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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都猜的是外乡的主儿?怎么这么多高官送礼的?将才那几个好像是礼部、工部的员外郎,还有几个看着是翰林的修撰……”对街的客栈老板说道,用胳膊肘戳了戳店小二再道,“终究是对门对户,以后总归是要见的,你,去选份礼给送去,再打听一下谁是老板?”
客栈老板房说完,小二便去了。
中年男人抬头瞧了眼对街高楼正中那红绸裹着的竖立牌匾,三个仿秦篆的大字:隐月阁。
小二哥进库房挑礼品去的时候,中年男人瞧见九酒坊里头走出一个少年来。
那少年褐色短袍,面容清秀,眉眼儿生的睿智精明,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本楼开业酬宾,内有酒水可免费品尝。”那少年沉声说了一句后,两个小厮将红纸写的某东西贴在了外头的楼面上,一时间许多人上前去围观。
接着又有一排着黑色劲装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一看便是隐月阁聘请的武夫。
这时候围观的人都骇了一跳,这大雍朝可不是一般的人能请得起武夫的!于是又有人猜测这阁主或许是皇亲国戚……
有乐得新奇的路人进去瞧瞧,免费的酒水不喝白不喝,这一有人带头,于是乎进去的人更多了。
一进隐月楼大伙儿都骇了一跳,别有洞天啊!
这四面八方,风景各异,楼里楼我,天壤之别啊!
东西南北四面设二厢,二台,正中亦是设有高台。
东厢以紫藤为景,西厢以牡丹为景,南台以为榴花为景,北厢以寒梅为景,正中高台之上摆着一巨大屏风,绘有雪夜之景,松竹梅三友,只是隐隐可见一轮寡月,一抹烟色。
二楼某房内,此处被某人称为暗阁,因从此处可以看到楼下的情景,而且从这里还能听到几个重要的厢房的谈话,这处设计从某人将这楼买下来起就开始改造了,耗时哪里只是外人说的半个月……
“罢了,九爷是不会出来了的,看来,还是得我出去主持大局。”紫黑色衣袍的少年一拂额头,无奈笑叹道。
“少爷,您真的想好了成为这‘隐月楼’的‘幕前主儿’?”清秀的少年低声询问道,小脸儿颇有些愁苦,怎么……总是感觉自家少爷上了贼船似的……
“九爷不来,我能有什么办法?”郑子衿顿了顿,“再说,他们都以为是子衿公子长驻隐月楼,便是慕了我的名过来的,他们认为我是这里的主,还是长驻这里,都罢了,随我出去吧。”
反正,他堂堂子衿公子就是成了那女人的管家爷了,幕前主就幕前主吧……
在楼阁里肆意张望的人,都瞧到了那一盏盏美的惨绝人寰的手工灯笼,每一间厢房里头都有同样美丽的灯笼,而他们却不知这灯笼里头都有玄机,闻名天下的子衿公子可不单只是一个成日里做做灯笼雕木头的灯笼匠人,他精通机关之术,更是对经商有极高的天赋……
“子衿公子!”
郑子衿将将出来就影起了不小的轰动。
子衿公子行踪向来诡异,而且从来都是只闻其“灯”不见其人,如今能见到也算是不枉这些朝中官员们跑上一趟了,看来他们收到的信息无误。
其实那信息不过是数日前郑子衿命人放出去的,没办法某人说了,要赚钱最重要的是“炒作”。
“原来此‘隐月阁’的阁主真的是子衿公子啊!”有人上前说道,朝郑子衿拱手一揖。
“就是不知子衿公子为何以‘隐月’命名?”这时候一翰林院的官员问道。
闻此,郑子衿挑眉。
这个取阁名的时候他不是没有问过某人的,用九酒坊毕竟是太俗气了,衬不起这京城的声色犬马,天子脚下谁不附庸风雅。
对此,某人皱眉,九酒坊怎么就俗气了?
末了,两人唇枪舌剑大战三百句后,某人妥协下来,决定改名。
“醉月楼?”某人望着郑子衿道。
“城西有个‘醉仙楼’,这个‘醉’字还是别用了!”他立马反驳道。
“风月楼?”某人再道。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风花雪月命名之物太多,‘风月’二字又太过于‘花哨’……太‘艳’的东西反而不起眼……”
他顿了一下,又狐疑道:“缘何总离不开一个‘月’字?”
