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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风崖下的山谷长而直,几乎没有分岔路,九头巨蟒锲而不舍的追了夜岚笙等人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完全耗尽了力气,扑倒在地,再也动不了了。
夜岚笙将魏月零放了下来,几个纵身飞上一处十余丈高的石墩上,锐利的目光扫过附近一带的林子,猛地纵起轻功朝来时的路狂奔而去糌。
“阿轻,阿轻!”夜岚笙面色前所未有的惶恐,俊美无俦的面庞苍白如雪,心脏一阵的抽痛,两鬓的细汗染湿了碎发,身侧紧攥的拳头中,掌心的月见草血色弥漫。
“小岚笙,你去哪里?”魏月零见夜岚笙疯了一般往回跑,吓得惊出了一身汗。
魏月茗蹙眉,稍稍一思索,便发现了端倪。方才邵轻扶着云寒走先他们一步,即便邵轻的速度再快,按理来说九头巨蟒停止了追逐邵轻也应该停下来了才对,可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邵轻,这么说来,邵轻有可能在九头巨蟒追过来的途中找到地方躲了起来。
而夜岚笙如此紧张的模样,怕是出事了楮。
稳了稳心神,魏月茗牵起魏月零的手,朝夜岚笙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魏月零这时也似乎猜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唇,挣脱开魏月茗的手,周身银紫色的光芒一盛整个浮在了空中,直接飞射而去。
魏月茗清冷的眸子微闪,同样用上灵力直接飞了起来,紧追而去。
灵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是可以直接在空中飞行的。
回去的路并不如来时的好走,周围的树木都已经被九头巨蟒撞得七零八落,夜岚笙连续使用轻功和灵力多个小时,身体早已达到了极限,却硬撑着一口气往前一路跑。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模糊了视线,夜岚笙紧凭着直觉一路往前跑,心底一道声音告诉他,不能停,邵轻有危险,她就在前面。
“夜岚笙,你给我停下了!”
一道银色的光芒从身侧划过,夜岚笙的手臂蓦地被人握住,那人用力一扯,夜岚笙终于脱离般,双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魏月茗扶着夜岚笙,不由分说的点了他的穴道,冷声诉斥:“你还要不要命了?”
“姑姑,救她。”夜岚笙双目通红,那绚丽的紫瞳也被隐在了薄薄的红雾之下,很是渗人。
魏月茗单手覆在夜岚笙背后,淡淡道:“你若有事,别说我不回去救她,我甚至会动手杀了她。”
即便邵迟当年对她有恩情,可对于她来说,十个萧轻悦,都比不得一个夜岚笙来的重要。
夜岚笙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若是那个人还在,若是那个人有危险,你会不会不顾一切的起找他?”
魏月茗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那张与夜岚笙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时隔多年,那张面容依旧是这么的清晰,这么的刻骨铭心。
“姑姑,你想守住一座城,而我只想守住邵轻这一个人。”夜岚笙苦涩的笑了笑,拂开魏月茗的手,迈起沉重如铅的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温润却淡漠的声音顺着轻风飘来,“若我二人有事,姑姑便另寻他人当这不夜城的城主吧。”
魏月茗绝美的面上浮现薄怒,眼中有雾气氤氲,“夜岚笙,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以为我是冷血的吗?!”
夜岚笙背脊一僵,却没有停下脚步。
魏月零缩在一边,看看夜岚笙,又看看魏月茗,撇了撇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听话的夜岚笙和魏月茗对着干呢。
夜岚笙的背影消失在丛木之中,魏月茗猛地扭头瞪向魏月零,“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躺着也被砍的魏月零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小手扯住魏月茗的袖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摇晃起来,软蠕蠕道:“姐姐,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的女孩子最不漂亮了。”
魏月茗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掐了一下魏月零肥嘟嘟的脸蛋,恶狠狠道:“若你以后学着他一样要媳妇儿不要姐姐,我就把你扒光了挂在靖塔上让全城的人观看!”
魏月零:“……”
“姐姐,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魏月零小心翼翼的瞅着魏月茗的表情,心底打着小九九。
魏月茗没好气的的瞪了魏月零一眼,无奈道:“再怎么说邵轻是为了你这小东西才下这里来的,难道我会见死不救?”
魏月零笑弯了眼睛,“是呀
tang是呀,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又怎会对弟弟的恩人见死不救呢。”
“少拍马屁,你与岚笙那小子一样,生得一副没良心的模样儿,我白疼你们了。”魏月茗嘴上骂着,却动作轻柔的将魏月零抱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魏月零搂住魏月茗的脖子,在魏月茗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姐姐姐姐,我跟你说,你这侄媳妇儿可好了,她会帮你弟弟治病,晚上帮你弟弟暖被窝,你侄子欺负你弟弟的时候她还帮我欺负你侄子……”
魏月零开始不停的绞尽脑汁细数邵轻的优点,就算不好的,也要说成好的,就差没将邵轻说成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了。
魏月茗凉凉的看了魏月零一眼,“你姐姐就不好?”
