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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袁一向来就擅长记名字,以前,他统领固盟军时,他发现记住一些普通士兵的名字,然后,在不经意间用名字称呼他们,可以使他们杀敌更加勇猛,士气也会得到提升。
为此,他用了些方法训练自己快速记下士兵的名字,之后,训练变成了习惯。现在,就算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能准备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他之所以能叫出文林郎的名字,是因为,在雅集还未开始时,他为了暗中察看叶双双挑选的这批人是否真是才德兼备,就让叶双双带着自己认了脸。
如此,他才记得文林郎的名字。没曾想到,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见袁一叫了自己的名字,孙文正也不再那般惶恐不安,他回话道:“禀告郡王,小人”
见他依旧跪着,袁一便打断道:“站起来说话。”
“是!”孙文正站起身,回话道:“方才,小人本想给光禄大人敬酒,可太过紧张,一时不小心将酒洒到大人的衣裳上,才惹怒了大人。一切过错都在小人,为了弥补过错,明日小人就去铺子里定制套一模一样的衣裳,赔给大人!”
说着,他又赔罪似的向光禄大夫拱了拱手。
光禄大夫却丝毫不领情,只见他冷哼一声道:“本官府里衣裳多得是,还稀罕你这穷酸小子赔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本官能跟你坐在一起,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本官不愿应承你喝酒,你就撒气,泼了本官一身酒水,你究竟是借了谁的胆子,敢这般放肆!”
孙文正求饶道:“大人真误会了!小人真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袁一就端起案几上的一杯酒,泼向了他,顿时,他傻了眼,止住了话语。见此,满堂宾客皆是一片哗然。
袁一不慌不忙地放下空酒杯,看了眼面前的光禄大夫,语气平静道:“我替大人还回去了。这下,大人该满意了吧!”
“这”见袁一竟来了这么一手,光禄大夫不知该如何应对,像根木头似的愣在那儿,半晌也答不出一句话。
这时,袁一看了眼手足无措的孙文正,道:“这杯酒,我替光禄大人还的,可说到底,你没惹我,而我却无缘无故泼了你一身酒水。按理来说,你也得还回来,泼我一杯酒,这样才能算清!”
孙文正慌忙拒绝道:“这一切都是小人的错!小人”
袁一用命令的口吻打断道:“倒酒!”
孙文正一脸为难:“小人不”
袁一声音更为严厉道:“倒酒!”
孙文正没辙,只能用打着颤的手提起酒壶,半倒半洒地倒满了一杯酒,而后,咽了咽口水,用胆怯的声音道:“郡王,酒倒好了!”
袁一又命令道:“拿起酒杯!”
孙文正不敢违背,咽了咽口水刚端起酒杯,又听到袁一的指令:“泼我!”
这回,孙文正实在下不了手,迟迟不敢行动。
见此,袁一打量眼垂头丧气的孙文正,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连像狗一样,跪在别人脚下磕头,都不怕。却反倒怕像男人那样,狠狠的,不留余地的泼我!因为,我是郡王,而你不是吗?若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个不入流的捕役,那你是不是更容易下手?”
说着,他看了眼孙文正,见他眉心低拢,一手紧紧握着拳,心里那把火已经烧起来了,他继续道:“若是如此,那只能怪你生不逢时,没有遇到八年前的我,那时的我就是个不入流的捕役。时间无法倒流,但一直在前进,再过八年后,我依旧是郡王吗?你依旧只是个卑微小吏吗?没有人知道!”
他用锐利的目光,从鸦雀无声的大堂中扫过,先是看了看那一张张满是沧桑的面孔:“可有件事我知道,八年前,那个在万人头上逞英雄的骠骑大将军,已经成了侩子手刀下的亡魂。”
说到这儿,他又看了看座上那一张书卷气十足的年轻面庞,难掩得意道:“而那个被万人踩在脚下的捕役,现在,也已咸鱼翻身,封侯拜将!”
