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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歌不由想起,以前那些同袍,什么国籍肤色的人都有,除去工作时间,他们天南地北什么事情都会聊。
其中让她颇为产生丰富想象力的,便是神秘的吟游诗人。据说这些人,若是造诣深,其出之音,有特殊的魔力。
这个辞初,予她以一种魔性的感觉撄。
弦声先以低音出,音色空泛,别有一番滋味。秦如歌收敛深思,眸子微微抬了点,只见贺兰沅挑衅地看着她,嘴角带着嘲讽笑意。
怪不得贺兰沅今夜特意穿了一袭水袖纱裙,敢情就是等这一刻献舞抢风头啊。
嗯,跳舞么,的确不是她的强项,她的强项是扎人,投射,考眼界的功夫,要不让她示范扎人,保证一扎一个准。
舞一曲水袖流云,贺兰沅犹如一幅水墨动画,一颦一笑,一动一静,恰到好处的停顿,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球。
秦如歌不时听到小声交谈称赞声:“都说汝阴侯嫡长女舞姿风采无人能匹,今夜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开了眼界了。”
秦如歌意兴阑珊,支着脑袋,眸子半垂,一并加入欣赏大军偿。
嗯,的确很好看,看得出来自小便下了不少功夫栽培。
她斜眼看去,想偷窥某人的反应,那人直视前方,淡漠看着化为意境的贺兰沅,却道:“本王比她的舞更好看?”
秦如歌嘴角抽搐,尽量忽视这丫上扬的嘴角眉梢:“我看你看她跳舞看得蛮开心的嘛。”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开心了?”
食指压了压他的嘴角:“这里,就是证据。”
捉住她撤走的指:“女人主动撩拨男人,很危险的,明白吗?”
凤妖孽终于把墨眸正对她,那里,有看不见的深渊。
秦如歌清了清喉:“这么多人看着呐,燕王,矜持一点。”
“男人好像没有矜持一说。”
“……”这丫,怎的……怎的有点儿贱贱的赶脚?“喂,你把我两只手都困了,我怎么吃东西。”
凤目扫过她身前的杯盘狼藉,似笑非笑:“晚上不要吃太多,你自己是习医的,应该比本王懂得养生才是。”
说是这样说,可他还是“温顺”地松了她的指,撤走酒,让人呈一壶消滞茶,给她满上。
“你怎么知道——”她过饱了!
凤明煌碰了碰茶碗碗身,不至于太烫,合饮:“摸向胃腹过于频繁,上身微蜷。”
他竟然从她的动作和小细节看出端倪,这人相当细心。
这回二人相安无事,一个安排,一个服从,她乖乖喝下消滞茶,暖暖的,暖到心里。
那边,贺兰沅一舞尽了。
掌声此起彼伏,她不及沾沾自喜,急着向秦如歌这草包示威,这一眼看过去,气她个心肺俱炸,这草包压根没在看!
不单单草包,连凤明煌也忙着跟她***,双双无视了她!
“不知燕王和南阳郡主,觉得本郡主这一舞,可还称心?”
秦如歌坦白得相当恶劣道:“前半部分看了,好看,相当好看,乐雅郡主不去当舞姬真是可惜了啊。这后半场么,抱歉,没看。”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她去当那下贱的舞姬摆明就是羞辱。
后半场没看,意即她的舞没什么意思,吸引不了她看完全场。
呵,这草包,口气不小嘛。
贺兰沅冷笑道:“是么,那真是多谢南阳郡主抬举了,南阳郡主貌美如花似月,风姿必然也是精彩绝伦,不如也为皇后献上一舞,好指教沅儿一二。”
指教?
谁不知道她什么都不会?所有人眼里,别说琴棋书画歌舞女红,她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贺兰沅这么说,无非是想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若秦如歌拒绝,恰恰也巩固大家对她草包身份的认同感,以满足贺兰沅奸计得逞的虚荣心。
拒绝,等于认输,接受呢?自取其辱?也未必。
秦如歌大方站直,言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独舞刚刚乐雅郡主献了,不如我来个众的,不知乐雅郡主给不给面子,与本郡主一同献技?”