某人脸一沉,再道:“‘隐月楼’不满意就叫‘九酒坊’了!”
说着某人便要扬长而去,为一个名字纠结,到底是富家贵公子爱干的事儿。
说着紫黑衣袍的少年却上前一把拦下某人,唇角高扬,面若春花。
“‘隐月’二字用的有些水准,在这东城之地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楼’字……”他顿下。
某人凝着少年,眉目更加深沉,眸光熠熠,目不转睛。
“华胥为天下名楼,以‘楼’命名,便不用‘楼’了以‘阁’命名。”
某人凝着他许久,蓦地大呵了一句:“好你个郑子衿,想不到,你如此野心勃勃!竟是想着成华胥楼主一般的人物!”
说着某人大笑着离开了。
郑子衿勾唇,收回思绪,笑着朝那些人道:“名字不是郑某取的,而是另一人所取。”
“那是何人所取?”他话音刚落,有人立马上前来问。
郑子衿手握纸扇,但笑不语。
如此一来众人自然是懂了意思,便不再多问自讨没趣了。
于是有人岔开话题:“如今这隐月楼以经营酒为主吗?”
“是的。”郑子衿笑道,谦和之中别样风骨,“酒是本楼主营,当然,也设厢房,还有美人歌舞。”
“哈哈……”说着大家都笑开了,男人们不都是爱美酒佳人的。
“如今子衿公子的宫灯都没有再卖了,那不是只能来隐月楼才能见到子衿公子的灯笼了?”又有一人上前来问道。
这一问,阁楼里的人安静了许多,某人说的没错,如今大部分还是慕郑子衿之名而来。
郑子衿无奈之下颔首道:“以后每年元宵我都会做几盏灯的。”
如此一说,众人又兴奋了起来,谁不知子衿公子的宫灯样式是最受喜爱的,每一处雕刻都是尽心尽力,往年因为子衿公子赠与谢相的一盏宫灯,谢相题诗一首后,无数文人学子亦争相题诗,如此一来,年仅十二岁的子衿公子,闻名天下。
“对了,子衿公子,将才我听阁里的管事说‘杏林阁’的‘寒山碧’还有‘黄藤酒’以后都归隐月楼卖了?有这会事吗?”
郑子衿望向那人道:“是的,那酒只是当初放在杏林阁出售而已。”
末了,他没有再解释,走到一处道:“这是隐月楼一年才出三坛的酒:‘醉花阴’。”
这名字一说出来,众人不禁一愣,几个月前的故事他们自是有些耳闻的,但是长安与江南不同,知晓的只是一部分人。
“然后,这是我们‘隐月楼’的新酒:秋词。”郑子衿修长白皙的手握住那白瓷瓶,如今隐月楼的酒瓷瓶全是经过设计的。
众人都望向郑子衿手中的酒瓷瓶,瓷肚上绘着一池平静碧波之上,一饮着独坐亭台,细细享用,亭台处有落叶落下,瓷瓶右上侧写着:秋词二字,落隐月阁的朱印。
“秋日饮酒,酒中有词,词中有酒。”
只看了酒瓶就立马有人说道,于是旁人附和,一堂的人都期待着闻到那酒的香味。
这时候走上一褐色短袍青花蓝的少年。
那少年将酒瓶处的封泥抠掉,取出木塞,一阵酒香四溢开来。
“本楼今日前一百桌,每桌‘秋词’酒送饮二两,附赠设定的小菜两盘各二两!”紫砂笑着朝众人说道。
于是一些人听了赶紧去占位子。
“子衿公子,那我们也去尝尝这‘秋词’酒了,告辞了。”于是有许多官人来向郑子衿告罪。
郑子衿谦和回礼,又望着一旁的紫砂道:“九爷说连着小菜也送?”