说罢,他又将视线转向孙文正,语带嘲讽道:“知道我跟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我有勇气,而你没有勇气,相信再过八年,甚至十八年,你依旧是个只会跪着给人装孙子的可怜小吏。即便,你根本没做错什么,你”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气得满脸胀红的孙文正手一扬,将杯中的酒全都泼到了他脸上。看到这颇具侮辱性的一幕,满堂宾客又是一片哗然。
袁一抹去脸上的酒水,看了眼紧紧握着空酒杯的孙文正,笑道:“这三十年陈粮的女儿红,果然是酒香扑鼻。现在,我和你之间的事,算是两清了。至于,你和光禄大人之间的事,究竟孰是孰非,相信你应该有勇气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且,告诉大家。”
听到这番话,孙文正突然意识到,袁一不是在教训自己,而是,在帮自己。他满脸的悲愤之情顿时散去,他抬头用略带感激的眼神看了眼袁一,只见他对自己轻微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看了眼身边昂着头,依旧表现得趾高气扬的光禄大夫,鼓足勇气道:“之前,我一时失手,将酒洒到光禄大人衣裳上,的确是我的过错。可我已经道过歉,大人不但拒之不受,而且,还歪曲事实,对我百般辱骂,这就是大人之错!”
光禄大夫一脸凶色,用手指着他的脸,怒骂道:“你这小兔崽子!你这是借了谁的胆子,竟敢数落本官!”
袁一冷冷道:“他是我请来雅集,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看大人这意思是,被酒水脏了衣裳就得把我的雅集闹得不欢而散,若我没会错意,你这番撒泼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我!”
光禄大夫冷冷一笑:“您是郡王,一定要误解下官,那下官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袁一点点头:“很好!既然是听之任之,那你就给我滚!”
说罢,他看了眼在座的其他人,声音洪亮而威严道:“在座的其他大人,若觉得我对雅集某些安排,让你们觉得被怠慢,或是觉得我仗势欺人,而光禄大人的做法合乎情理,需要大家的力挺。那么,各位大人可以随他一起离开。”
正当座上官显贵互相交换眼神之时,袁一又对在座的寒门之士道:“你们记住今天,记住我所说的话,更要记清楚坐在你们身边的人。有朝一日,你们鱼跃龙门,一定要用今天他们对待你们的方式,那样对待他们!”
本来略有些去意的达官显贵,听到这番话,心中都是一“咯噔”。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能被袁一请来雅集的这些年轻人都是些饱学之士,时运一到,辉煌腾达指日可待。
他们混迹官场多年,看遍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态变化,也懂得后生可畏之理。
再则,这位荣郡王受到武后的重用,又与太子有几分交情,不说他权倾朝野,也算是如鱼得水。若他们这样一走,势必与这位郡王接下梁子,没必要为了一口气而得罪人。
有了这番心思,他们权衡再三后,便没有起身,而是,低头坐在座位上,像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此,袁一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光禄大夫,只见他早已失去方才的张狂,面色惨白,蔫得像受了霜打的茄子一般。
袁一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便耷拉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
请走了光禄大夫后,雅集依旧照常继续。有了这番经历,那些如黑面神般的达官显贵,也就变得和气了很多,有些甚至主动向身边的寒门之士劝酒,以此,缓和方才的尴尬气氛。寒门之士也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都是把腰板挺得直直的,把话说得既嘹亮又清脆。
袁一想起首次雅集,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可之后的气氛变得极为融洽,雅集也算是圆满结束。
现在,再看这次的雅集,不仅延续之前的融洽的气氛,而且,十二美人也真心诚意地参与其中,时而,卖力地献上精心编排的舞蹈,而时,弹上一曲琵琶,奏上一段琴音。她们用心准备的表演,实在为雅集增色不少。
雅集接近尾声之事,按照十二美人提出的要求,把腰带上别着红色绸花的男子单独选出了,然后,吩咐丫鬟用黑布将他们的眼睛蒙上,再让他们以手搭肩排成竖列,最后,由两个小厮领了,把他们带去了听雨阁。
等他们离去后,袁一又让美艳的波斯女子跳过一轮回旋舞后,便结束了雅集,前院的众宾客也都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