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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阴寡月的声音,这声音就算是隔着千年万年之久远的时空传来,她也能分辨得出来——
只是这语气清冷,倒是符合这千年古刹的冷清肃穆!
“你……”顾九愕然望着禅门,她想冲过去。
却听到一声沙哑的呼唤:“九儿!”
“别进来了!回去……”
如此冷漠疏离的语气后,房内便无了声音。
顾九怔怔地站在那处,俨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方才那人又说了什么……
那人竟要她别进去,要她回去……
为什么……
顾九失落的上前一步道:“你……不要我陪你吗?”
她有些固执地问道,却没有意识到此刻患得患失的人,成了她……
他的语气……怎么可以这么清冷,他怎么可以,不在乎了……
许久,屋内没有回答。
顾九凝着那禅门许久。
末了,只听到那灰衣的高僧,用对众生悲悯的语气同她道:“女施主请回吧,诸位施主都请回吧。”
那素衣女子一转身去,唇角高扬。
佛渡了苍生,也替她渡了她的阴寡月吗?
如此清冷的回应,真的是她的寡月吗?
终究是她偏执了,还是男儿太薄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了寺门,靳府的车夫见她出来忙上前去唤她。
而她却丝毫不曾理会。
小易、卫簿卫箕跟着出来,同那车夫说要他不用担心,且回去复命后,那车夫才安心离开。
顾九径直去了隐月阁。
一身女装的她即使是蒙着面纱,也引人目光。
他们做了那么亲密的事儿,他怎么可以在一朝一夕之间,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同她说话……
他不要她留下来,可以哄她回去啊……
难道是他怨她对溯雪大师用那种语气说话?
或者是她太任性了……
果然,女人交付了身体之后容易多想……
果然,敞开心扉后,最容易受伤的还是女人……
她又何尝不想还是原来那个春风得意,自信满满,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顾九爷,到头来……却成了一个可悲的怨妇、悍妇、妒妇……
顾九想着朝隐月阁内走。
“嘭”的一下,一个人撞在了她的身上。
“你怎么走的看没看路啊?”那人朝她吼道。
顾九仓皇地抬头望着那人,是个清秀英俊的小少年,她不大认得,许是新来的客人。
顾九朝那人低声赔罪。
“罢了,这下月我长姐喜事临近了,爷便不与你计较。”那少年轻哼哼道,凝了顾九一眼离开了。
不过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少年,顾九也不同他计较。
倒是经他这么一撞,把原先的不安情绪全都撞没了。
倒是神清气爽了些儿,为什么要这么偏执呢?等他便等他吧,半个月而已……
顾九勾唇朝管事房走去。
紫砂瞧见了顾九,讶了一下,不解主子今日为何着女装,他不露声色地迎了上来,下意识地瞧了眼四周,见没人瞧见才敢上前说话。
顾九转身一闪便进了房,从一楼管事阁进了内室,从床榻后上了去暗阁的楼。
“九爷。”紫砂跟在后头,急急忙忙地问道:“靳大人没事吧?”
显然这风声传得快,紫砂知道也不奇。
“嗯。”
顾九应道,那人能同她答话,便是想告诉她他没事的,她知道他想让她安心离开。
顾九鼻头微酸,便是他没事便好,她本只求他好好活着,什么心愿什么执念,只有活着才能完成……活着,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末了,顾九才猛然想起一事,步下一顿,转身问道:“杨国公府可是下月办喜事?”