紫砂凑上前来道:“子衿主子,九爷要我同您说二两花生米,二两白菜炒肉沫星子吃不穷你的……。”
紫砂瞧着郑子衿越来越黑的脸赶紧闪人了。
可是一百桌啊,九爷他有没有算过,两百两的花生米,两百两的酒……
郑子衿瞧了眼已四处忙活的阁内小厮们,回了暗阁。
在暗阁里坐了一会儿,郑子衿瞧见许多白吃的客人,都跑去前头柜台问紫砂买酒去了,有的一买就是好几斤,有的要送礼所以问要了白瓷酒瓶子,紫砂边记账收银,边装酒封泥。
郑子衿不料这短短一日比他在九酒坊的时候见到的生意还要好,长安人确实比轩城人有些银子,也舍得花钱,某人早些时日就说了,不光要做达官的生意,也要做平民的生意……
想着,郑子衿有些纳闷了,那人去哪里了?怎么到这会儿还没有现身?
也没瞧见她去见靳哥哥啊?
——
午后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眼,一身靛青色长袍深灰色褙子,带着斗笠的人牵着红鬃马走在东城通往牡丹台的路上。
不见牡丹,只见一路的菊影斑驳,还有贵族子女们的游玩嬉戏声。
顾九带着斗笠,一头的青丝披散下来,看不清她的脸,她牵着马,行地极其的慢,本因着几年前慕华胥提及这里,便想来这里走上一遭。
这是慕七口中他与璃王卿泓初遇的地方,这里是长安称得上风景之处,人间花海,百尺高台。
她可以想象……
一个是人间的极媚极艳;一个是凡尘俗世一抹清雅,极清极浅……
在不经意间的一个抬首,两目相视……
绝世浮华,人烟阜盛之地,他是他心中的一缕轻烟;世态苍凉,人情冷暖之中,他是他生命里的一抹暖阳。
慕七,真的不回来了吗?
似乎是一瞬之间,顾九的目对上了百尺高台那一双暖意与决绝交错的凤眸,刹时的交锋,她仓皇低头,转身,牵着红鬃马大步离去——
“哎呀,你长没长眼!”
一声娇声娇气带着恼怒的声喉响起,惹得一旁的行人驻足。
“对不起。”顾九骇了一下,赶紧道歉后离去。
“道歉就能了事了?”那娇滴滴的贵小姐说道,她身后的一个丫鬟和两个小厮也走上来。
顾九眉头一皱,这女子出门能带这么多人,定是来头不小,忙道:“小姐想怎样?”
“你撞疼我家小姐了!”那丫鬟上前来趾高气扬的说道。
顾九眉头一皱,忙从一旁的马鞍上摸出一盒膏子来,道:“这是金玉膏,能治诸症,若是小姐不嫌弃那便收下吧。”
那丫鬟见顾九如此忙道:“这种东西也要我家小姐收吗?”
“难不成你要我将你家小姐娶回去?”顾九挑眉低声道。
她话音一落,四周的人都笑开了。
那丫鬟是又羞又气,涨红着脸瞧着脸色同样阴沉可怕的自家小姐。
“谁,谁要你这下作货色娶!”那丫鬟扶着自家小姐走时说道。
一时人们看了些笑话又自觉无趣离开了。
那难听刺耳的话,顾九不是不反感的,可是这里她不能久留,因为,她没有想到……
百尺高台上,璃王卿泓将才一瞬的注视并未感受到什么,只是觉得千分之一的熟悉,况且那一眼太快,三年又太久,他着实是认不出的……
牡丹台太高,大街太吵杂,卿泓只是坐了一会儿,便同青衣说:“回去。”
青衣暗自道:闲暇时候,牡丹台已成了主子必来之处,他是否又在等着,那个一身绯衣的男子。
而那个人,去了何处?
年四月的牡丹台,主子整整呆了七日,甚至有几日是敲了三更钟后才走,次日又是天一亮便来了。
如此的等待,已成为了习惯,已融入了生命之中吗?
青衣深叹一口气,这样的等待终究是无果的,为何他都明白的道理,主子何等聪慧的人不明白?
——
“小姐,您别生生气……不过是个混账下作货,别放在心上,这世上能娶您的只有子衿公子。”那小丫鬟跟在那十四岁的少女身后,亦步亦趋,支支吾吾地安慰道。
那粉衣小姐,脸色难看之极,气呼呼地上了轿子。
“起轿,回府!”轿内传来女子的声音。
“小姐……”轿外那丫鬟唤了一声。
“说!”轿内那小姐不耐烦地说道。
“您不去东城瞧子衿公子了吗?”丫鬟低声说道。
车内那小姐厉声一吼道:“混账!起轿,回府!”