“……”魏月零嘴角抽了抽,谄媚的笑,“姐姐最好。”
魏月茗没有再理会魏月零,在魏月零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她又如何不知这小子在为邵轻刷她心中的好感呢,不过一个两个都这样,还真让她……有些吃味了。
虫鸣声时而浮起时而隐落,隐在林间深处的碧湖流水淙淙,天际一缕月光穿破云层,将那如浓墨般的夜幕撕裂,打落下一片光华,映照在荡漾的水波中,粼光闪闪,如梦如幻。
湖畔,女子安静的躺在绒草上,身上染血的衣裙破烂不堪,巴掌大小的脸上上满是尘土和血迹,那浓密长卷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浅浅的呼吸如蝶羽一般轻轻颤动。
她的身旁,一个小小的女童半趴在女子身上,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她,女童的身侧,是一只身形庞大的银狼,那银狼目光柔和的看着女童。
“嗷呜~”女童低低的吼了声,见女子久久没有醒来,旋即一扭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那匹银狼,稚嫩的童声软蠕蠕的,“娘亲娘亲,她怎么还没醒呀?”
银狼抬起爪子揉了揉女童的头顶,深沉的双目怜悯的看着地上的女子。它实在不忍心告诉它的孩子,这个人快死了。
孩子太小,有些事情它还不能教给她,想了想,道:“乖孩子,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时光倒转,响午的时候它听到山谷的那头有轰鸣声传来,它在这谷中活了上千年,在那九头巨蟒来到这里得时候,它便已经在这里了。它对着谷中的一切事情了解得不能在了解,很快便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惹怒了那藏在沼泽地上的九头巨蟒。
它本不欲多管闲事,只是它的宝贝儿想去看,从未拒绝过宝贝任何要求的它便驮着她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那九头巨蟒不知是有多愤怒,将山谷那一带地方弄得一团招,一路上不少飞禽走兽向它控诉九头巨蟒的恶行,让它头疼不已。
它发现这个女子的时候,有个男子正要杀她,只因它的宝贝儿一声“娘亲,救她”,它便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撞开了那名男子,将这女子救了下来。
“娘亲,娘亲,她怎么睡这么久还不醒呀?”
“娘亲,娘亲,她怎么比那小溪对面猪妈妈的崽子还能谁呀?”
静静的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银狼仰起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冷月,无声却道尽悲凉。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银狼警惕的转过身,暗处几道影子在半空中扭动摇晃,不多时那东西便出现在银狼的视线中。
“哟,银狼,许久不见呀。”
银狼不动声色的将女童护在身后,声音沉冷淡定:“九头巨蟒,千年未见,你的这些脑袋还是这么让人恶心。”
不同于魏月零的挑衅,九头巨蟒对眼前的银狼还是有一丝敬重的,十八颗比灯笼还大的眼珠子齐齐看向银狼身后的两个人,中间蛇头的眼珠子轻转,“银狼,吾与汝好歹是邻居,汝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你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想做什么我不插手,只是我身后这两个人不是你能动的,识相就赶紧走吧。”
九头巨蟒丧气的垂下头,依依不舍的看了那两人好几眼,碍于银狼的威严,还是走了。
“娘亲,娘亲,那蛇头好奇怪,有一二三四……”女童声音顿住,茫然的看着银狼,“娘亲,四后面是什么?”
银狼温柔的用狼头蹭了蹭孩子的脸颊,柔声道:“那是九头巨蟒,它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颗脑袋。”
“一
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女童数起了手指,数到第九个的时候,又有新的问题了,“它还有一颗脑袋去哪里了呢?”
“孩子,是九颗,它只有九颗脑袋。”银狼的声音温柔而无奈。
女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那个问题,又重新趴在了女子的身上,轻轻的摇晃着她,“姐姐,你快醒呀,醒了孩子带你去看九头巨蟒,它有九颗脑袋,可奇怪了。”
“对了,我跟你说呀,我们家门口有条小溪,小溪对面住着一只很大很大的猪,它生了很多很多个崽子,老可爱了。”
银狼默默的看着女童,目光柔和。
“邵轻,邵轻,快些醒醒。”
血剑悬在血池上,看着那方台上躺着的女子,一遍一遍的呼唤着邵轻,奋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束缚在剑身上的铁链。
“该死的,快放开我。”血剑气急败坏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血色的空间里,然无论血剑如何挣扎,那铁链始终如藤蔓般缠绕着血剑,且随着血剑的挣扎越缠越紧。
该死的,没想到缚魂子铃没动,倒是夜岚笙设下的咒生效了。血剑一时间有气又急,邵轻再这么睡下去,就真的没命了。
方台上的女子对周遭的一切动静恍若未闻,面容恬静,嘴角还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人之初,性本善啊善啊善,师弟,你这么做真的好吗?”少女指着少年脚下,痛心疾首。
少年一愣,“什么?”
少女将少年的脚抱了起来,愤愤道:“你踩死一只蚂蚁了你知道吗?”
少年面皮扭曲了一下,忽而目光变得复杂,轻声问道:“只是一只蝼蚁罢了,若我杀了人,师姐你还会理我吗?”