呵,这草包让她跟她共舞?傻了不成?
贺兰沅自认自己的舞技,南越不出其二,凭她也配和她争色,简直不知自量。
罢了,既然秦如歌自取其辱,她便随她所愿。
“南阳郡主不介意的话,本郡主自然没问题。”
秦如歌走了出来,却不靠近贺兰沅,反而在席间穿梭寻觅,忽然眼光一亮,拉起一女:“本郡主看你这身材气质,一定是跳舞很厉害咯。”
“略,略懂皮毛。”
“嗯,你们说的皮毛就是精通的意思,出来出来。”
此女被硬拖出来,随即,秦如歌又拉了一些舞技精湛的少女加入大军。
“嗯,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乐雅郡主,一共八人,八啊,要发,讨个好彩头。”
“……”
好了吧,这下总可以跳舞了吧。
其实大多数人都好奇,秦如歌真能跳?莫不是东扯西拉在耗时间吧。
贺兰兢酌酒,狼眼一刻不离秦如歌飘忽的身影。
只见她往这果盘里拿个火龙果,那个果盘拿个橙子,分别拿了大小不一的水果共八种,最小的是拇指盖那么大的一颗青葡萄,一一放到少女手中。
贺兰沅看着自己手里的葡萄,忽然有种不祥预感。
“跳舞有什么新意,我们来玩飞刀吧,把果子悬在头顶,咔,一刀破开,想想就带劲。”
青提在贺兰沅手里挤成浆汁,美眸凶光大作:“你说什么?你疯了!”
白她一眼:“疯病早就好了,智商杠杠滴。拿好,别又捏破,好歹也能吃,表浪费。来来来,一一举好。”
“我不——”
“你们刚刚答应了的,想反悔吗,瞧瞧皇上皇后期待的眼神,你们要扫兴么?”
她这算是推卸责任吗,皇帝皇后纷纷汗颜,虽然,他们的确生了几分兴致。
“呵,拿我们的命来赌你会赢,世上没有这样的买卖。”贺兰沅冷声道。
“乐雅郡主,你这不是排最后么,前头还有七个人,你怕什么,中间环节出了差池,责任在我,毕竟你前面那位,头上顶的红枣比你的好不了多少,兴许就手滑了呢,你应该很想看我失败才对,这样的机会,你确定不要?”
拿着红枣的少女闻言,身子可怜地抖着,这南阳郡主,是恶鬼啊。
秦如歌见那少女可怜,软了眼神安抚:“别怕别怕,本郡主百发百中,铜钱孔都能射中,你绝对不会有事,否则,本郡主把脑袋赔给你。”
“郡,郡主,刚刚我们以为你让我们出来,是跳舞来着,若是玩这个,我,我们不敢。”毕竟是命,她们的命啊。
“呐,是你们不配合,不是本郡主推辞,既如此,罢了,回去回去吧。”
秦如歌答应得太爽快,贺兰沅目光一闪,这草包,果然是虚张声势,哼,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了?
“慢着,本郡主接了,你扔吧。”根本不会伤到她的性命,秦如歌第一刀已经注定失败!哼,跟她玩心计?道行太浅!“还有你们,不许走,本郡主都不怕了,你们怕什么!”
最好第一刀出了人命,大臣之女的性命,可不是蝼蚁,出了事,看她还怎么嚣张。
“沅儿,不要胡闹,回来!”贺兰兢无法苟同,沅儿这是在玩火,他意图喝止她。
秦如歌无辜地眨巴着眼,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不要玩火,听汝阴侯世子的,准没错。”
见秦如歌如此坚持,贺兰沅更是笃定她压根眼界不好。呵,一个白痴了十几年的草包,能有什么眼力,瞎扯!
