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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那样严苛,尽管温度不高,太阳倒还常见。庭芳穿着滚毛的披风,骑着马跟随徐景昌往军营而去。早说了要带庭芳去军营瞧瞧,却因年礼之事忙乱,耽误至今。眼见要过年,女主人带着物资去慰问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大.腿内侧的水泡已经消失,变成薄茧。庭芳骑在马上终于不用承受难以描述的痛苦,心情十分愉悦。来到东湖几个月,她已摸清了个大概。徐家的院子坐落在东湖镇最西,离中心有一段距离,但出了西门绕过一坐丘陵便是作坊所在地。戒备森严的研发中心,只靠刷脸能进,还得是穆大工认可的脸。邱蔚然靠近三丈以内,就得享受被□□指着的待遇。当然庭芳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她偶尔抽时间去培训技工们的数学,所以作坊内的人对她非常尊敬。因为技术员的规矩,技术碾压一切,不服憋着!
路过作坊,再要跑上一段,才是军营所在地。江南人口繁茂,想要找出一块空地练兵本不容易。可前几年大乱,致使田地荒芜。两省交界之处,更是人迹罕见。徐景昌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块宝地,圈起来作为军屯。交通不便的古代,这帮伪装成普通百姓的士兵们,一边种田一边训练。他们拿的是徐景昌给的地契,换言之如果徐景昌倒台,他们的地契将不被任何人承认,好不容易得到的土地也将被夺去,为了利益,他们只能忠于徐景昌。此招不陌生,恰是朱元璋用过的招式。甚至很多管理的政策,都是照抄。
寒风刺骨,庭芳跑的不快。后面还跟着任邵英押送物资的马车,更是拖沓。足足两个时辰才抵达目的地。宽阔的军营里,一份热火朝天的景象。庭芳见到就笑出了声,她想起了在大同的日子。偏头对徐景昌道:“还差一个小舅舅。”
徐景昌跳下马,伸手扶庭芳下马:“你就想有人惯着你撒欢儿。”
周巡检迎了过来,对徐景昌拱手:“公子!”
徐景昌颔首回礼,周围已围了好些人。徐公子要携夫人来探望之事,今早传遍了军营,大伙儿都跟着看热闹。毕竟是造反预备军,徐景昌对军营管理极为严格,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能穿梭东湖与军营,别的是无令不得出门,违者斩!东湖镇里的兵士,是明面上朝廷的人,与此处也毫不相关。外界消息少,对新闻的热忱就高,年前有个大热闹,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呼啦啦的来看夫人了。
不是训练时段,徐景昌也不拘着大伙儿。八卦声开始传入庭芳的耳中,多是好漂亮、公子好福气之类的话。军屯里自然是有女眷的,可才从流民转成军户安顿的女人们,营养且没恢复,更不提美貌,却是无法跟养尊处优的庭芳相比。不过一刻钟,徐夫人之容貌秀丽,就传遍了军营。
徐景昌带着庭芳往他的临时住所走去。身后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士兵,前方还有一大群守株待兔的人。众人好奇与喜庆中,唯有一人阴沉着脸。
及待走到住所门口,一人拳风袭来,徐景昌连避几下,那人已是骂开:“徐景昌!你t.m.d敢带着女人来老子面前炫耀!你想死?”
徐景昌:“……”
众人都齐齐看向那位敢冲徐景昌动手的老头,却是徐景昌的心腹。周巡检轻咳一声:“华百户,你冷静!”
庭芳噗嗤笑出声来:“熊老头!你是在替我出头么?”笑完心中又有感动,他乡遇故知本就欣喜,何况一照面就是维护她。
华松听到熟悉的声音,僵硬的转头,见真的是庭芳,大喜过望!直冲过来狂拍庭芳的肩:“小四!真的是你?”
庭芳很高兴遇到熟人,才要说话,华松又是一拳。庭芳忙闪避开来,大骂道:“熊老头你又抽风!”
华松捏着拳头:“我等今日报仇,等好久了。”
徐景昌扶额,他当初就不想带着华松南下,福王硬塞给他,果然这货搁哪哪心塞。
周巡检是徐景昌后来收服的,一直对华松不大感冒,见华松追着庭芳打,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庭芳穿着披风,行动不便,被华松追了两步就躲到徐景昌身后,探出个头来道:“熊老头,打女人是不对的。”
华松嘲讽全开:“你算哪门子女人!?你给我脱了外套,我今儿不报仇不算完!”
徐景昌被吵的头痛,对庭芳道:“要不你再去收拾他一回?”横竖是老弱病残了,不怕打不过……
庭芳郁闷的道:“我今儿是来展现夫人温柔可亲的!”
