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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了解,以太平的性格绝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贺兰敏月是她最要好的姐妹,再说,她的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怎么受得了,未来的大姑子怀着自己父亲的孩子?所以,将贺兰敏月接回宫,压下赐婚的事极有可能是太平的意思。
一时间太平既要忍受父亲的荒唐,又要面对姐妹的背叛,还要承受与所爱之人不能再一起的事实,袁一不由得担心,太平是否扛得住这些打击?
想到这儿,袁一向薛绍问道:“公主还好吗?”
薛绍又是长长叹了口气:“都这样了,怎么能好得了?薛仁贵战败后,大唐与吐蕃协议没谈拢,过几日,圣上将会让贺兰敏之带兵进行下一轮的和谈,要是再谈不好,可能又会开战,这一折腾不知道要好久,这样的安排,算是圣上的一个小心思,让贺兰敏之和公主有足够时间冷却这段感情。”
袁一抬头望着夕阳即将逝去的天空,想起上官婉儿提过的宿命之说,隐隐感到有些后怕,他心语:“既然早有宿命,那努力追寻,苦苦挣扎管个屁用!”
袁一和薛绍聊过以后,从对太平的担忧,变成了对自己遭遇,前途的怀疑,他总觉得上天先精心把自己造成了上等泥胚,再随意放进一个窑里烧制,然后,见拿出来的瓷器开裂变形,上天再顺手把自己扔进一堆同样被烧坏的瓷器中,最后,他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破罐子。
这日,闲得发慌的袁一边巡街,边思考要不要继续破罐子破摔时,梅仁气喘吁吁的跑来道:“袁哥……快回……捕衙……”
见梅仁只顾着喘气,他一脸着急道:“出什么事了,说清楚啊!”
梅仁长长吸了口气:“捕衙来了太监,让你去接旨。”
听到这话,袁一想起武后让他做回将军的承诺,不禁汹涌澎湃,他拔腿就往捕衙跑去。
袁一捧着沉甸甸的圣旨,看着周围一张张隐含嫉妒,不屑,或是真心祝贺的笑脸,听着各种祝贺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脑中突然一片空白,盼了好久,终于等来了今天,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开心,或许是因为,找不到在乎的人分享这份成就,或许是,在乎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一股莫名的孤独向他袭来,一种好似天底下只剩自己的孤独。
袁一正莫名神伤时,见衙丞走来,拍拍他道:“朝廷上,凡是能干出番事业的大将都是出自神兵司,现在圣上下旨破例让你入神兵司,对你重视可见一斑,你算是熬出头了,改日辉煌腾达了可不许记仇!”
袁一笑了笑:“说实话,你是历任衙丞对我最好的一个,我也明白大人的身不由己,所以,仇从何来?”
衙丞松了口气:“今晚我请大家到醉卧居,也算为袁一晋升神兵司庆祝!”
袁一同梅仁走进醉卧居,瞧见衙丞与韦杏儿早已在厢房坐定,袁一心中便明白向来吝啬的衙丞,这回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梅仁见了韦杏儿就像蚂蚁见了蜜糖,“嗖”一下窜到韦杏儿身边正要坐下,见状,衙丞说时迟那时快一伸手按住凳子,把梅仁推到一边,向袁一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坐到韦杏儿身边。
衙丞都做到这份上,袁一也不好拒绝,只得走去坐下。向来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的韦杏儿,此时,却换做一脸巧笑嫣然,殷勤地倒好的茶送到他手边。
接过茶的袁一看着眼前韦杏儿身着一袭青衫长裙,妆容淡雅,虽无绝美姿容,可举止得体,外貌俏丽,也算得上大家闺秀。
一旁的梅仁不甘被冷落,拿起空茶杯递给韦杏儿道:“我也要喝茶。”
“知道了,不会忘了你。”韦杏儿的语气没有客套,反而让人觉得她与梅仁的关系很亲近。
袁一看了看俩人,心中一合计,便道:“前些日子,有个江湖术士给梅仁算了因缘说他将来的夫人名字中有个‘杏’字,当时就在寻思,韦姑娘名字中刚好有个杏字,又同梅仁走得亲近,莫非就是姑娘?”