“本郡主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你们确定要走?刚刚你们已经应承了,现在反口就是欺君!是赌一把再掉脑袋呢,还是马上掉脑袋?”
这个蛇蝎心肠的乐雅郡主,太恶毒了!横竖都是个死字,她分明就是先让她们到断头台,好制造机会害秦如歌。
这场闹剧,本来只有皇帝可以叫停,正要制止,妖孽冷眼扫来,竟摇首要他不要插手。
鬼使神差,皇帝晃了神,秦如歌那边已经开始了。
飞刀正中火龙果,啪嗒一声,掉地上了,那位千金小姐软膝坐在了地上。
竟然趁她们还在讨论要不要继续,冷不防抛来一刀,南阳郡主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还蛮准的,如歌,我竟不知你有如此眼界。”纳兰惜向她展现笑颜,眼底深色浓了几分。
秦如歌淡淡一笑,再次于众人毫无防备时飞刀。
平行于地面的臂徐徐垂下,毫无疑问,依然正中果心,秦如歌张狂自信的姿态,入了谁的眼,上了谁的心。
一个又一个,果子为靶,无一脱靶。
贺兰沅万没想到,秦如歌的飞刀,竟连切过红枣,也如此干脆利落,生生把红枣断成两截,那少女连一根头发都没掉,办完了事,那几名少女赶紧撤了,生怕发生变数又牵连自己小命。
秦如歌把玩着刀子,唉声叹气:“这葡萄么,好像的确有点儿小,最近看太多医典,眼睛也不大好使,万一一不小心手滑了怎么办,又或者故意手滑了怎么办?”
一二三,捏!果然又把果子捏碎了。
“你坑我?”
“彼此彼此,谁让乐雅郡主先存了害人之心呢?我这也是礼尚往来罢了。”
没见过这样的人,大方承认自己的恶意。
这一刻的秦如歌,有如异类,与他们似是两个世界的人。
刀子往后一抛,扔地上了。
衣内滑落发丝般幼细的银针,秦如歌夹在两指举高:“这样吧,本郡主给你个优惠,不用刀,用银针,就算一时失手,最坏情况也就刺瞎乐雅郡主一只眼睛,死不了人。”
怕就怕秦如歌就是瞧准了她的眼睛来刺!
“怎么,还是不敢?那行,乐雅郡主认个错,就说自己乃无胆匪类,这便作罢。”
“你休想!”
贺兰沅将另一颗葡萄放在手心,平举:“既然你说得这么神乎,百发百中,就算不顶在头上,也定能射中。”
嗯,倒是个有脑子的,知道怎么正确拆题。而且,还相当贱,秦如歌没有忽略贺兰沅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险。
想阴她?
手中的针化一为五,刺向贺兰沅周身大穴,果见她的臂微微移动,显然不知秦如歌的目标不在葡萄,而是她贺兰沅本身。
贺兰沅当场被定身,而且这五根银针粗多了,看着都觉得疼,贺兰沅怒道:“秦如歌,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无声中,移了位的葡萄插上一根细针,秦如歌拍拍掌:“这下完美了,八发八中,各位看客可还满意?”
“沅儿耍小手段,是她不好,南阳郡主,本世子代舍妹赔个不是,可放了她吧。”
“世子倒是会做人,乐雅郡主,得空学学你哥哥嘛。”秦如歌一一拔了针,回收袖内。
“你——”
贺兰沅扬起的手,被秦如歌一把抓住。
“才刚说完,马上就撒泼了?这不好,大家都看着呢,不嫌丢脸?”
“哼,秦如歌,你少得意,有你吃亏的一天!”
“吃亏没什么,就是有的人撞了南墙了还不懂得回头,一路向死,比较杯具。”
狠狠一推,贺兰沅硬是被秦如歌震退数步。贺兰沅揉着微疼的手腕,不甘地由着贺兰兢牵回。
“如歌,你这一手,是跟谁学的?”
