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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十一月,吴名都忙得不可开交。
既要盯着纺织车间里的工作,时不时地进行调整,又要抽时间去玻璃作坊那边搞研发,挑选能够做镜子的匠人,隔三差五地还要被罗道子骚扰,不是让他帮忙给豆油作坊定章程,就是找他咨询筹建肥皂作坊的可能性,把吴名搞得不胜其烦。
在此期间,何芊芊也曾试图找吴名和严衡赔罪,要回羊毛纺织的差事。但严衡既没给她接近吴名的机会,也没再让她插手郡守府的事情,只好吃好喝地供养起来,连出门都被禁止,使得她只能把时间重新花在陪嬴氏取乐上。
吴名还是忙里偷闲和玳瑁侃大山的时候才得知此事。
玳瑁听多了闲话,总觉得这位何家小娘在觊觎她家夫人的位置,而太夫人也大有推波助澜的意思,提起此事的时候,话语里自然带出了倾向,将何芊芊很是一顿贬损。
吴名虽没看出何芊芊对严衡有意思,但同样也对这女人没什么好感。
见惯了后世的女强人,吴名总觉得女人们如果真想从院子里走出来,像男人一样做事业,那就不能再端着女人的架子,让男人像捧花一样地捧着。偏偏何芊芊却总是一副娇滴滴的小姐模样,明知道他这边都在跟她唱对台戏了,还不想办法应对,只等着坐享其成,伸手摘桃子——凭啥?还真以为天上能掉馅饼?
但身为男人,吴名也不屑于去说一个女人的坏话,笑眯眯地听玳瑁说完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吴名倒是有心把自己身边的几个妹子都培养成能够独挡一面的秦朝版女强人,然而经过一番试探观察,吴名便郁闷地发现也就是玳瑁还有那么一点培养的可能,余下的人里,桂花是个完全立不起来的软包子,银角更喜欢穿衣打扮、吃喝玩乐,金角则是已经自我洗脑,根本不相信女人也能不依赖男人过活。
相比之下,嫪姑姑反倒更符合后世女强人的标准,就是年纪太大,已经失去了与男人们一较高下的雄心壮志,还有那么点靠男人上位的黑历史。
一直忙到十二月,纺织车间已经把买来的羊毛消耗得七七八八,玻璃作坊也培训出了合格的制镜匠人,吴名这才得了清闲。
但还没等他悠哉游哉地休息几日,一场暴雪便骤然降临,原本就已经滴水成冰的天气顿时又冷了至少十度,整个辽东也进入到抗雪救灾的状态当中。
早在十月底的时候,严衡就让罗道子和吴名一起研究了冰屋的盖法,然后又派人将此法传播到辽东各地,不管住不住人,都先盖几个出来做样子。
这种冰盖的屋子没什么成本也不值钱,春天一来就会消失,盖好之后,严衡也没派人看管,只挂了块不许在里面生火的示意牌,然后便任由当地的百姓自由进出。
冰屋里的温度虽然比室外要高,但也在冰点以下,总不如可以烧碳生火的正经屋子暖和,大人们并没把这水晶宫似的小屋子放在心上,倒是孩子们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将其当成了玩耍的所在。
暴雪一来,气温骤降,很多穷人家的房子扛不住寒风,更被积雪压得摇摇欲坠。
一些人立刻想起了郡守派人修建的冰屋,赶忙携家带口地钻了进去。
冰屋里虽不能生火,但只要多穿些衣服,盖上被子,一家人在一块挤一挤总不至于冻死。而且雪灾不像洪灾,总不至于把粮食也全都毁掉,大可以在旧房子里做饭,冰屋里歇息。
唯一的问题就是冰屋的数量有限,不能保证每家每户都分到一个。好在各村的话事人都已事先得到通知,不管信或不信都有了准备,大部分百姓都在族老等话事人的安排下分好了居所,有些先知先觉的,更是在郡守府的人走后就盖起了自家的冰屋。
相比城外乡下,襄平城里的普通百姓反倒更加艰难一些。
吃食还在其次,受北方的气候影响,一旦下雪就难以出行,所以就算是城里人也都有猫冬藏粮的习惯,十天半月不出门也不至于饿死。
关键是烧饭取暖用的柴火,天一冷,消耗就大,偏偏城里没得树砍,乡下人也不会在这种天气里进城卖柴卖碳。暴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一些人家的柴火便开始告罄。
除此以外,被积雪覆盖的房屋也是个大问题。
虽然每次下雪,严衡都会派人敲锣打鼓地提醒各家各户清理屋顶上的积雪,但并不是每家都有能上屋顶干活的男主人,也不是每家的男主人都勤快又不怕死地敢在雪天攀上屋顶。三天的大雪下来,襄平城里终究还是出现了墙倒屋塌的惨剧。
但受这年月的条件限制,即便严衡有心救灾,能做的事也寥寥无几,像后世那样提供食宿什么的绝对是想都别想。
严衡能做的也就是亡羊补牢,在雪停后派人去各处巡视,遇到还有口气的就救助一下,再呼吁城中富户施粥发衣,哪怕只是些面子功夫也总算是聊胜于无。
吴名也帮不上什么忙。
法术虽有呼风唤雨之能,但既不能无中生有,也不能化有为无,顶了天就是在积雨云出现的时候弄些雨雪下来,还是只能解心焦的那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只靠一个法术便弄出赤地千里、水漫金山的事也不是不能,但通常要以生命做代价方有可能实现。吴名就算是活着的时候也做不出这等舍己为人之事,更何况如今早就看惯了生死,愈发不把人命当成事情。
如果几场自然灾害就能让人类死光,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又岂会被七十多亿人口淹没。
眼看着十二月就要过去,一月即将到来,吴名正犹豫着是先跟严衡摊牌,还是先等商老鬼过来,严衡却先一步来到他的新院子,叮嘱他打理行装,准备出门。