紫砂讶了一下,朝顾九点点头。
“是的,将将杨国公的嫡亲孙子才走。”
果然和顾九想得一样。
“九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吗?”紫砂问道。
“到时候包一份礼品便是了,说是隐月阁送的。”顾九说道,“退下吧,我这个月都在这里休息……”
顾九如此一说,紫砂虽说是惊讶,也到底是懂了。
“九爷,那这月的新酒,或者下月的……”紫砂临走前问道,“还有账本,九爷明晨我拿来吧。”
顾九这才想起来又是新月份了,这月不出新酒,下月总是要出的。
“新酒我晚上好好想想,账本明晨拿来吧。”顾九答道。
“嗯,若是有粥给我再端些来……”末了,顾九红着脸补充道。
紫砂一勾唇,笑答道:“诶。”
她着实又有些饿了……
紫砂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上来,没有将账本拿来,他晓得若是他拿来九爷定是要熬夜看完了,他知晓九爷不是不放心他,而是在乎着隐月阁每一个月新酒的销量,九爷那么认真的人,便是凡事都放在心上。
顾九吃的津津有味,一碗粥全部吃光,末了还嫌有些不够,她舔舔唇,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惊讶于突然多起来的脂肪……
真的长胖了吗?
难怪那人那天摸到她小肚子的时候会偷偷的笑……
原来是这样!
好你个阴寡月啊!
顾九莫名地红了脸,还好紫砂已经走了,不然会以为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发神经来着……
吃饱了便睡,果然容易长肉,可是她有运动啊,虽说不像在江南九酒坊那般日日练习剑法。顾九想看来天不让她的剑法荒废!日后更要勤加练习,而且练习还是有效果的!
那便到哪里去练剑呢?
酒窖外头的空场不错,就那里吧。
——
次日清晨的白马寺,靳公府上的人去询问靳南衣情况的时候,得了溯雪大师的弟子的转告。
“大师你说什么?”钟翁瞪大苍老的眼凝着那青袍僧人道。
“施主,师父要我转告您,为靳施主准备上好的棺木,最好是百年不腐千年不烂的……”
那青袍僧人重复道。
钟翁一个踉跄后退一步,面如死灰……
“大师……是何意?”许久,钟翁才嘀咕道。
四周清晨来的香客都连连摇头,这高僧大师已说得如此直白了,便是准备棺木办丧事啊!
“施主将棺木准备好,至于门廊边,放上一套靳施主儿时穿过的衣冠即可。”那僧人又柔声说道。
那钟翁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扫视一眼四周,想更上前一步问得仔细些儿。
那僧人却是后退一步道:“师父的话贫僧已带到,靳施主还要滞留佛门,便请老施主回去准备吧。”
钟翁动了动唇,终究是没说什么,一旁的小厮看着拿僧人离开,又瞧向钟翁,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决定。
钟翁叹了一口气,一跺脚道了句:“回府。”
这如今也不知南衣少爷如何了,再结合大师们又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高深莫测的样子!
竟是要他回府去给南衣少爷准备棺材,这说出去,不是办丧事别人都不信啊!
钟翁垂头丧气的打道回府,脸色阴沉至极。
如此一来,靳南衣住进白马寺的消息又传出去了,听说皇上那头都批了假给他,让他好生休养。
靳公府上四处求上等棺材的事情也传了出去,众人以为靳公府也是打算给那靳南衣办丧事了。
算是活不长久了,这又将入冬了,日子更难得过了……
这靳家子果真是个命薄的,父亲是个命薄的,这独子也是……
靳南衣的事情一闹出来,自然是会提到那华胥楼主的妹妹……
“这阴盛阳衰就是这个道理,听说那华胥楼主的妹妹,天生五金,金年,金月金日金时……全属金,而那靳南衣又是五个木头,如此一来金刑木啊,这不克才怪呢!”一个少年嘟囔道。
“咦呀,这金命女当是大富大贵啊,这时辰全撞上金的我头次听说呢,这靳南衣文曲星下凡也是贵的啊……难不成是靳南衣命中承受不来?”
“这命中金太多,肃杀之气太重,金克木,连着八字年份都是克的,还谈什么后头的月日时呢。”一长者又道,“我想准是克的,这订婚是有学问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订的,你瞧没赐婚的时候靳大人生龙活虎的,这一赐婚就躺这起不来了,不是反冲是什么!”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入了一旁一个白色棉麻袍子的男子耳里。
那男子嘀咕了一句:“这谁他大爷的造得谣啊!”
