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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农夫脸上挨了一拳,只觉得半边脸颊都是热辣辣的,却也顾不得去跟那个随从纠缠了,因为他也发现儿子不对劲。
只见孩童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鼻翼煽动的越来越厉害,脸色竟然开始慢慢变得青紫,嘴巴大张着,却是发不出声音。
那农妇哭喊的声调都变了:
“阿毛!你可别吓唬娘亲!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个孩童却是一语不发,只是拼命地摇头,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面容也开始变得扭曲。
那农夫也是吓得脸色发白,站起来一把揪住了肖老太君的衣领子,怒道:
“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若是阿毛有个什么好歹,我跟你拼命!”
怒目圆瞪,竟似是要喷出火来。
肖老太君立即像是被灶火烧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了一声,尖声道:
“你这个莽夫说什么啊?明明是你儿子撞了我!现在要来讹诈么?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门儿都没有!”
那农夫揪着肖老太君的脖领子往前一带,将自己的脸凑近了,盯着她那张满是皱纹、脂粉的老脸,怒道:“我儿子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你给我老实说,方才你到底做了什么?”
王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来拽住了那农夫的手腕,道:“你……你要干什么?快放开了我家老祖宗!我家老祖宗身骄肉贵的。哪里是你这样的乡野粗人能动的?”
那两个随从也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农夫。
只是农夫关心儿子情急心切,因此手上用了十分的力气,王嬷嬷等三人一时竟是也拉不开他。
农夫恶狠狠地盯着肖老太君,怒道:“你身骄肉贵?难道我儿子就不是身骄肉贵么?阿毛是我的命根子,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我跟你玩儿命!”
肖老太君眼见这人眼睛血红,显是极其愤怒的,一时心里也是有些发慌,于是战战巍巍道:
“我都说了我没做什么,就是轻轻……轻轻推了一把,我怎么知道你儿子怎么会这样?保不准是他本就有什么毛病,这会发作了!你可别想借机讹诈我啊!告诉你,我们肖府可不是好欺负的!”
那两个随从眼见主子被人揪住,只得去死命地往外拉扯那个农夫。
王嬷嬷也在一旁连喊带叫,唯恐肖老太君以为自己没有“忠心护主”。
那农夫拼命揪着肖老太君的衣衫。就是不放手,反复追问。
肖老太君被自己的衣衫勒住了脖子,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且那农夫人高马大,伸手一提,自己的脚尖儿就快要离地了。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害怕又是不服气。一那个农夫争辩着。
那个农妇则是将儿子抱在怀里,反复查看:
“阿毛啊,这到底是咋的了?别吓唬娘亲啊!”
一时之间,吵吵嚷嚷的。
早惊动了附近佛堂中当值的僧人出来,见了这副连哭带闹的场景,赶紧来打圆场,其中一个僧人来劝说那农夫,另有一个僧人安抚农妇。
无奈那个农夫眼见儿子突然之间情况大异,早就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不论旁人如何说。只是揪着肖老太君的脖领子不放,非得要她赔自己儿子不可。
杜岫岩、傅文卿等人在清莲塘侧听到那里动静,不觉也是奇怪。
杜岫岩于是派了一个随从去看一看。
过了一会子,那个随从回来道:
“是刚才过去的一家三口,跟一个老太太闹起来了。说是他家孩儿被这老太太个怎么了。吵吵嚷嚷的,这会子已经有了几位师父在那里劝慰,无奈那农夫很是固执,执意要老太太赔儿子呢。”
傅文卿一惊:“赔儿子?可是刚才那个孩童有什么不妥么?”
那随从摇了摇头,道:“那孩儿被他母亲揽在怀里,看不清楚,不过听那农妇的话语,似乎是有些不大对。”
傅文卿于是看了杜岫岩一眼。
杜岫岩知道傅文卿是医者,于是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们过去瞧一瞧。”
傅文卿见自己一个眼神,杜岫岩就能明了,心里不禁又是高兴又是甜蜜,于是俩人并肩走了过来。
那农夫仍然揪着肖老太君的脖领子不放。
杜岫岩自然是不认识肖老太君的,傅文卿却是因为曾在肖府中见过她一面,印象很深,陡然一见竟然是她,倒也是一愣。
傅文卿对肖老太君的做派本就有些看不大惯,见她就是随从口中跟人闹事的老太太,心里已经先入为主地对那对农人夫妇有些偏袒了。
当下一把拉住了杜岫岩,防止他去跟那个农夫交涉,逼迫他放下肖老太君:
这样的老太太,让她多受点儿罪也是好的。
杜岫岩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但是看到傅文卿面上的表情和眼神,也知她对这老太太似乎颇为不喜,于是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既然那个老太太不是这场争执中的“弱势群体”,傅文卿于是轻声问那农妇:
“这位大嫂,你儿子怎么了?我是大夫,说不定可以帮你。”
那农妇一听“是大夫”,立即瞪大了眼睛,盯着傅文卿看了几秒钟,见他只是个年轻瘦弱的少年,心里有些不相信,但是又不甘心放过这么一个机会,因此有些犹豫不决。
傅文卿一见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的顾忌是什么:这么年轻的大夫?不是蒙我吧?