徐景昌道:“算了吧,温柔跟你不沾边儿。”
庭芳:“……”师兄你也活腻歪了!
任邵英笑的半死,立刻组织众人下注:“来来来,我们堵一把。我赌夫人赢!”
大伙儿都道:“我们也都堵夫人赢!有赌夫人输的吗?”这不废话么?徐景昌青年才俊,想给他说亲的不知凡几,每回有人垂青于徐景昌,华松就破口大骂,说他已娶妻,纳妾都不许。加之方才那一幕,众人心里都猜这货八成是夫人的娘家人,再看看年纪,不过祖孙闹着玩,谁当真谁傻!麻蛋谁家打孙女真打?
任邵英见没人买账,顿时没了兴致。走去拍拍华松的肩:“要不我压你?你给我争气些?”
华松撸.着袖子道:“我这三年,一天功夫都没落下,叶小四,你敢不敢下场?”
庭芳只得脱了披风,里头穿的果然是戎装。站在风中,英姿煞爽,华松先叫道:“好!还是这身好看!你在京中穿的那些鬼衣裳,丑死了!”
庭芳跟着斗嘴:“就你说丑,你眼瞎!”
华松竟不接话,不等庭芳起势,率先攻击。
庭芳跳开几步,忽然一个漂亮的回旋腿,直击华松左臂。华松伸出右手去抓,庭芳右脚已落地,换成左脚袭来。周巡检目瞪口呆:“夫人会武?”
任邵英笑呵呵的道:“还会骑射呢!”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华松水平还凑活吧,毕竟当了一辈子的兵,再老技巧也是好的。平素就在军营里训训新兵,脾气不大好,大家也还算服他。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庭芳只出招,大伙儿就看出厉害来了。基本功尤其扎实,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虽力道显的有些不足,但坏习惯真是一点都没有。
几个回合,周巡检眼中有赞赏之意。先前他挺烦庭芳的,一来就招惹了个大麻烦,虽解决了,心里终究觉得女人是麻烦。造反本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才开始,就来个红颜祸水,找抽呢?却是徐景昌之妻,抱怨不好说出来。现看来祸水确实是祸水,水平着实不差。年纪不大,仔细训上几个月,至少行军的时候,不会拖后腿。
华松三年前就干不过庭芳,如今更加年老体衰,再训练也不行了。征战沙场之人,鲜有无伤痛的。年纪大了又猛的来了南边,身体更是不适。而庭芳三年都没松懈,最近又被徐景昌下死手训,不单找回了三年前的感觉,还稍微有点点进步。趁着华松踢脚的空儿,矮身扫他另一只腿,华松险险稳住身形,庭芳已是一脚踹到他的老腰上。一声闷.哼,庭芳再补一脚,华松就被打趴下了!
全场:“……”
任邵英道:“老头你还跟三年前一样怂!”据说三年前庭芳能摆平华松,他听着八卦还不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只觉得庭芳越发凶残。
华松却不生气,生龙活虎的跳起来,哥俩好的搂住庭芳的脖子:“长大了比小时候有力气!方才那一记踢腿好,不辱没总兵的门庭!”
庭芳吃力的扒.开熊老头:“我不穿裙子你就不把我当女人!”
华松挑衅的看了徐景昌一眼:“横竖他不吃醋。”
徐景昌好想打死那货,尼玛送回福王府行吗?谁特么吃一个糟老头子的醋!伸手轻而易举的拎开熊老头,徐景昌拉起庭芳的手:“先进屋。”
一行人齐齐走到屋内,分宾主落座。军营万把号人,恰是一个卫所的兵丁之数。按制,卫所最高长官指挥使。徐景昌个造反派,当然不会给自己安个什么指挥使的官职,众人都叫他公子。手底下的人倒是给排出了次序。军营里尊卑分明是必须的。周巡检为东湖巡检,亦为此地副指挥使。只他低调,众人都管他叫巡检罢了。其余人不过是千户百户等带兵之职。
华松不擅管事,随意给了个百户,但不带兵,主要还是训练新兵。他教人还算有一套,在军营里混的还可以。作为庭芳的“娘家人”,最高头目们开会,他也大摇大摆的跟了进来,敬陪末坐。要过年了,只有分发物品的喜事,不涉及机密,徐景昌便不管他,随他在边上听着。不过一会儿,老头就无聊了,对庭芳挤眉弄眼,示意庭芳跟他出去玩。
庭芳听了一耳朵分猪肉,也觉得无聊,同徐景昌打了声招呼,就跟华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