轿外的丫鬟忙住了嘴。
大雍世家小姐能自由出入花会和诗社,那酒坊歌楼,这丫头竟敢怂恿她去!真是愚不可及!
车轿子缓缓的抬起,离开了,一旁开好戏的人都散了。
方才听到争吵的时候,一处停靠在一旁的马车里头就有人望了过去。
等顾九牵着红鬃马走远了,那马车竟然也跟了上去。
顾九走了一会儿,出了一点汗,觉得有些乏了,便转身上马,想要慢腾腾地骑马回东城去。
她练习了一个月的马术,如今也得了些要领,骑着慢腾腾地到街上走也是可以的。不过她还是觉得在这长安,骑驴子比骑马个性。
她当日便是要买一头毛驴来着的,可是那郑子衿非说骑驴子有损颜面,给她牵了一头红鬃马回来。
顾九瞥了一眼红鬃马的大眼睛,瞧着它乖巧可人的模样,忍俊不禁。
顾九一扬马鞭之时,觉得身后的气氛有些不对,她回头就瞧了瞧,觉得某处有人用灼热的目光凝着她许久。
顾九骇了一下,拿着马鞭的手滞了一瞬。
会是谁?
若不是孤苏郁,会不会是孤苏郁的人?
虽说孤苏郁去了西凉,那孤苏郁的人应该是还在京城的。
顾九握着马鞭的手猛地握紧。
就算是孤苏郁的人,她也不会怕,大不了玉石俱焚!
她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握住马鞭,往一处而去。
来人即是有心跟着她,便一定会跟来。
走东城北街而过,有一处湖,走过湖,有一处密林,穿过密林小道,是竹林,那处竹林是郑子衿带她来的,有许多他设计的机关。
若是引着人去那里,以她如今的身手,又加之有机关术,她不担心对付不了来人!
可是,明显来人知晓了她的用意,于是在密林的小道上停下,还从马车里出来。
“你站住!”
那女子一声怒吼,隔得老远的顾九却听到了,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女人?
为什么听声音这么熟悉?
好像是……
顾九一勒马缰,红鬃马嘶叫了一声,尘土飞扬之中,马蹄已经停下,顾九动了动缰绳,又摸了摸马头,示意马儿转身。
红鬃马得令后转过身,顾九这才瞧见远远的马车上,那女子的容貌。
——萧槿?
“是你?”顾九蹙眉沉声道,“萧大人,跟着我作甚?”
她见萧槿双颊微红,或许是在马车停下的那瞬出的马车,她见着微微有些喘息之色,这时候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顾九也觉得她“秀色可餐”。
双十年华已过的萧槿,依旧占着大雍第一美人的称号,更多的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还因着她的才华吧。
这样一个孤高貌美的女子,她不光有着高贵的出生,还知礼仪、识大体……她随便一挥墨便是一篇千古佳作,让无数才子争相吟咏。
不光如此……她才艺高绝不说,还能在官场之中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让各部的老臣们都赞不绝口……
这种女人……本该优秀到没有朋友,却能和世家小姐们相处融洽,还能得那心狠手辣的太子妃赏识……。
如此一笔,尘埃之中的顾九,确实是那么不堪呢!
萧槿啊萧槿,便是这样,她才会认为,全天下能配上靳南衣的,仅只她萧槿一人吧!
顾九勾唇浅笑,她动了动马缰,红鬃马立马获命令,慵懒地抬起腿向前走去。
顾九在离着萧槿三、四米外的地方停下。
许久她才开口问道:“萧大人,你喜欢靳南衣什么?”
顾九迫切的想确定一个问题,就是这女人到底是喜欢靳南衣,还是喜欢……。阴寡月。
不知不觉中,顾九握着马缰的手竟然渗出许多的汗水。
一定是跑路跑累了的,她才不紧张,她一点也不紧张!