末了便往隐月阁而去。
一旁正巧驶过一黑色绸缎包裹着的马车。
那马车内的男子面色惨白如纸,刀削似的薄唇微扬,黑袍袖中的手捏握着一方帕子,末了,轻轻一拭唇角。
很好……
这流言传得越猛,越是他想看到的。
金命女,靳南衣受不起,便让他来受。
只等着靳府的人信了流言退婚。
是靳府长孙的命看得重,还是笼络华胥楼主的势力重要,靳府的人当好好抉择一下了。
慕予阡,既然是仇人,便要她多恨他一分。
他不杀靳南衣,因过去的韩月儿,也是因曾经的慕予阡。
除去不动手杀了靳南衣,其他的他都可以做!
慕予阡,既然要选择与我为敌,就要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若是中途认输……她依然可以是他的韩月儿……
为什么要与他为敌呢?
少年苍白修长的手抚上胸口,那日旧伤复发他也躺在床榻上许多日子……
为什么,她看得到的,担忧着的都是那个人……
为什么他却要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等他抬起手的时候,又是一手的猩红……
那样的鲜红,却抵不上他眸中的恨意。
他又何尝不恨……
当爱而不得,不就是让那爱发酵,酿成苦酒,转而成恨吗?
末了,那少年,竟是伸出修长温热的舌,舔舐尽手上的血渍……
她说他是魔鬼,他便是了……
“主子,到了。”
外头传来一声恭敬的男子声喉。
那人低着头,站在马车外头。
这里是大雍晋侯府,他来此处,不过是为了一见太子。听说晋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早朝了。
孤苏郁当然不会在乎晋候的事,他来只是为了一见太子。
太子不到东宫或者别院接见他,在晋侯府里接见他,他倒是很意外。
因着仅是不同与往日了,以往是太子要娶郎凌霄,要借助靳公势力,而如今娶进门了,却也要暗地里提防了。
晋候,孤苏郁表示觉不是一个可以缠的人。
小肚鸡肠又记仇,而且行踪诡异,似乎常年深居简出,又看似久病不上早朝,却不知他背地里在谋划些什么。
总之,此人也是小心提防,得罪晋候没有好下场。
前几年翻出晋候同阴氏婚事的人,不也是被罢官免职了吗?那可是当初的当朝一品,便是正值壮年却被免职了。
这朝中不光一个晋候,还有一个谢赟,都是难缠难见分晓的人。
孤苏郁随着一青灰衣袍的小厮穿过晋候府一处长廊朝着一处屋舍而去。
镂空雕的桃木大门半掩着,门口有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孤苏郁认出那是太子随行。
那人朝他眼神示意什么,他怔了一瞬,抬腿朝屋内走去。
雕梁画栋的楼宇,屋内古意画屏,陈设华丽整洁。
深色暗红的梨木大椅猩红的流苏蒲团垫子,青衫青年和暗红衣袍的男子并几而坐。
孤苏郁绕过屏风走进,一撩起衣袍单膝跪地道:“叩见太子、晋候。”
“起来吧。”一旁暗红色衣袍冷清阴寒的男子勾唇说道。
孤苏郁起身,凝着卿灏道:“太子有何吩咐?”
太子凝了眼晋候,鹰励的凤眸瞥了一眼外头,外头人立马会意掩上门窗。
这时候太子河晋候都往书桌前走去,孤苏郁也跟了上去。
“十一月初三初四子时之交的时候,有人擅闯狸门!”
太子此言一出,孤苏郁阴寒绝美的凤目闪过一丝光影。
狸门,历朝历代各国质子或前朝遗孤所居之地。
什么人敢擅闯狸门?
