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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开班会:“杨子溪同学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在医院里养病。要是不太忙的话,大家可以组织一下,去看看她。苏伊伊,你统计一下,看有没有人想去。”
代理班长苏伊伊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说:“好。大家下课之后到我这里来报名。”
常易悄悄传给晏海清一张纸条:【你不是去看杨子溪了吗?她怎么样了啊?】
常易鲜少有上课传纸条的行为,尤其是她特别崇拜班主任,开小差更是难得。对比来看,常易对杨子溪也算得上情深义重。
晏海清半天没回纸条,常易以为晏海清没收到,于是又写了一张传过去。
于是她亲眼看到晏海清打开看了一眼,随后捏在了手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犹豫。
常易好奇地看着晏海清,嘴里嘀咕了一句:“德行,知道杨子溪住哪个医院了不起啊?”
没想到声音太大,弄得杜宇都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常易连忙抿住了嘴唇,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晏海清肯定也听到了,可她一言不发,甚至连身体也挺得笔直,动也不动。
下课之后,苏伊伊在全班统计人数,问:“有谁知道杨子溪病房的吗?没有的话我去问老班。”
晏海清依旧低头做题,不举手、不表态,仿佛没听到一样。
常易闻言站了起来,高声对苏伊伊道:“算我一个!”
声音隔着半个教室传了过去,苏伊伊扭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说:“好,我记下了。还有吗?”
常易又大声道:“晏海清知道地址。”
晏海清这才慢慢转头,木木地看了常易一眼。
常易生出一种错觉:晏海清的表情看上去是要找自己吵架。
然而晏海清看了她两眼,便又低下了头。
怎么了,晏海清不是去看过杨子溪了么?难道不知道杨子溪住在哪里?
苏伊伊问:“晏海清,你知道杨子溪哪个房间吗?”
晏海清盯着教辅资料,笔在指间旋转了两圈。
两秒之后,才道:“知道,我带你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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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易站在杨子溪床前,随便说着些什么,心思却一直放在门外。
晏海清就站在那堵墙外,房门大咧咧地敞开着,但晏海清没有丝毫想要走进来的意思。
而杨子溪呢?
苏伊伊带着人群浩浩荡荡进来的时候,便说过有人带他们来的。杨子溪扫了一眼来客,也并没有问晏海清有没有来。
两个人关系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彼此缄默不言,默契地当作对方不存在。
常易本身就八卦,又对杨子溪颇为上心,因此聊天的时候留了个心眼,一直观察着杨子溪的表情。
她不知道杨子溪知不知道晏海清就在房外,但是对方一次都没有转头去看房门。
矛盾不是双方的,因为晏海清还在门外流连忘返,就算见不到人,也要留在这里。
所以是杨子溪单方面冷战?
常易看了看桌子上面的月考试卷,问:“杨子溪,试卷你都拿到手了啊?”
苏伊伊正在说话呢,突然被打断,愣了愣,说:“晏海清送过来的吧,她前两天不是来过么?”
正是这个时候,这个听到“晏海清”三个字的瞬间,杨子溪低下了头捂着嘴,身子朝前倾了一下。
常易默不作声地看着,但是苏伊伊全然未觉,继续道:“晏海清不是在门外么,为什么不进来啊?”
下一秒,杨子溪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来探病的同学下意识朝后边一退,防止自己被呕吐物溅到。
一秒钟之后,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对着脏物面面相觑。
杨子溪从床头抽了一张纸,低着头胡乱地擦了擦嘴,头发把脸都遮完全了。
程彩丹在一旁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天色也晚了,要么同学们先回去吧,小溪最近状况不好,等好了一定回学校。谢谢大家关心,还专门来看她,真是用心了。”
访客里很多是女孩子,见到秽物之后都起了回避的心思。现在程彩丹一说,大家都纷纷表示要回去写作业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房间里很快空了下来。
常易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晏海清正靠在墙上,模样也很沮丧。
她问晏海清:“你为什么不进去啊?”语气好奇,表情带着一些些窥探的意味。
晏海清看着她,摇了摇头。
常易又问:“你走吗?”
晏海清还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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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杨子溪状态不太好。
上次晏海清以为杨子溪精神状态不稳定,从门缝里看见杨子溪正在笑着跟程彩丹撒娇,于是推门而入,想给一个“惊喜”。
可杨子溪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表情迅速地变了,然后吐了出来。
晏海清措手不及,忙把试卷和橘子扔在床上,伸手帮杨子溪拍背顺气。
可杨子溪吐得更厉害了,同时把她的手推开,一副不愿意有肢体接触的样子。
晏海清被推得向后退了一步,差一点就踩在秽物上了。
她将将站稳,脑子里却在想:杨子溪怎么了?
杨永叹了口气,对着晏海清招了招手,说:“海清,过来吧。”
晏海清看了杨子溪一眼,对方也恰好看着她。
杨子溪已经平息了的吐意再次翻滚上来,再次兵荒马乱地吐了起来。
程彩丹语气急促,道:“海清乖,快跟杨叔叔出去,他有事找你呢。”
晏海清茫然地走向门口,杨永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把她带出了房间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一声叹息。
晏海清于是才知道,杨子溪受了惊吓,除了吃不下饭以外,生理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精神上也健康得很,但是偶尔会吐。
听到自己的名字会吐,看到自己折的千纸鹤会吐,连看到手机通讯录上的“晏海清”三个字也会吐。钟梨手机被砸,就是因为在电话里叫了自己的名字。
更何况是见到本人了。
短短的一周之内,晏海清仿佛成了杨子溪的病原体,还是完全接触不得的那种,反应犹如核变。
杨永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语气格外犹豫,每句话都要字斟句酌,考量半天才能说出来。考虑到他刚刚还骗了晏海清,千方百计阻止她进病房,他怕伤害到了晏海清的情绪。
当时听到的时候,晏海清仿佛完全置身事外,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主观上的感觉。
相反,晏海清很理解刚刚杨永的做法。
谁不想为女儿好呢?
晏海清点了点头,懂事道:“嗯,好的,我会注意不出现在杨子溪面前的。”
那时候的晏海清这样承诺着。
这两天她一直在做题,整个人都好像冻住了一样,就算想到杨子溪对自己的排斥,内心也古井无波,只是暗自重复着自己对杨永的承诺。
不就是不出现在杨子溪面前吗,这有什么难的。
杨子溪对自己过敏,自己也对杨子溪敬而远之不就好了?
于是连探病也只能在房外。
晏海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谁没个把心理问题呢?当年晏柔柔发起病来的时候,还说要杀了自己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同学们叽叽喳喳跟杨子溪聊天的时候,晏海清在病房门外听着,突然感觉有一点悲凉。
两天前,杨子溪的排斥夹枪带棒地席卷过来,晏海清视若不见,身手敏捷地避过了一层又一层精神伤害。
可在喧嚣与静寂的强烈对比下,今天杨子溪新一轮的呕吐杀伤力尤为巨大,一次性把这两天的坚固伪装给击了个粉碎。
因而,板结的情绪缓缓解冻,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伤口便开始汨汨流血。
悲伤郁结在胸口,晏海清觉得自己好像呼吸不过来了,连眼前也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