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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寒冷的室外骤然进入温暖的房间,冷热交替的让瞬的小脸愈发通红,原本微弱的哭声也逐渐大了起来,嫩嫩的嗓音也越显干涩。
生怕婴儿的哭声被外面的人听到,阿娜墨涅顾不得满身的疲惫,赶紧抱着瞬哄了又哄,但无奈一辉将襁褓搂得太紧,阿娜墨涅这么一拢,两人双臂交叠,反而让瞬哭得愈发凄惨。
阿娜墨涅简直急出了一头汗,她抓着一辉的胳膊摆弄了半天,发现始终无法将襁褓从他怀中弄出来后,她终于失去了耐心,掉头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将襁褓剪开一个大口子,直接将瞬抱了出来。然后又手忙脚乱地从浴室里找了热毛巾帮瞬擦了身子,顺便拆了一床新被子,用一大块最柔软的布料将他重新包好,抱在怀里不厌其烦地哄着。
“乖~乖~瞬瞬不哭~”
折腾了好一阵,就在阿娜墨涅感到手臂都要僵了,瞬的抽噎声终于慢慢地小了下去,似乎被哭泣耗光了绝大部分体力,瞬宝宝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嗝。见状,阿娜墨涅终于松了口气,她找出一盒没开封的牛奶,用浴室的热水烫过后倒在茶杯里,用挖砂糖的小勺子舀着,一点点喂给瞬喝。
至于刚出生的小婴儿的肠胃能不能适应这高钙奶……阿娜墨涅表示,她完全不了解……就算知道小婴儿适合吃什么,在目前这敏感时期也弄不来,所以只能期待我们的瞬宝宝能有一个与小强之名相吻合的强悍的胃……
阿娜墨涅一边在心里吐槽,手上也不忘一勺接一勺地喂牛奶,直到大半盒牛奶下肚后,瞬宝宝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睡意,砸吧着嘴又吐了个奶泡泡,慢慢合上眼皮,不出声了。
阿娜墨涅捶着腰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才为了给瞬喂食,她不得不以一种不协调的姿势在床上歪了那么久,伤处被压着的滋味实在糟透了。让她这个之前只会打石头的圣斗士来照顾这种好像一碰就碎的小婴儿,其实被照顾的瞬宝宝才是最悲哀的吧……
刚刚直起身,阿娜墨涅便听到沙发的方向传来一声细小的□□,她拿着茶杯才一转头,便立刻对上了一双迷茫的蓝色眸子。
被忽略已久的某人终于醒了?
眸子的主人眨了眨眼,在瞟到安静睡着的瞬宝宝的下一秒瞬间清醒,随即猛地跳下沙发,如饿虎扑食般朝着床的方向扑了过来。
“#¥%&%……*&¥!!!”
叽里咕噜的某种语言让阿娜墨涅一呆,眼见一辉几乎以一种要将瞬压扁的姿势飞扑过来,她顺势一抬脚丫,准确地抵上了他的胸口,然后以一股柔劲直接将他顶回到一堆软垫里。
“アー!”
一辉小朋友痛呼一声,随后挣扎着爬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半张着嘴,阿娜墨涅在听清对方的发音后瞬间泪流满面——之前无论是圣域随行人员还是妮可夫人都在用希腊语和她交流,所以她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听不懂这天杀的日语啊!!!
对面一辉小朋友见她没反应,顿时急了,脚下一蹬再次向床扑了过来。阿娜墨涅回过神来,赶紧把茶杯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放,一手精准地揪住一辉的领子,划了个弧线巧妙地改变了某人在半空中的运动轨迹,随后二话不说将他拎到屋外。
“#……*¥#¥&~!”
直接无视了一辉愤怒的眼神,阿娜墨涅一手点着下巴,努力思索了一阵,随后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试探:“glish?”
这次轮到正努力挥舞四肢的一辉呆住,与她互瞪三秒后,竟然回以不太纯熟的希腊语:“你说什么?”
……………………
一道天雷劈下,阿娜墨涅的头狠狠撞在墙上,一种苍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不科学!这混小子才几岁就会说希腊语啊?!这让她一个活了二十多年前才靠作弊掌握希腊语和半吊子英语的穿越者情何以堪啊!!!