孤苏郁阴寒的凤目闪过一丝疑惑,如此看来这擅闯狸门之人,难道……
“因着那人趁着禁军换班其间闯入,只有外阁箭屏机关发动……”
孤苏郁凤目一眯,听得太子道:“即便如此还是让那人逃了!”
连孤苏郁都不得不相信,有人能闯狸门外阁箭屏而不死。
千百年前的墨家弟子所创的外阁箭屏闯入的人,无论武艺高绝还是内力深厚的都死了!
可是竟然有人逃走了,本该是留下尸身的人,却逃走了。
“没有人看清闯入的人吗?”
“只留了一滩血迹和满地的残箭,那人就差点将那千年外阁箭屏给毁了!”卿灏说道,袖中的手捏握成拳。
怎么可能!
不光是孤苏郁,就连一旁的晋候也是一怔。
“本宫怀疑,此人深谙狸门构造,而且……应该不止一人!”卿灏眯眼说道。
孤苏郁颔首,若不是深谙狸门构造,又怎能从狸门之中逃脱,还差点毁了狸门外阁箭屏。
卿灏抬眼凝着孤苏郁道:“苏郁,你此次的任务便是派人严守狸门,还有那擅闯狸门中人的查清下落。”
孤苏郁抱拳领命,这狸门之中如今最重要的人质便是西凉六皇子扶风,此次擅闯狸门的人定与六皇子扶风有密切关联,会是谁呢?
西凉皇族之中,又会有谁对狸门构造如此了解?
传西凉二皇子沧御天生神力,会不会是他呢?
“本宫也曾怀疑是西凉皇族闯入,可从玉门关外,乃至其他几个关口,都没有听到有可疑人等的闯入。若真是西凉皇族,那便最有可能是西凉二皇子沧御,只有他的武艺在西凉中名列前茅,更何况他有天生神力!”
一旁晋候狐狸眸子也眯起,他微微颔首道:“不知太子此事可奏明皇上?”
“事出紧急本宫也是临时收到线报,便赶至岳父大人府上,故将苏郁请来。”卿灏狡黠的目又一扫晋候,如此一言倒是将晋候抬举了不少,皇上都未曾禀奏便来晋侯府告知晋候了。
“狸门之事本是太子负责,此事决议自可。”晋候摸着下巴道,“不若那六皇子扶风听说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臣本以为西凉人蛇鼠一窝,扶风皇子有胆有识,臣觉得他应受到礼待,看日后能否重用。”
晋候摸着下巴道:“将军说得有理,听说西凉皇族有自高祖存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若是能探寻到……”
那人狐狸目一眯,没有说完。
虽说如此半句,太子卿灏却起了计较,宝藏,自是多多益善。
“苏郁,此事本宫全权托付于你,你且退下吧。”卿灏沉声一道。
“是。”孤苏郁应了一声。
孤苏郁方从房内出来,便见门外的黑衣蒙面人进来。
那黑衣蒙面人凝了孤苏郁一眼,没说什么,大步往里头走。
孤苏郁慢步子,走时听到那黑衣人似乎是说:“宫里出事了。”
孤苏郁一勾唇大步向长廊处走去,后宫女人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
孤苏郁方走到长廊,听到后头有动静,一偏头就见那一身暗红的男子从里头出来。
那人神情虽急,唇角却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眼底有几分好笑的意味。
叶良娣小产了。
如此,他是不是该表现的忧伤一点,毕竟是他文字记载下的第一个孩子……
虽然如此福薄,做不成他的孩子……
“回宫。”卿灏对一旁的黑衣蒙面人说道,朝着与长廊相反的地方走去。
·隐月阁
小易带着话传到了顾九耳中。
白马寺的人要靳公府准备棺材?这又是何意?
昨夜那人不是应了她吗?昨夜她还同他草草应答了几句,怎么今日白马寺里头就要靳公府里头的恶人准备棺材了呢?