少女歪头想了半响,站起身,踮起脚去揉捏少年的脸蛋,一本正经道:“师弟呀师弟,杀人是不对的,你师姐我救人不容易,知道吗?”
“师姐,什么人你都救吗?”
“对啊,师父说,人不分贵贱,生命都是等价的。”
少年面色复杂,少女笑得纯真,此时的少女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救的。
破旧的茅屋里,男子气急败坏的指着女子,往日的温润早已被怒气所替代,“萧轻悦,你可知你要救的人是谁,他可是拜月教的大魔头啊!”
“师兄不必再劝,我救定了。”
回应女子的,是男子摔门而去的声音。
死气沉沉的村庄里,四处弥漫着一股糜烂的气息,残尸骸骨洒落一地,那萎缩的皮肉甚至还粘连着骨头,看起来就像是话本里那些被妖怪吸干了精气的人一般。
“师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上山采个药罢了,怎么一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男子笑得悲凉,声音清冷无情,“拜月教教主,练就邪功,以吸食人的精气增加功力。”
女子浑身一震,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双手按在了地上,鲜血染了满了掌心。
早上出发前,还有一群脸上挂着笑容的孩子围着她转,让她早些回来,他们带她去田里煨番薯。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回屋拿出两个馍馍塞到她的手中,说让她带着上山,不要只记得采药就把自己饿了。还有,还有那个很温柔很温柔,说话都很小声的女子,她抚着鼓起的肚皮,说萧姑娘,待孩子出生,你为他起个名字可好?
如今,她们堆满了幸福笑容的脸,全都成了一副皱巴巴的皮囊。
而将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她宁可与师兄翻脸也要去救的人啊。
女子看着掌心的血,满脸的不敢置信,眼角有泪滑落,泣不成声:“是我,杀了他们……”
从今以后,萧轻悦在江湖中立下规矩,十恶不赦之人,不救!
“师妹,你没必要这么做,她活不成了。”男子看着榻上脸上苍白的女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是我的姐姐你的表妹呀。”她翻了翻白眼,抱着一堆药瓶走了出去。
男子沉默半响,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待男子离开后,她又走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她将自己白皙的手臂上划了一条长长的痕,
将血滴落在杯中,滴满半杯之后,便放下了袖子,迅速往那杯中加了几味药,指尖原色的灵力浮现,在虚空中划了一个符,打落在茶杯之中。
“姐姐,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她苍白着脸,虚弱的抹了一把汗,脚步虚浮的走向床榻,将杯中的血悉数喂入女子的口中。
她因灵力耗费过度,在榻上躺了整整半个月。
心中惦念着女子的伤势,强撑着从榻上走下,往女子的阁院走去。一路上安静得不像话,除了满地得月光,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那灯火明亮得阁院就在眼前,她扯出笑了笑,正欲抬手推门,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浑身僵住。
泪水夺眶而出,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最亲的姐姐竟然和她的未婚夫搞在了一块儿。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四周都是嘈杂声,有很多人朝她这边涌了过来。周围都是火光,映照着那些人狰狞恐怖的脸。
“就是她,杀了右护法。”
“阁主,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那孩子才刚刚满月啊!”
所有人的指责声让她无从遁形,直至此时她才知道,这半个月里,未婚夫是别人的了,这个从她父亲手中完完整整交给她的凤阁也是别人的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了。
她生平救人无数,只两次,让她痛不欲生。
第一次她救了拜月教教主,间接害死了一个村子里无辜的百姓。
第二次她救了姐姐萧重燕,将整个凤阁交了出去,落得一个诛杀同门被丢入铸剑池的下场。
如何能不恨啊,这一次她救了云寒,却要被他杀死。
萧轻悦,你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那拜月教的教主没有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的好姐姐恩将仇报,而你为了救下的程徽而毁了容,人家也不知道啊,还有,还有云寒,那一刀子捅在心脏上,绞烂了心脏,可疼了。
你怎么就这么笨呢。
“糟了,邵轻你快醒醒。”
血剑看见方台上的女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了一般,无意识的站了起来,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字架,那十字架有血色藤蔓飞出,将她整个人绑在了十字架上。
女子那光洁的额头上,血色的三色堇,逐渐被黑色覆盖。
血剑惊恐得浑身发抖,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再这么让她钻牛角尖下去,她会成魔的!
血剑敛了敛心神,一丝灵力飞出,探入方台上那十字架上的女子脑海中,血剑一愣,旋即幽幽道:“邵轻,你可有想过,你此生救人无数,也仅仅这几件例外不是吗?”
“可还记得那个笑起来露出两只小虎牙的孩子,他说他长大之后,要跟你一样,济世救人,做一个名扬天下的医者。”
“还有婆罗山脚下的那对夫妇,他说他们的孩子起名叫念悦,终生感念萧轻悦的恩情。”
“你忘了吗,你反反复复的救过一个人,他说他要许你一世长情,你也答应过要陪在他身边许他牵挂的啊。”
方台上的女子没有醒,眉心拧起,嘴唇动了动,“是谁……”
血剑的语气变得温柔,“他叫夜岚笙,你是他的夜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