皇帝显得过分惊愕激动。
她这精准的眼界,估计能百步穿杨。
秦如歌敛了神思,昂首挺背,淡淡道:“是外祖父传授的。”
“原来是容老侯爷,怪不得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纳兰惜垂眸,视线并无聚焦,似在沉思。
这话,其他人无从考究,但他却相当清楚,如歌这一手,绝非容弈所教。
眼前的这个秦如歌,到底是谁?
想到这,纳兰惜脸色微沉,头垂得更低了。
今日这梁子,秦如歌和贺兰沅算是结上了,贺兰沅一双美眸死死盯着秦如歌。
席间又恢复言笑,很快便淹没先前的不快。
“谢谢。”
凤明煌挑眉:“谢什么?”
“谢谢王爷送我一个教训坏女人的机会。”秦如歌并没有忽略凤妖孽向皇帝打眼色一幕,此事,二人心照不宣。
歌舞切换,节目一个接一个,看多了,秦如歌有些审美疲劳,打着哈欠。
“若是累了,靠着本王歇一会儿。”
双手呈花形支着脸,脸蛋微仰:“王爷的黑眼圈更重更浓,熬夜对你身体损耗太厉害,你该歇歇才对。”
她豪气地拍拍肩:“来,借你。”
凤明煌露出一抹罕见真心的笑,无奈摇首。
“南阳郡主。”
眼前暗下,秦如歌这才发现有不少贵妇少女围了过来。
秦如歌眉目微扬,目带深色。
来了,等的就是她们,不枉她折腾了半宿,陪那些婊砸、野心家玩了一出好戏。
点头致意打招呼,她问:“什么事?”
少女贵妇近前一看,秦如歌的肌肤更是精致了,瓷白剔透,三千云发好似蜡染似的,她们看得眼都疼了。
“郡主与神农堂的女神医相熟,近水楼台先得月,可羡煞我等了。”
秦如歌装作恍悟的样子,左右翻找,好不容易才取出几小盒胭脂、发膏样板。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各位不介意的话,拿些去用。她说了这些药妆迟些会上市贩售,各位夫人小姐们若是觉得好,日后可到神农堂购买。”
“这可使不得,此乃献给皇后娘娘的寿礼。”面面相觑,现下可没人敢伸手,她们如何敢要同比皇后寿礼的药妆。
“夫人小姐多虑了,这些样品乃本郡主惯用的,虽比不得敬献皇后的那些珍贵,用着还是不错的。”
听罢,她们才兴高采烈抢光,手慢的自然两手空空,只能等抢到的人用完看效果如何,再等新品上市。
如此一来,当真是吊足人的胃口,神农堂的药妆未出先热。
众女散后,此行任务结束,百无聊赖的她,竟不知不觉睡了。
肩上微沉,微微侧首,只见她睡颜恬淡,嫣唇微张,很是诱人。
凤明煌抱着她,高大身躯无声站起,淡然道:“皇上,明煌身体抱恙,先行告退。”
皇帝沉吟片刻,才摆摆手:“去吧。”
凤明煌等人离席不久,容侯府席位那人也施然起了,告退离开。
“再跟着,别怪本王不客气了。”脚步停顿,凤明煌无情道。
“王爷想如何不客气?再说,王爷何曾对在下客气过?”展开银扇,夜间凉气因其扇动更深几分。
凤明煌怪笑:“若不是看在如歌份上,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纳兰惜即便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凤明煌说的是事实,当日能迫使他“裸奔”,今夜更是只割裂衣服、破几十个小口子,相当考究功夫,若他想,以丝线、或以带起的飓风为刀,伤他个体无全肤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燕王说少了吧,之所以手下留情,除了如歌,不还有阿靳的因素?”