“是不是弄错了?”顾九抓着小易的袖子说道。
小易摇头道:“清晨我就听到了,那僧人是这么对钟翁说的,要他准备上好的棺材,要百年不腐千年不烂的。”
“后头呢?没解释什么吗?”顾九凝眉问道,莫不是有什么玄机,那溯雪大师究竟是搞什么鬼!
小易摇头,又似想起什么道:“那高僧似乎是对钟翁小声说了什么,隔着太远,没有听见。”
如此一来,顾九更加起疑了,不过初听时候的惶恐不安消散了不少。
或许不会痛别人猜测的那样,那人昨日里终究是应了她的。
“小易,先别着急,你和卫箕去一趟靳公府打听一下情况,问问钟翁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九柔声道。
小易领了命颔首,临走时候却不忘说道:“九爷,外头人胡说的您别信。”
说着小易低着头离开了。
外头人胡说的?
顾九错愕了一瞬,外头人又在胡说什么了吗?
·靳公府
听说靳公爷高价收上等棺木,就有人抬着棺木过来了,是上等的银杉棺木,看着造型什么的都很好,做工更是精美。
更惊喜的是,那抬来的人呢说自家主人仰慕靳公子许久,既然天妒英才,靳学士此命薄兮,那边将此棺木赠与靳学士便是。
这谢珊刚刚当家,本应着要拿银子给那庶出的买棺材,心里不是很乐意,听得有人将棺木送上门来,不由得一乐,后头便要钟翁将那棺材收下了,好好感谢了一番。
这棺木的确是银杉木的,不光是上等新漆,还是四周里里外外镀着一层金,就连着棺材型也不错,光是瞧着谢珊都有些嫉妒,这一品诰命也睡不上银杉镀金棺木啊。
钟翁听了大师的话将那棺木摆放在了门廊处,又在里头放了南衣少爷儿时穿过的衣冠。
如此一来,自然有人不解这是何意了?
如何要将这么上等的棺材放在门廊向阳处暴晒,又将这少爷儿时的衣冠放在棺材里头?
钟翁摇摇头道:“我也不懂,那高僧是这么说的。”
总之,他现在只要南衣少爷好便是了,便是不要让靳公爷再受刺激了!
“都别看了,别问了,都退下去,各忙各的去吧。”钟翁一扬手说道,于是那些婆子小厮们都退下了。
几个婆子退到厨房,切菜的切菜,生火的生火,这正午已过又有得忙了,不过今日也比往日里晚了些儿。
“你们说,这棺材都买上了,是不是那庶出少爷真的不行了?”刷洗着锅的婆子边刷边道。
这时候一妇人忙转身凝着那婆子道:“我今日出府买菜的时候就听好多人说……”
“说什么呢?”一婆子忙问道。
“说南衣少爷是被那幕姓姑娘给克的!”那婆子道,“是八字不符,处处相克,还说那慕姓的是金命贵女,那庶出的命中承不起!”
几个婆子点点头道:“这八字不合,怎地就赐婚了?”
“这便问那郑姨娘了。”一个婆子插嘴道。
“也是,听说少爷在江南的时候,是靳姨娘给做主寻的未婚妻。”
“瞧瞧,这没赐婚的时候还好,一赐婚南衣少爷就这样了,还不时克的是什么?”
这时候琼娘从外头走来,朝着那管事婆子大声道:“大夫人的饭做好没有?”
管事婆子瞧着是琼娘,瞥了一眼忙道:“琼娘等两刻钟后再来吧。”
琼娘一听此话,柳眉一扬道:“今儿个都什么时候了饭还没做?”
果然是大夫人一不管事这些人都仰仗着谢珊是个弱懦的,所以得寸进尺了?
