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女人赶出学校,我的privacy和面疮要往哪里挂!”
西门凉凉地说:“是pride和面子吧。”
美作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那对浓眉而显得天生凶相的道明寺顶着个鞋印的红痕还不忘大放厥词,果真很有喜感!
“是吗,这些就这么重要吗。”
类略带伤感地说着,深茶色的眸里沉淀着叫人心疼的落寞:“我担心阿司的身体,阿司却想着……”
“好了别说了,类我听你的就是了!”
道明寺梗着脖子说,语气硬邦邦的,唇角却忍不住上翘。
——阿司真好骗。
类愉快地想着。
西门不由得对美作说:“……我突然对阿司能否从类口中得到真实答复不抱期望了。”
美作托腮,意兴阑珊地看着被安抚得服服帖帖的道明寺,怪腔怪调地说:“真巧,我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