萧槿一定是喜欢南衣哥哥的……
萧槿也没有料到顾九会如此直接的问,一旁的车夫都红了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敢去看主子的脸色。
萧槿脸红了一瞬,走下车。
顾九会意了萧槿的意思,也下了马。
顾九牵着马,同萧槿朝密林里头走去。
“别跟过来。”萧槿同那已下车跟着的车夫说道,“我不会有事的。”
——
走了一段路,萧槿止步转身望向顾九,勾唇道:“说来可笑,我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三篇策论,记住了他的名字,后来想想,仅仅三篇单薄的策论,记住的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更多的……。是后来在醉仙楼的……。初见。”
萧槿认为眼前少年是靳南衣的朋友才回答“他”的问题的。
却不料顾九在听到她此番作答后,神情顿改。
怎么可能……。
萧槿喜欢的是后来的阴寡月?
那人不是说,许多年前的梅林之中,一身华服的美貌贵族女子,如此厌恶那个污了梅花高洁的罪臣之子吗?
原来千回百转,是否因果轮回?上苍要每一个人为自己的前行买单!
洛浮生如此,萧槿也如此……
顾九怔忡之间后退一步,再望向萧槿时,眸中竟是生出一股名为“悲悯”的东西。
多年以后的萧槿,若是知道她爱上的靳南衣,正是当初她不屑一顾的阴寡月的时候。
这个高傲如孔雀一般的女子,她又将是怎样的心情,她会将喜欢上这样一个男子,视作此生的污点,强行驱逐出脑海,还是……
又或者,阴寡月,是否知晓,此时的萧槿喜欢的不是靳南衣,而是真真实实的他。
“萧大人,世间好男儿众,为何要苦心求一个靳南衣?”顾九沉声问道,“况且他与……他未婚妻定生死之盟在先……”
萧槿袖中的手早已握紧,她望向远方,神情一瞬哀怨后,又转而坚毅。
顾九捕捉到她此刻的神情,眉头一皱,试探性的问道:“是……萧大人认为……靳大人如斯人物,能与之匹配的……只有萧大人?”
顾九凝着萧槿逐渐转为惊惧地神色,心顿时一沉。
“我能解他的风情,解他的抱负,那个女子……能吗?”一身碧蓝色衣裙的美貌女子柔声道,低垂了眉目。
顾九心中“咯噔”一跳。
萧槿袖中的拳头紧握,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是这么想的,没有想到,这少年一问,便问出了她心中所想。
不是没有劝说自己放手,可是每每想到,那白衣胜雪的少年因为一个年少时候的誓言,羁绊一生,而不知世界之大,更有能知他抱负,解他风情的人存在……
那个女子,她能理解他文风里的三才之奥,三军之勇?她能给他想要的东西吗?
靳南衣志在天下,绝非池中之物——
可怜她生于长安,虽在很多年前去过一场江南,为何未曾与那清风皓月的男子相遇?
他深爱着的,许下诺言的女子,又是怎样的女子?一个山野村妇,还是一个深闺之中教养的小家碧玉,或者是传言之中一身铜臭、脾气暴躁的商人女……
这样的女子,又如何能配得上靳南衣!
顾九凝着萧槿许久许久,她微蹙的眉头松开来。
“你想见他的未婚妻?……”
萧槿转过脸望向顾九,眉目中似有期待之色。
顾九摇头一叹道:“你总会见到的。”
萧槿不解地凝眉。
“萧大人,在下有事先行告退了。”顾九说道,心情复杂而又纠结,她想快速离开这里,心,不置可否。
顾九拱手,一揖后牵着红鬃马离开密林。
蓦然间她有些了解萧槿了,萧槿的世界里,是否从不屑于与任何一个女子相比较。她便是认定了,这世间能与靳南衣匹配的只有萧槿……。
顾九扬鞭策马而去,掀起一路尘土。
心,很乱,为了自己,更为了寡月。
再至东城隐月阁的时候,已是黄昏暮色,顾九骑马去了许多个位置,什么湖边凉亭,末了又到人多的街市里转悠了一圈,不一会儿马背上便是满满的许多的东西。
也不知道买回去用不用得上,总之是买来了,以往她有心思的时候也喜欢做这种事情……
罢了,用不着便赏给紫砂用。
方至隐月阁,便有小厮上前来招呼,小厮不认得顾九只以为是客人。
正巧这时候紫砂从阁内走出来。
瞧见顾九骇了一下,见顾九扬起斗笠下的脸,便也确定了,忙招呼小厮将马匹牵到后院马厩里去。
“爷,子衿主子等您许久了。”紫砂轻声说道。
顾九点点头,朝着紫砂道:“你去忙吧,等会儿亥时过了再把账本拿来给我瞧,我自个去见他。”
紫砂领了命,便退下了。
顾九没有在堂前多逗留,去了暗阁。
方进门,顾九随手扔了斗笠,又去敲内室的门。
能进暗阁的没几个人,所以正在闭目养神的郑子衿眉目一动,没过一会儿就见那人不请自入。
顾九将手中的两个纸包丢到桌子上道:“生意怎样?”