凤明煌幽幽回过身,周身蒙着一层可怖的阴影,半侧的光线,显得他的笑颜触目惊心。
“纳兰世家的人,毫无预兆出现在长安城,实在是太突兀,本王知道容靳是什么意思,可是你纳兰惜的,纳兰世家的意思,恐怕他不知道吧。”
凤明煌这话,纳兰惜神色愈加讳莫如深,他到底知道多少。
“离她远点,否则,本王不介意把你们纳兰世家的阴谋透露给容靳。”
“可笑,燕王难道以为自己比容侯还要了解纳兰世家吗?”
凤明煌冷笑:“天知道,奉劝你一句,勿要作茧自缚。”
这一回,凤明煌一行人走了,纳兰惜倒没有再跟上,孑然一身,隐于夜色。
这世上,最了解容侯府的人,果然只有姓凤的。
容侯府对燕王府的了解,亦然。
这个如歌若是假的,倒还好,若是真的……
只怕现在,是最棘手最不妙的局面。
“醒了就醒了,装什么睡。”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秦如歌唰地睁开眼,好奇道。
“刚刚本王与纳兰惜谈了两句,你以为你的身体反应,本王毫无察觉?”
秦如歌跳离他的怀抱,整整衣衫,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好像很清楚纳兰惜来长安城是干什么来的。”
记得他说过,只要是长安城里的人,只要撅起屁股就能知道那人要干啥。
纳兰世家远在碧落城,这丫长了千里眼不成?
“问这么多干什么,对他这么好奇?”
“纳兰世家和容侯府关系千丝万缕,我这不是未雨绸缪,以防被害得惨惨的嘛。”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就冲着纳兰老头子和你娘的交情,他那几个崽子不敢对你们容侯府做出坏事来。”
崽子,他这是在骂人吗。
秦如歌的手忽然被牵了,一阵刺痛袭来。
“哎——”
指尖的针被拔,凤明煌眯眸,这才明白了什么:“你不是刚醒的,是一直没睡?”
“嗯哼。”
“为什么?”为什么装睡,转念一想,电光星石迸射,他感觉自己似乎被陨石撞击,脑海闪过她早先说过的一句话,“你是为了本王身体着想。”
秦如歌摸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一紧张,人就容易手足乱舞,小动作特多:“你别想太多,那种应酬场合,我最讨厌了,而且这时辰,我也该回去睡美容觉了,这才借睡遁,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想太多。”
他的眼神,有种危险的热切。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看,时间似乎静止了。
直到危险似乎有破匣而出的趋势,秦如歌刚抬脚,来不及后退半步,便让这人狠狠压在怀里。
在视野被困顿于凤妖孽胸膛之前,秦如歌不知自己是否眼花,她怎么好似看见一丝复杂得让她想落泪的表情,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凤妖孽脸上。
她想退出去看个清楚,可是这人力气特么太大,将她困得死死的。
她的发,被揪得生疼,可不知怎么回事,兴许被那丝复杂镇住了神魂,她竟连让他松手的要求都没有提出来,任他狠狠死死凶猛地勒紧她的骨血筋肉,似要憾入体内,化为一人。
“你,你这是怎么了。”
耳际,是他低沉微哑的磁声:“别说话。”
“好,好吧,可是你不要抱太久了,或许不要抱这么紧实,不然血气不通,容易晕厥。”
“嗯。”
听他一声答应,秦如歌白了自己一眼,她傻了吗,她测试过自己的智商,明明不是二百五,干嘛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夜,秦如歌恭喜自己,失眠了。
她竟然失眠了,因为想男人失眠了,想的还是凤明煌那丫!
妈的,她一定是智障了。
冷静下来,还是唏嘘呀,从没见过那家伙这么反常。
那个表情,该叫做感动么。
那么人性化的词,好像不大适合凤妖孽啊。
可恶,结果他还是卖关子到底了,纳兰惜到底有什么阴谋呢,她本以为纳兰惜是为仕途而来,但是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恐怕能猜出来的人不少,凤明煌不至于闭口死都不说。
秦如歌翻了个身,伏身踢着小腿,以意念催动医典医籍。
“唉,死都不说,死……反正都睡不着了,看看吧。”
翻到珍稀页面的时候,绿光闪了闪,秦如歌脑仁突然刺痛了一下,字幕停顿了。
荧光绿字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一种名为善灵果的药物图鉴现于眼前,引起她的注意,乃善灵果的注解。
善灵果,有修补基因缺陷的奇异功效,然数百年不出其一,乃稀世珍宝,当代无人得见。
更奇怪的是,这芯片里只有图,并无样品,她们的先人是怎么知道这玩意的存在的?还能描绘它的图鉴出来?