眼见手里拎着的臭小子又开始很有精神地扑腾,阿娜墨涅心里憋着一股气,干脆直接将人拎到浴室,拉开门后直接往放满了热水的浴池中一丢,伴随着很响的“扑通”声,一大片水花四散飞溅,打湿了她的半只袖子。
“咳咳……你干嘛?!”在浴池里扑腾了好几下才冒出水面的一辉小朋友一脸愤怒。
“不洗干净,就别想接近瞬。”
阿娜墨涅一手拉着门把手,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道,随后“嘭”地一声带上了门。
“可恶!”
被暴力对待的一辉小朋友异常愤怒地扒着浴池边缘往外爬,可当他刚迈出一条腿时,浴室的门再次被拉开。
“刚才忘了说了……”阿娜墨涅扫了一眼浑身湿漉漉骑在浴池边缘上的某脏孩子,语气和表情极为淡定:“瞬才出生没多久,又受了凉,身体非常虚弱,你这脏兮兮的家伙如果随便靠近他,很容易让他生病。所以在你洗干净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接近瞬的,不信的话就尽管试试。”
再次带上门后,阿娜墨涅站在门口多呆了一会,果然听到从浴室内传出水花搅动的声音,隐隐还掺杂着男孩的抱怨,却没有再冲出来的意思。她微微松了口气,放下一直捂着伤处的手,转身回到卧室。
没了热水,阿娜墨涅只能拿着已经变凉的湿毛巾简单清理了伤口,又换上新的绷带。做完这一切后,她无意中瞄到摊成一堆的资料上某个显眼的名字,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将那叠文件拿了过来。
……原来,一辉和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他自己并不清楚。妮可夫人嫁给她的第三任丈夫时,一辉还是个躺在襁褓里的婴儿,根本没有关于亲生母亲的记忆,加上那个男人对一辉并不喜爱,各种巧合下,一辉竟和时常在家的继母关系更好、好到甚至超过了他的生父。
她就说嘛,包括阿布罗狄在内,妮可夫人的三个孩子都是翠发翠眸,在容貌上多少有些相似,而且都是表面平和内心坚强。偏激如她,在多数人眼中也都维持着乖宝宝的形象,怎么会出现一辉那样的变异刺头呢。
不过,一辉到底是瞬的哥哥,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正思索着,走廊忽然穿来拖鞋的踢踏声,紧接着卧室的门被大力推开,男孩的声音几乎和他的身影一起从外面闯了进来:“我洗完了!”
这么快?
阿娜墨涅疑惑地一扭头,下一秒额头上青筋暴起,抄起手边的一个软垫直接砸了过去,紧接着一脚把门踹上:“去把衣服穿好再进来!!!”
丫的!这死孩子居然果奔!!!
门外传来男孩的一声惊叫,同时还伴随着硬物撞到门板的声音,以及用日语说出的各种意味不明的词句。
阿娜墨涅苦大仇深地瞪着房门,刚对一辉升起的那点同情一下子全刷没了,满脑子都在yy将他暴揍一顿的画面。
……算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有瞬宝宝在这里,不怕他跟自己闹翻。
被踹出去还不到一分钟,一辉小朋友再次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穿好了,这回可以了吧!”
阿娜墨涅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最终没再说话。一辉根本无视了她提前挂在浴室里的小号睡衣,不知从哪翻出了一件男士浴衣胡乱套在身上,浴衣的腰带几乎被拽到了脖子下面,长长的衣摆湿乎乎地拖在地上,白色布料上还有一个淡淡的脚印,脚下趿拉着两只大小不一的拖鞋,短短的头发不停地往下淌水,不一会就把大半边衣服全部打湿。
顺手拽了条毛巾扔给一辉,阿娜墨涅径直往床上一坐,又伸手摸了摸瞬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的前兆后,这才定下心神,仔细打量起匆匆爬上床趴在瞬右手边的一辉。
这个孩子和记忆中的一样,蓝色的短发,浓眉大眼,抿着嘴的时候更显出一种特殊的坚毅,和他那照片中的父亲倒是很像。最吸引阿娜墨涅的是他的眼神,像狼一样,隐忍,倔强,坚强,唯有注视着瞬的时候才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温柔,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矛盾之中。
或许是感受到阿娜墨涅的打量,一辉看了瞬两眼确定他一切安好后,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阿娜墨涅身上,墨蓝的瞳中透着深深的戒备,以及一点点犹疑。
“你是瞬的姐姐?”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丝毫没有之前大吵大闹的样子。
阿娜墨涅一挑眉:“你知道?”想想他对小潘多拉的态度,这个弟控应该很排斥“姐姐”这种生物才对。
“我听家里人说了,妈妈之前生的一个姐姐要回来。”一辉低下头,表情阴郁地嘟囔:“你和妈妈长得很像。”
妈妈?