郑子衿闻到了香味道:“好嫂子……九爷。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顾九白了他一眼道:“看着刚出炉的叫花鸡便包了一只回来,要吃便吃吧……”
“我叫你吃鸡!”顾九瞧着郑子衿的咸猪爪伸向另一纸包忙说道。
郑子衿嘴一嘟忙道:“这包是什么东西?”
“你不爱吃的,甜食。”
顾九将那纸包打开,许多个淡黄色的糕点整整齐齐的摆列着,每块糕点上都有一个黄色的花朵。
“原来是桂花糕,没想到九爷爱吃这个。”郑子衿边撕掉一只叫花鸡的鸡腿边说道。
顾九讶了一下,没有料到这翩翩贵公子竟然是这么吃鸡腿的。
“看来是九爷我眼拙了……。”顾九嘀咕了一句,继续吃桂花糕,死活不承认那郑子衿挑起了她的食欲,她想吃叫花鸡啊……。
郑子衿狐狸眸子一眯,将那鸡腿里里外外瞧了一遍,道一句:“真香!”
于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顾九咬牙切齿了一阵,突然闻到一阵烤鸡的问道。
原来是紫砂端着一只烤鸡过来了,还有新酿的“秋词”。
顾九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给紫砂加薪,如果是一人分的烤鸡的话更要加薪。
确实……。只有一人分,理由是郑子衿方才紫砂就给他送过膳食了。
顾九喝着酒吃着烤鸡,不亦乐乎。
“九爷,这是新请的厨子的手艺。”
“不错不错。”顾九说道。
这时候,啃完一只鸡的郑子衿慵懒地坐在座椅上,凝着顾九,缓缓地道:“九爷,您说靳兄几时才能知道隐月阁是你开的?”
方啃着鸡的顾九顿了下,轻缓地拿过一旁的帕子擦干净手指,不见十分优雅,更不见做作,却是有些耐看……。
“都传出子衿公子长驻隐月楼了,我想他快知道了……”顾九说道,又伸手去端面前的酒水,微抿了一口,秋词酒微有些辣,不过她能受得了。
“若是他公务太忙忘记了,或者他压根没有时间出来,岂不是见不着了……。”郑子衿继续道,狐狸眸子依旧眯着。
顾九不是没有听出他的意思,他说的是要她亲自去找他。
真的要亲自去找他吗?
可是她好不容易骗过了卫箕,来了这里,不就是想让他亲自发现?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她去找他,这一次她能否任性一回,等着他来寻她呢?
隐月楼是长线,等着的便是阴寡月这大鱼上钩。
他会发现的吧,再等几天,或许就几天了……。
翰林院学士阁
“本来是重阳皇后、太子妃连同着几个一品诰命夫人们要去白马寺祈福的,如今移到了九月二十二,你们都下去准备一下诰文吧。”青年同学士阁的几个学士说道。
“是,大学士。”几个学士忙点头道。
叶大学士又瞧了一眼就站在他下手左侧的寡月道:“这诰文一事就交与那几个大人,南衣啊,你这几日便去藏经阁检查一下那几个编撰和编修整理的文集。”
“是。”寡月答道,他能理解大学士此言何意,因他得罪过太子妃,所以这事情便不会再派给他,为了天涯好,更是为了学士阁好。
“如此,便去吧。”那青年说道。
寡月朝他拱手一揖后离去。
不能入兵部,又被圈于翰林,被重用或者能受以重任,终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的确需要一个后盾,托付璃王便是与太子为敌。
依附太子,与璃王为敌不说更是不仁不义。
萧槿……。那个女人便是也看中了这一点吧!不得依附太子,不得归顺璃王,以太傅府为后盾在她看来便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寡月袖中的手更加握紧了。
沉思间,他人已出了学士阁。
总会有办法的,朝中除去这几股势力便没有人了吗?