以前不觉有看过这玩意的图鉴,怎的刚刚字幕闪了一下,突然就蹦出来了呢,难道芯片还有隐藏资料,要特定命令才蹦出来?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玩意,完全就是为凤明煌量身设计的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善灵果这玩意了。
要是运气超好,有这玩意,那么凤明煌只要服下,解毒的事自可从长计议,暂时可保他安然。
嗯,看来要问问其他人,这儿有没有什么特别有名的深山野林。
图鉴上说了,此果长在极恶劣的环境中,风火雷雨电、冷热俱不怕,只能用另一种叫做火狱蛇果的玩意融去表层,取其内层软果吞服。
翌日一早,太医院。
站着打瞌睡,她竟做到了。
身子有倾斜趋势——
“南阳郡主!”
御医险险把这位金枝玉叶扶稳了。
“郡主昨夜没睡好吗?”
秦如歌揉了揉眼睛,打哈欠道:“对了,本郡主想问一下,御医可有听过善灵果?”
御医表示闻所未闻。
“哦,没事,那算了。对了,南越可有什么山林是特别有名,特别险峻,特别不是人能去的。”
“郡主是指灵山和白璐山?”
“哦,原来这两座山这么有名啊。”
“灵山,白璐山,乃神山,一般只有特许令的人才能进入,由于里面太危险,毒物也多,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药师进入,也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秦如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便放了御医忙他该忙的——安胎药。
笑了,秦若月这肚子,也快是时候穿了。
此时,一人兴冲冲闯入太医院,乃一名面生婢女,拎着一鼓鼓的钱袋。
“许良娣有喜,娘娘太子大喜,特央奴婢给太医院的御医们打赏来着。”
喲,“双喜”临门啊,秦若月迟些时日可有哭的了。
先是吃诈和,然后太子的妾,她的情敌真胡了。
秦如歌垂眸想了想,招来那女婢:“你家主子的安胎药啊,膳食什么的,就交给本郡主负责吧。”
“这……”女婢面有难色。
“想什么呢,本郡主现在跟燕王好着呢,没道理害太子的宠妾是不是?”
“奴婢,奴婢回去先问过娘娘意思。”
“嗯,去吧,快去快回,本郡主待会儿还有事。”
东宫
杳杏接过安胎药的空碗,向秦若月打小报告:“娘娘,那秦如歌揽下了许良娣的安胎活儿,分明是冲着太子妃娘娘来的啊。”
秦若月本就被许良娣怀孕的消息气得肝疼,闻之,更是气急败坏:“秦如歌那贱人!哼,她以为这么做,许安冉的贱种就能留住了,痴心妄想。很好,她这一脚插得好,若是许安冉出了事,她秦如歌难辞其咎!”
秦如歌害心妹不得不委身汝阴侯世子一事,她们母女三人恨得不行,娘早上来东宫看她,爹现在软禁心妹,直到下嫁当日才放人,心妹天天哭成泪人似的,都是秦如歌造的孽!
既然一计不成,那便再施一计,一次除掉两个眼中钉,许是不错。
秦若月阴毒地笑了。
秦如歌在汝阴侯府外面等了片刻,便和秦伯夷汇合。
爹今日便要见上一见月姨。
二人气氛有些奇怪。
“爹,你有话就说吧。”
沉吟片刻:“歌儿,你那投射飞刀的一手,真是岳父大人教的?”