“诶,琼娘这不是今日有些事情耽搁了吗?我们这也在赶着做啊。”生火的婆子过来说道。
琼娘神情一转也不和她们一般见识,在厨房里头瞧了瞧,瞧见碗橱里头似乎有什么。
“这不有一份做好的吗?”琼娘边说着边将那砂锅打开,是份盐焗鸡,是凉的,看着像是后头又用醋凉拌过的,玉琼盯着有些流口水,再加上她也是自个肚子饿了,才到厨房里头来一瞧的。
这时候洗菜的婆子忙道:“琼娘啊,这是春喜园房里昨夜点的。”
春喜园的?琼娘眉头一皱道:“春喜园点的大夫人就不能要了吗?妾室什么都得让着正室!这盐焗鸡我端起走了,你们赶紧做饭。”
配菜婆子忙上前来道:“琼娘耶,这样不好吧,这菜是春喜园昨日就订了的,等下春喜园的人来了,教训婆子一通怎么办?”
琼娘端着那碗盐焗鸡道:“你直说便是,说着便往门外走。”
“琼娘你这……大夫人吃不得凉食,这大夫人吃不上,您端去不是浪费了,不若让给郑姨娘吧。”那配菜婆子赶上去说道。
“我管你凉食冷食,你们且记住,那郑姨娘有的,大夫人房里头也要有!”琼娘怒火中烧,端着那盐焗鸡就往香桂园走。
这时候有婆子朝那配菜的婆子小声道:“我瞧着就是这人嘴好吃,端去自个儿吃了的。若是怕被骂,你便赶紧再做个,做不出来便如实说了。”
“这叫我怎么做啊,这郑姨娘那边不光要吃盐焗的,还爱吃凉的,这就算是再给我一天也难得做出来了啊,哎,我这便去春喜园同那郑姨娘如实说了去。”那配菜婆子忙将手头的东西放下,往厨房外头走去。
正巧这时候二房的嫡亲小姐也来了。
“张妈,我的酸梅腌好了没有?”靳素宜一身粉红色的衣裙从门外头进来。
张妈是专负责饭后婆子,见靳素宜来找她,忙擦干净手,去橱柜里头给她取梅子。
“三瓶子梅子都腌制好了,小姐。”张妈将那彩瓶取了出来,递与靳素宜。
靳素宜将那瓶子打开,尝了一粒,笑道:“不错,这一瓶我留着,这两瓶我给表姐捎带去。”
她说的表姐婆子们都懂是谢国公的二女儿,谢光婵。
也是一个快要许婚了的,就是不知道最终会许给谁了。倒是她们家的这位小姐,幼时结的亲是郑国公府的继室嫡出。
倒是门好亲事,也多亏了当初的靳老夫人。这生在高门就是有福,婚事都是一手操办,压根不愁嫁的,除非像那女侍郎大人眼光太高了的。
说她眼光高,又怎地看上了她们的少爷呢?
黄昏的时候就有太子良娣叶氏小产的消息传出宫来。
皇家的子嗣没有多少长命的,这种皇子早夭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了。
倒是那叶良娣哭的满签悲恸,就这么生生没有了,让她如何甘心,若是能生下来便是太子长子。
而那清贵男子只是草草安慰数句便离开了。
她好想在他怀中痛苦一场,好想在她夫君怀中乞求他,让那害了她孩子的人偿命。
可那人却是一拂衣袖,飘然决然的离开,带着他周身散不去的阴寒之气,消失在房门处。
他的心……真的好狠……
那可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叶良娣泪眼朦胧之时,一个女官模样的女子,站在她的床榻前,微低垂着面,冷声道:“太子命良娣好好养伤,太子还说,孩子……日后终归是会有的……”
那女官一脸坚毅,英气的面庞沉静无比。
孩子会有的……
这一句无疑是让榻上的叶良娣又燃起一丝希冀。
这对一个宫中女人来说,无疑是能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
那女官凝着榻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女子眼神一改悲悯,深叹一口气后,转身离去。
月光倾泻下来,她纤足踏过白玉阑干,游离的目似乎是凝了一眼远处的九曲桥,又似乎是无情的扫视一眼一旁的梧桐树。
她就这样毅然傲然的离开这里,挺起笔直的腰肢,俨然一个三等品阶的宫中女官的姿态。
“司幽凰。”一声清冷的呼唤从一旁的暗处传来。
那女子恍惚间愕然回眸,盈盈一望。
“……”当看清那人狡黠如狐的阴寒眉目,她心中一震,还来不及反应,便落入那人怀中,被他带到高大的梧桐树之后。
“太子,请自重。”那英气女子冷声说道,要将那男子推开。
可那男子不依不饶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儿。
“自重?”卿灏捏着她的下巴,回味着此句。
“本宫的子嗣死了,本宫心里的痛你知否?”