朝中势力如今根深蒂固的幕后、太子与晋候一党,因璃王仁厚有功于社稷而获得依附者的三皇子一党,还有儒学世家的大雍萧府纯臣萧时,再便是皇宫之中呼风唤雨却又神秘无比的安雨翎……还有……
如此,他最终能想到的只剩下一人。
谢赟。
其实,他们本能合作的不是么?
靳南衣出于靳公府,谢赟出于谢国公府。谢靳两家的恩恩怨怨便是剪不断、理还乱,如此两家更是应该合作的,只是他二人之间隔着一个谢珍。
但通过这么多日的了解,谢赟不会是一个这么狭隘的人……
有许多事情他是不知道的,不知道便不能妄自去猜测,也许,如谢赟也有他难言的苦衷。
在去藏经阁的路上许多人同他行礼作揖,寡月点头示意。
从经库,至史库、子库,再只集库的临窗桌子前,他很快的瞧见了於思贤的身影,不过与往日不同他身前多了两个帮手。
如今於思贤至六品编撰,身旁两个是将升为七品的编修。
见寡月来了三人都站起来行礼。
“学士。”
“都不必拘礼。”寡月说道,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挨着於思贤坐下。
其余两个编修都是一愣,虽素来知晓靳学士与於编撰好,也不知道会好到这般啊。二人见他们不说话了,忙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只是碍着“靳学士”在这里,都有些不自在。
寡月却是十分自在的同於思贤抄录,已做过不下千百遍的事情,便是上手就适应,得心应手。
约莫是坐到天黑了,寡月率先站起来道:“都回去吧。”
他知道,他不起来他们不会走的。
如是那二位编修一听,忙告罪离去。
“走吧。”寡月收拾了一下桌子同於思贤道。
於思贤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道:“好饿啊……”
“那快回去嫂夫人做了饭呢。”寡月忙道。
於思贤揉了揉眼睛道:“也是,是得回去了。”
寡月其实还想问问於思贤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嫂夫人有没有诞下麟儿……。不,是千金。
他还记得那日於思贤说过的,却又总觉得这事不是他该问的,嘴动了动,便没问,从藏经阁里头出来,也没有多说什么,一直低垂着头,直到与於思贤在翰林院门口分开。
他不禁有些羡慕起於思贤来,回到家里有娘子,孩子,热汤水……。而他……。
抬眼他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不禁又在想,这个时候的九儿,在做什么?
寡月抬腿走了几步,就瞧见小易驾着马车而来,按照小易的话说,如今他是朝中三品了咳不能再骑马回家了,三品要有三品的体面马车,便将家里的马车装修了一下,每日雷打不动来接他。
寡月温柔一笑,上了小易的马车。
还是那句:“几日有何新奇的事情?”
三日后,顾九没有等到寡月,却等来了一个最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银袍,在隐月阁前站了一会儿后,领着小厮进了阁中。
恣意风流的男子,一进阁中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银袍飞扬间,冷凌的眉眼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竟在这繁华城池,寻到一抹熟悉之气。
他的目光从北台的寒梅傲雪帘幔与屏风,缓缓地移动到西厢的牡丹帘幔与屏风,南面似血的榴花……目光又在东厢的紫藤屏风处停留了许久。
这里将四时之风景写意的如此真实……这阁主,也定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他正同身后的灰衣小厮说:“去东厢”的时候,余光猛地瞥向堂前正中的硕大的雕花屏风上。
这里……的确给了他许多的熟悉之气。
从那人入阁的时候,站在暗阁里头的顾九便瞧着那人与小厮进阁。
顾九的目光滞了一下,眉头缓缓地皱起,许久不见这人了,竟是褪去了少年郎的轮廓,更加的清瘦,更加的棱角分明了。
没有想到,她进入这身体,时隔三载,竟然还能体会到,那种为这个少年心中抽痛的余韵……
到底是情浅,缘亦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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