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实在太累了。
“……不是。”
秦伯夷点点头,默然了。
这下换秦如歌懵逼了:“爹,你怎么不问了?”
“这样便够了。”
她这爹,怎么有些奇怪,对于她性情突变,手艺来得莫名其妙,爹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你跟你娘,真像一个模子出来的,幸好,你不懂武,幸好。”否则……
秦伯夷,还有周围的人,很少跟她提起亡母容蘅,六岁以前的记忆,她一概记不得,只在爹的书房见过母亲的一副画像。母亲有一张轮廓比她更分明的脸,不是娇滴滴的美人,很有性格,有时候爹跟哥哥偶尔感慨,提起娘,都说陪伴时间太少,娘在世时一天有大半时间不在家里。
两个大男人怨妇一样的神态,秦如歌现在想想,始终觉得有些好笑。
“爹怎么不问我昨天三妹妹的事情,还有私自做主,与燕王定婚。”昨夜她和凤明煌在贺兰兢秦观心奸情发生地附近守株待兔,他不该不起疑。
“别看爹现在这闲散模样,该知道的爹还是精着呢,爹知道,这回你三妹妹是自讨苦吃。至于那姓凤的兔崽子,你看着办,爹……尊重你的意见。”
一句尊重,多么难得,秦如歌万没想到秦伯夷会这么开明,她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有这么一位好父亲。
在现代,她是孤儿,十岁时承蒙教授领养,才像个人一样活了下来,不过教授就跟个人工智能机器人一样,没什么感情可言,只有刻板的传道授业。
敲响了揽月所在的房门,不消片刻便见她亲自开门。
揽月目光一亮,笑道:“好久不见,秦大哥。如歌,秦大哥,快请进。”
重见旧人,秦伯夷、揽月心里都唏嘘不已,他们之间唯一的联通点,是一名女人,如斯再见,免不了触动关于那人的记忆。
好不容易回过神,秦伯夷浅笑道:“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老了,不如以前风光,妾身也对那种生活厌了,承蒙秦大哥看得起揽月。对了,如歌,月姨听说你跟燕王定婚了,这是真的吗?”
“嗯。”
“这,”揽月面有难色,明明是不苟同的姿态,终是软了,道:“罢了,秦大哥你也别太介怀,儿孙自有儿孙福,凤家虽然树大招风,燕王也,有些小毛病,但是南越能配得上如歌的,大抵只有燕王一人了。”
秦伯夷不置可否。
秦如歌换了话题:“关于月姨入府一事,爹,月姨,我想,要先了解一下月姨的情况。李姨娘这人,对我尚算忌惮,至少如歌疯病未好之前,她不敢做得太过,可是现在愈发大胆了。对我这大小姐尚且如此,我担心月姨入府,会遭毒手。”
这话,她也不怕当着爹的面说,想必爹也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当初李氏能赖上秦府,靠的是下三滥手段。
说到算计这种事,揽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和自信。
“如歌,你以为,风月场所的害人之事就少了吗?一年下来,你不会知道有多少人为花魁位子争得头破血流,又有多少人因而容颜早衰,凄惨孤寡无人问津,月姨能撑到今日,绝非偶然。如不是月姨这些年看淡了,如今这上任没几年的新人,也不会上位上得这么顺。”
“这么说来,月姨是个中高手了。那就好,以后,秦府和我爹,就拜托月姨了。”
秦如歌希望秦伯夷老来能有个伴,很矛盾,如果她是娘,她心里一定对他娶别的女人不舒服,可她作为爹的女儿,又希望他不会孤独终老,不过一切还要看当事人的意思。
“歌儿,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明明说了——咳咳。”
说了什么,揽月没当面听见,也能猜到:“秦大哥痴心一片,阿蘅不枉此生。”
秦伯夷苦笑:“枉了,我毕竟负了她。”
当初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做不到,老天的惩罚,竟如此惨重——将她彻底带离他身边,他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尸身便被容侯府的人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