那人鹰励的目她读不出伤痛,倒是像有意让她难堪。
“太子,你不必如此。”
她是女官,他是太子,她为他做事,却不必读懂他的心,更不必知晓他心中的痛。她的子嗣死了,与她何干?
这便是皇子的宿命,倘若便是活着,生在皇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也注定生不如死。
“女官大人,本宫心忧,你不该为本宫排忧解难吗?”那人扬起唇角,狡黠一笑。
司幽凰凝着那人,读出他目里的危险,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司幽凰一掌将那男子推开些儿。
卿灏踉跄一后退,似乎是踩到了什么,闹出一些儿动静来,惊动了掌灯的宮女。
“谁?”那掌灯的宮女正朝此处走来。
卿灏凝着司幽凰错愕了一瞬后,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司幽凰读出他笑中的意味,猛地朝另一处跑去,消失在此处。太子卿灏,他是想让她在这深宫之中如他宠幸过的低贱宮女一般尸骨无存吗?这里各宫妃嫔如狼似虎,他真要她司幽凰陪着他一起入地狱吗?想到这里她似风一般的跑开。
那宮女瞧见是太子,忙朝他行礼。
“下去吧。”卿灏说道,凝着那女官消失的方向,眸色变得深邃。
司幽凰疯跑了许久,直到回了自己的住处,却见一个宫人站在那处,似乎是等了许久了。
“总管大人有请。”那公公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末了转身消失在院落里。
司幽凰身子震了一下,想起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快步向着房间内走去,匆忙换衣。
等司幽凰出来的时候是一身寻常的大雍女子武士衣袍。
“这么晚了,司大人是要出宫吗?”
一声尖利地女声响起。
接着数个女官从身后走来,司幽凰院落内的大门也被关上。
司幽凰眸光一黯,凝着这国色天香,貌美倾城的太子妃道:“太子妃深夜来看奴婢,有何吩咐。”
“司幽凰,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话吧?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女子美丽的凤目,在一瞬之间化作毒蛇的双眼,将司幽凰深深地蛰痛。
“奴婢想……出宫见奴婢的兄长……”司幽凰低垂下眉眼淡声道。
“司幽凰,嘴硬是要付出代价的!来人!”
郎凌霄唇边噙着一抹冷笑,“将这贱婢押到笞房!”
胆敢勾引太子,司幽凰,她真是小瞧她了,因着她是司岳人的妹妹,她拿她当人看,可是给脸不要脸,她司幽凰不拿自己当人,便不怪她心狠手辣!
笞房?!
司幽凰脑中“轰”的一声响。
接着便有两个女官上前来押她。
“太子妃……”司幽凰愕然抬眸望向郎凌霄。
那英气的脸上,本是沉静地目转为不甘而忧伤,如此反差在郎凌霄心中升起异样,只觉得这女子此刻看着美丽无比……
她倒是知晓那太子缘何会对这看着男不男男不女的冰冷木头起了兴趣。
原来……倒是一张好脸,她当初怎么没有发现呢?