医院里看到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逝,阿娜墨涅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冷然,同时也多了几丝忧虑——该怎么把这些事告诉他呢?
就在这时,一辉的声音突然高起来:“不过,就算你是瞬的姐姐,也不准把他带走!妈妈不要瞬了,他现在是我的弟弟!”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瞬身边,一下子将襁褓圈禁怀里,用防小偷一般的眼神警惕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被他这么一折腾,窝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的瞬宝宝立刻皱起了小脸,闭着眼睛大哭起来。
“瞬!不、不要哭……”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辉小朋友瞬间变了脸色,双臂犹自搂着襁褓,却只会僵硬地摇着,一晃一晃间,瞬的哭声愈发响亮。
“喂,我说你……”阿娜墨涅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居然又把瞬折腾醒,还不会哄,早知道就不让你靠他这么近!现在还要再哄一次!
“松手松手!勒那么紧,没看瞬很不舒服吗?!”
阿娜墨涅像赶苍蝇一样将一辉推到旁边,将瞬的襁褓抢过来小心翼翼地托在臂弯内,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同时柔柔地哼着一首上辈子记忆中的儿歌,模糊而轻软的音调盘旋在房间之中,渐渐地,瞬的哭声小了下去,连一辉也稍稍收敛了尖锐的敌意,蜷着腿安静地坐在枕头上,眼巴巴地望着襁褓中的小小婴儿。
哼完最后一个音,阿娜墨涅慢慢将抱着瞬的襁褓放在原来的位置,将周围的小被子拢拢整齐,伸手关掉了卧室里的灯,一片黑暗笼罩下来,难得在三人之间添了几分宁静。
“别再折腾他了。”阿娜墨涅威胁地瞪了一辉一眼,也不管他有没有看清。她随手捡起被一辉弃之于地的毛巾,围着床绕了一圈走到他身边,隔着毛巾用力揉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直到完全擦干才罢手。在此过程中,男孩罕见地一声不吭,任阿娜墨涅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随后又乖乖换上了她拿来的小号睡衣,一切表现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拿掉毛巾后,阿娜墨涅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一辉沉默半晌,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甘心:“照顾瞬,你比我做得更好。”
“嗯?”
“……你带瞬走吧。”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几分痛苦,几分倔强,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等了一会突然跳下床,带着一种放弃一切的表情往外跑去:“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瞬!”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阿娜墨涅呆了几秒,直到他几乎跑到了门边,这才哭笑不得地重新揪住领子将他拎了回来,狠狠捏着他的脸:“你这个笨小子,谁说要把瞬带走了?”
“不、不带走?”
面对着一辉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喜的表情和惴惴不安的反问,阿娜墨涅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废话,就算要带他走,也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将一辉扔到沙发上的一堆软垫中,阿娜墨涅将离床较远的窗帘拉开一条缝,就着照进来的月光翻出一包饼干几根香肠递过去,随后检查了一边门窗,又从另一间卧室内抱回一床被子。再次坐下后,才发现一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吃的东西半点没碰。
“多一个人很麻烦的。”他用很认真的口吻问:“为什么要照顾我?”
听到这话,阿娜墨涅顿时沉默了。她忽然觉得,最可怜的不是那些无牵无挂的孩子,而是这个在失去父母后还要化身支柱的兄长。他不仅要学会照顾自己,还要为唯一的弟弟撑起一片天空。潘多拉可怜,一辉又何尝不是呢?无数的圣斗士候补生谁没有一个悲伤的童年?
说到底,他们都是被神明那游戏一般的战争牵扯进来的无辜人类……
在一辉疑惑的目光中,阿娜墨涅慢慢将他冰冷的身子拉过来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上,无视了他的挣扎,幽幽地道:“我并不是什么无私的人,会为你考虑也只是因为……”
“我们都是瞬仅有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