韦杏儿没有说话,脸不由得一红,见她的反应不是恼怒,而是羞怯,袁一心中暗暗一惊,心语:“哇哦!她对梅仁竟然藏着几分情意。”
梅仁扯了扯袁一,低声道:“我几时算过因缘,我怎么不记得了?”
衙丞是精明之人,很快明白袁一的用意,赶忙道:“术士之言,怎么能轻信?我并非嫌贫爱富之人,所以,我不求杏儿嫁的人是王孙贵胄,可绝对要像个男人,譬如像袁一这样的,我就很乐意。”
吃了软刀子的梅仁半晌没吭声,带着满脸无从发泄的愤懑呆坐在一旁,等到开席没过多久,梅仁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见梅仁如此,袁一见帮人,反倒变成了害人,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此,这顿看似热闹的宴席,他吃得并不尽兴。
散了席后,衙丞说要去捕衙处理公文,让袁一顺路送韦杏儿回去。
此时,月牙儿已爬上了柳树梢,街市中除了几家买馄饨面食,糖水的小摊还做着生意,其他店铺皆是大门紧闭,袁一和韦杏儿带着满身月色,走在这条显得格外安静的街道上。
各怀心事的俩人,从醉卧居一路走来,都没说话,袁一想要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便开口道:“说实话,我们向来没什么交情,这会儿结伴同行,太安静就觉得尴尬,可又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韦杏儿停下脚步,抬头望了眼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听到这带有暗示,又很直接的问话,他沉默了一会儿,从侧面回答道:“觉得你并不喜欢我,而且,还有些讨厌。”
韦杏儿骤然变得尴尬,摸了摸额头道:“是不是有些误会?其实,我是想问你对我的看法。”
双手环胸的袁一摸着下巴道:“如大人在席间说得那样,韦姑娘确实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可我觉得,韦姑娘也傲慢,清高,自大。我都无所顾忌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韦姑娘不妨说说,对我的看法。”
韦杏儿冷笑几声:“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我承认,你的确有过人的本领,可品性也像其他捕役那样糟糕,嗜赌成性,流连青楼,还以欺辱别人为乐。不是为了讨我爹欢心,才懒得来这儿自讨没趣!”
袁一心想,韦杏儿虽是家中独女,可去年衙丞新娶了小妾,本是百般宠爱,现在又有了身孕,因此,她这掌上明珠的地位,自然大不如前,她为讨爹的欢心,向自己大献殷勤,也能理解。
想到这儿,袁一道:“这样说来,我的确挺讨厌的!可梅仁难道没跟你说,我去赌坊输掉自己的那回是为了,追查一个叫‘千只手’的老千,去青楼是则是为了追查懂得易容术的采花大盗,至于嗜赌,流连青楼的毛病都怪我入戏太深。”
韦杏儿摇摇头:“这些,梅仁没有说过。”
“不说我了,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梅仁?”
韦杏儿一脸惊讶不安道:“不,我才不喜欢……那个不像男人的家伙!”
“在席上,自从梅仁走后,就见你心不在焉,还望着窗外连叹气,这不是在意他吗?”
韦杏儿长长叹了口气:“席上明明见你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什么时候把我的一举一动看得这么仔细?”
“我可是江湖公认的鬼捕,这些都雕虫小技。”
韦杏儿笑了笑:“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于梅仁是哪种感情。我敢说,他是世上对我最好,最了解我,最能包容的男人,可像我爹说的那样,我嫁的人至少得像个男人,恰恰梅仁连最基本条件也达不到,所以,我不会喜欢他。”
“如果他把娘透的性格改了,你会考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