郎凌霄眸中激起一丝火热,她用手指指腹婆娑着司幽凰的脸。
“这脸还生的与众不同又美丽……本宫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郎凌霄冷笑道。
她的指腹在司幽凰的脸颊处游走,影起她一阵战栗……
不能……她不能让这个女人动她,她还不能死。
“太子妃,我与我哥也是太子的人……”
话说道这个份上了,这个女人若是再不懂,一意孤行,便只能……
“司幽凰与兄长誓死效忠太子与太子妃,绝不会对太子有非分之想。”她继续说道。
“哦?那是传话的人故意捏造了?女官大人……”
郎凌霄唇角噙着笑,凑近了一些,在司幽凰耳边道:“放心,你随着你哥跟了我十年了,十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就如你说的我知晓你的忠心。只是……他对你生了兴趣,我将你打入笞房也不过试他一试……”
“来人,押下去!”郎凌霄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司幽凰无奈偏过头去,她被带出院子的时候,瞧到门外的小树林出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郎凌霄若是真敢动她……
她不敢想象后果,但愿她哥,那人,还有太子都不会冲动行事。
也许是她太高估自己了,自己只是一切布局的棋子……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棋子罢……
她轻闭眉目,被反绑的手臂动弹不得,她轻轻叹息一声……
·宫中一处
“什么?被郎凌霄抓入笞房?”那妖娆的美人凝眉道,白皙纤长的手中拂尘的一缕流苏被他扯断。
他从银座上站起沉声道:“修书一封与她哥。”
那黑衣人领命离去。
那人妖冶的眉目一动,朝一旁内室走去,素手挑起珠帘,靛青色的长袍滑落,白皙的后背狰狞的刺青跃然于目,他抬起修长的腿,进了浴池……
天命一切加快节奏吗?
郎凌霄敢动小凰儿,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那时年少,犹记得小凰儿还三、四岁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是……
美人儿修长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薄唇。
——
“大哥,你的嘴巴怎么是甜的?”
“大哥,你比二哥味道好……”
“什么?你也吃了二哥的?”他瞪大眼睛凝着怀中小人儿。
“是二哥吃了我的……”小人儿大眼眨巴可怜兮兮地说道,没把他气个半死。
流光将他的小凰儿偷走,直至今日,他再也寻不到他的小凰儿。
那个冷冰冰的女人,真的是记忆力的小丫头吗?
是他们亲手“杀死”了他的小丫头……
·隐月阁
向晚的隐月阁前,川流不息的街道,一辆黑色绸缎包裹着的华车在阁前停下。
许久,却不见车内的人下来。
马车内,那人婆娑着一方帕子,阴暗处他低垂着脸,唯一的光亮落在唇角处,刀削的薄唇鲜红——
他听探子说隐月阁可能与华胥楼主的妹妹有些关系,虽只是听说,没有证据,但是他孤苏郁想知道的,又有何难?
慕予阡,还真是他没瞧出来的好本事。
这一楼的资产,就算是个高门贵妇一辈子的积蓄也办不到的吧!
这小女人,任何一面都吸引着他,让他如何甘心放手。
“主子,要下车吗?”马车外的黑衣人恭敬地问道。
“嗯。”
车内的人应了一声,手轻捂着胸口下车。
“这位客官请进。”一个蓝衣小厮迎了上来。
“客官现隐月两厢两苑都没人,这东想紫藤,西厢牡丹,北苑寒梅,南苑榴花您选那一间?”
因阿尘瞧着这客官面生,所以以为他不了解隐月阁,就同他多讲了些儿。
韩溪觉得奇了,这以往别的小厮见他主子半句话说不上来,这小厮却……
韩溪咳嗽一声,摸了摸鼻子,不可思议得紧。
孤苏郁倒是觉得这小厮讨喜,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同他说话了,更何况还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厮。
“南边……”榴花……
“好的,客官随小的来。”阿尘说道。
孤苏郁阴寒的凤目环视这里一周,隐隐的觉得这里的构造有些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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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努力让一切的阴谋慢慢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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