因为这样的眼神,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人们总是有一种心理惯性,似乎只有白发苍苍的大夫。才是值得信赖的好大夫。年轻的大夫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是信不过的。
刚开始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傅文卿是很不理解的:医术学识的高低跟年龄的大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多得是年龄不老小的庸医,也多得是年纪轻轻的后起之秀。
后来见得多了,也就坦然了,估计也是习惯成自然的关系吧。
所以见到这农妇的眼神,傅文卿只是淡淡一笑,道:“这里是青莲寺,菩萨看着的地方,我自然不会骗你。”
那农妇这才半信半疑地将儿子扳过了身子,道:“不知怎地,突然就这样了。”
傅文卿这才看清孩童的正面。只见他面色青紫,呼吸紧促,鼻翼煽动,凑近了还能听到明显的“斯斯”声。
傅文卿一愣,这似乎是典型的气管异物的症状啊!
只是这里人员嘈杂。声音混乱。若非这孩童的正面正对着自己,不容易听到他呼吸中的“斯斯”声。
傅文卿于是先在那孩童背部的穴位上轻轻一按,柔声道:
“你叫阿毛是吧?哥哥是大夫,可以帮你,现在,你先不要着急。”
气管异物的病人多是孩童,且发作时呼吸不畅,病人会很容易有恐惧感,因为害怕而全身发抖、肌肉痉挛,更容易让异物向气管下面走动。
所以首先一条就是要稳定住病人的情绪。
其次是想办法取出异物。在现代社会。最安全有保障的方法是气管切开取出异物。
但是这里是古代的龙天王朝,根本就没有气管切开的条件,只能凭借自己的中医知识了。
那孩童已经哭不出声来,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怔怔地看着傅文卿,倒是不发抖了。
傅文卿于是向僧人道:“不知这寺庙中可有针灸所用的银针么?若是没有,就算是缝衣针也行啊。”
一个僧人赶忙道:“有的有的!寺院中也有些师叔师兄们懂得医术,会些针灸之术,所以这银针还是有的。”
说完之后忙不迭地去取银针。
那农妇见傅文卿这么说,不由得欣喜若狂:
“你当真是大夫?我阿毛没事儿吧?”
一把拉住了傅文卿的衣袖,摇晃不已。
傅文卿左手一把揽过了阿毛,轻声道:“阿毛,现在哥哥给你治病,你照着我说的做,一会就不难受了。”一边将右手的食指伸到了阿毛的口中,将他嘴里嚼着的莲子都抠了出来。
但凡孩童,都对口中的食物珍惜异常,若非自己不喜,是断不会吐出来的。
阿毛似乎是听懂了一样,乖乖地由着傅文卿往外抠,倒是也不拒绝,这不由让那农妇很是惊奇。
作为母亲,她太知道了,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贪食的时候,就是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让儿子将嚼在口中的食物吐出来。
抠出来的都是一些嚼得零零碎碎的莲子,傅文卿又吩咐人取了一杯水来,小心地帮着阿毛漱了口,确保口腔内没有食物的残渣了。
这才在一旁的青石凳上坐了,对那农妇道:“你儿子是将这嚼着的莲子卡在气管里了,所以呼吸不畅,必需尽快取了出来,方无大碍。”
那农妇这会子只剩下点头了:“只要阿毛没事就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傅文卿于是将阿毛抱在自己的膝盖上,让他屁股朝天,头朝下趴在自己的腿弯上,先在他背部推拿了几下,然后捻起了银针,径向他脖子后面扎去。
那农妇见那么老长的银针闪着寒光,扎在自己儿子娇嫩嫩的皮肉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想要出言阻止,又是不敢。
杜岫岩道:“你放心,我这兄弟的医术好的很,他说是能救,就定是能救的。”
那农妇这才半信半疑地呆了半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傅文卿下针的手,好像是唯恐她一下子施针力气大了,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傅文卿连续在几个穴位上施针之后,抬起右手,手掌半握成空心状,在阿毛的背部从下向上轻轻敲击,打在阿毛的背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如是打了几下,傅文卿抬头看向杜岫岩:
“大哥,你掌上力气大,就照着我方才的样子,在这孩子的背上如此拍打两下,只用一二分的力气即可。”
杜岫岩点一点头,在傅文卿腿边蹲下,依言在阿毛背上拍了两下,只听得阿毛“咳”的一声,一样东西喷了出来,落在了青石板的地上,正是大半个没有嚼碎的莲子。
傅文卿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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