吴名一愣,赶忙追问缘由,这才得知严衡要以视察边城的名义离开襄平,待抵达边城后再率兵潜入辽西。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严衡会把吴名一起带走,让他在边城坐镇,营造出严衡尚在边城的假象。
吴名顿时犹豫起来。
以这年月的出行速度,再加上严衡是要出去抢人地盘的,一旦离开襄平,一月内绝对没可能赶得回来,若是商老鬼过来,还能找得到他吗?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商老鬼有命盘,想找他的话,怎么都能找到。
对了,可以把乌冬留下做联系人,反正它眼神好,又有一大堆眼线,商老鬼一过来就能……
吴名正想着,严衡那边已经和他打起了商量,想要把乌冬带走,充作信鸽。
“我可以不去吗?”吴名不由得叹了口气。
严衡一愣,马上握住吴名的双手,“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吴名又不是个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一看他的表情,严衡就知道他此刻的拒绝并不只是不喜颠簸那么简单。
吴名犹豫了一下,终是又叹了口气,“算了,去就去吧。”
但严衡却不打算就这么岔过此事,立刻抱起吴名,坐到榻上,追问道:“夫人若有什么芥蒂,直说就是,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可言的事情?”
“不是不可言,而是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吴名含糊地答道。
“夫人连我重生之事都信了,我又怎会不信夫人?”严衡原本只是抱着吴名说话,但吴名的身子往他怀里一靠,他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衣服里面。
新翻修的院子里既有暖炕又有地热,并不寒冷,吴名也没穿多少衣服,就是在胡服一样的短衫长裤外面套了一件羊羔皮做内衬的大氅。严衡用手轻轻一挑,短衫上的系带就被解开,白嫩嫩的肌肤也跟着暴露出来。
吴名正斟酌着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严衡有个心理准备,胸口处却忽地一凉,接着又骤然一热。
低头一看,吴名便郁闷地发现严衡大手已经探入衣襟,在他的胸膛上四处游移。
“夫人……”严衡一声轻笑,将双唇贴在吴名耳边。
显然,正正经经的谈话已经没可能继续下去了。
吴名无语望天,接着便转过头,主动咬上了严衡双唇。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莫不如及时行乐。
吴名本以为这件事会随着这场白日宣淫而落得个雨打风吹去的结局,然而云消雨散之后,严衡搂着他倒在榻上,仅仅喘息了一会儿便又追问起来。
吴名想了想,终是道:“教我功夫的那家伙——勉强可以称之为师傅吧,下个月可能会来看我,只是可能,大概,不一定。”
“你的师傅?”严衡一愣,赶忙坐起身来,正色道,“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也让我有所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吴名翻了个白眼,半真半假地说道,“就是有过这么一个约定,而且还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如今记不记得,会不会来都是两说。”
“话不能这么说。”严衡一脸认真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是约定就要遵守……”
吴名马上插言道:“那我不跟你去边城了?”
“这个……”严衡顿时没了声音。
“二选一,我留下遵守约定,还是跟你一起去边城?”吴名撑起脑袋,老神在在地看向严衡。
严衡立刻犹豫起来。
事到如今,严衡已经越来越不觉得“阮橙”记得前世,转而将他的那些本事与他那位神秘莫测的师傅联系到了一起。这样的话,也能解释“阮橙”为何会知道很多先帝才知道的秘法和学识——很简单,他们有着同样的门派师承,只不过这个门派里都是些不入红尘的隐世高人,不被普通人知晓。
正因如此,一听说这位世外高人有可能会在襄平露面,严衡便不自觉地动了拉拢的心思。
只看他这位男夫人的本事就能猜到他那位师傅有多厉害,若是能得到这样一位世外高人的鼎力相助,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呢?
但再一想到这位高人只是可能会来,而吞并辽西之事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严衡便又冷静下来。
既是世外高人,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动,就算他留下“阮橙”,甚至和“阮橙”一起留下,也未必能有什么让人欣喜的结果。更糟糕的是,万一“阮橙”的师傅也是个老古板,并不赞同男子与男子成亲,那他极有可能会在一怒之下把阮橙带走。
若是事情发展成这般地步,那他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样一想,严衡立刻问道:“若是见不到你,你那师傅会不会……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