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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亮起烛火,“咯噔”一声响,屋门从里面解了锁,却没人开门。千蔻伸长手将门一推,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屋里空无一人。
突然,一只白森森的手从千蔻身边伸出来,直往薛让脸上摸。薛让向后避过,那手轻轻一弹,又追了过去。被一枚鲜花手环装饰着,那只手如一朵花蝴蝶般在薛让脸畔翩跹,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生了根线在他脸上似的,任他如何退避,那只手总不离左右。薛让不耐烦起来,出指去击,那只手倏地一晃,朝千蔻脸上摸过来。
薛让一惊,伸掌来格。那蝴蝶一般的手如突受大风似的急转方向,只听“啪”的一声,落在薛让脸上,结结实实地摸了一把。
“哈哈哈……”一阵清柔的笑声响起来,一名女子从门后走出,捂着肚子,直笑弯了腰。薛让露出无奈神色。
千蔻眼见刚还在偌大的双绝庄冷言冷语的薛让,转眼竟为一名女子所戏,不由得又惊又妒。看这女子时,只见她二十七八岁年纪,鬓发凌乱,衣衫未整,双颊生晕,媚眼朦胧,好一股慵懒妩媚风韵。
她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瞅千蔻一眼,道:“这好歹还算我的地方吧?你怎么随便把外人带进来?”说着打了个哈欠,纤手轻轻拍着微张的嘴。
外人?千蔻愈发嗔妒,我反是外人!
只听薛让说:“你替我照看她几日。”
那女子“呸”一声,道:“好会支使人!银子呢?”
薛让望望千蔻,千蔻心里“哎呀”一声叫:银子放在客房桌子上,未曾带出来。
薛让对那女子道:“若要银子,日后给你。”他也不等她答应,又对千蔻说:“你就留在这里,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我就回来。”
说完,欲走不走,又想起什么,道:“这个人叫作时婵裳,心肠很好,会照顾你的,你只管随她安排就是。我一得分身,就来找你。”
又对那女子说:“若有什么吃的,给她拿一些。”
那时婵裳在他胸口戳一指,道:“银子也不给,还要我拿吃的?”
打这时婵裳第一次碰了薛让,千蔻心里就不痛快,如今见她又动手动脚,薛让竟也不避不拒,更是妒火中烧,暗想:我还当他孤零零的多可怜呢,却原来有这么个打情骂俏的,可笑我一厢情愿!还说想我,当不得真!
这时,几只蝙蝠“吱吱”叫着从门外飞过。薛让回头去望,时婵裳正色道:“是茯儿?”
薛让点点头,望千蔻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出门而去,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畜生,”时婵裳恨恨地骂,“就会支使我,别的再多说一句都懒,呸!”冲薛让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啐完之后似乎就把薛让给忘了,摇着腰肢打着哈欠往里走,一面说:“进来吧。”
里屋只一张床,时婵裳上床躺了,说:“你就在我边上睡,大晚上没那功夫给你搭床铺。”说完,身子往里一侧,就睡舒坦了。
千蔻爬上床,衣服也没力气脱,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千蔻才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竹屋里。这竹屋到处缝缝孔孔,门窗大开,亮光透进来直刺眼睛。
时婵裳这时光着脚在门口出现,她一手里提个小锄头,一手提着竹篓,竹篓里塞几株药草,看样子刚从山里采药回来。“你倒没睡死过去,”她说,“我给你留了点东西,你快点去吃。”
千蔻来到厨房,见有一碗粥,一只兔腿。她早饿瘪了,狼吞虎咽地吃了。
时婵裳又拿着几件衣裳走来。“挺能吃啊你,”她说,“走,跟我洗澡去。”说着望前走了。千蔻在后跟随。
两人沿着屋旁的溪水往上游走。时婵裳走在前头,问:“昨天你和薛让做什么去了,怎么大半夜的往我这里跑?”
千蔻望着她柳腰纤背,不答。
她又问:“你叫什么?”
千蔻不答。
她这才回过头来:“你怎么装聋作哑的?”
千蔻摇摇手,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她突地神色一变,再也不说一句,默不作声地朝前走。
两人来到山溪的一个积水处,时婵裳突然拂手将千蔻一推。千蔻猝不防,“扑通”一声栽倒在水池里,水沽沽地直往鼻子里灌,呛得她昏天黑地的。
“哈哈哈……”时婵裳捂住肚子大笑,“你……你当真哑呀?”
千蔻心头大怒,站在水里瞪她。时婵裳收起笑颜,忽然变了脸,冷冷说:“你是薛千蔻?”
原来她知道我。千蔻瞪着她,不答。
“我早该想到,”她说,“你像极了万简心。”
千蔻微微一惊:她也认得娘?她究竟是什么人?
时婵裳阴沉着脸,青天白日里脱起衣裳来,须臾脱得一丝不挂,走入水中。千蔻不敢瞪她了,爬上岸去。她瞥两眼,道:“怎么,衣服也没见你脱,你这就洗好了?”
千蔻指指山溪的上游,示意自己去那边洗。谁知她扯着脖子就“呸”了一声,翻着白眼说:“倒教我洗你洗过的污水么?”
千蔻万万没料到这一声骂,心头更怒,按捺着不发作,又扬手往下游一指。
“去罢,”她说,“拿身衣服,借你换洗,别说我屈着你。”
千蔻拿了衣服,怒冲冲往下游去,心里骂:这人好没道理,我又不曾得罪她,她怎平白骂起人来?也不知薛让急吼吼地跑去干嘛了,留我在此受人欺负!
她本不惯在露天洗澡,但此时身上衣服已经透湿,遂找了处有树荫掩蔽的地方,也褪下湿衣服趟在溪水里洗澡。一开始还有些东张西望、遮遮掩掩,待在水里待惯了,哪里还管许多,尽情玩起水来。玩够多时,忽瞥见溪水里自己的影子,心为之一动。
这位窈窕佳人就是她?
她虽常照镜子,但只是看看脸罢了,却不知,衣裳下的这副身躯几时长成了这般娉婷婀娜的模样。
水面渐渐平静,她的影子愈发清晰。她几乎着了迷,暗暗对着自己的影子说:你平日里吃的无外乎五谷杂粮,怎就长成这样一副好皮囊?
她忽惊醒过来,几乎红了脸,忙将倒影打散,偷笑一回,心里又不舍起来,依旧等水面平静,将自己前后照看,直看得心花怒放。
千蔻贪看多时。这时,右肘上的一块红色印记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暗吃一惊,不知自己胳膊肘上何时长了这种东西,定睛细看,这印记颜色鲜红,拇指一般大小,而形状像极了一只蜷卧休憩的狐狸。
她拿手使劲揉搓,搓得周围皮肤红通通的,这印记却丝毫不淡去。
这是什么东西?何时在我身上的?她心里隐隐不安,却又无计可施,好在也不觉痛痒,只得随它去了。
她在水里玩耍够了,上岸穿了衣裳。
恰巧时婵裳从上游寻过来,将手中的衣物往她手里一塞,说:“你把衣服洗了,老娘不成白供你吃住。”
千蔻虽不乐意,无奈人在屋檐下,胡乱把衣服洗了。
时婵裳提着早上的药篓走进了竹屋西面的房间,一整个下午都在里面忙碌着。千蔻百无聊赖,数着屋前的花朵消磨时间。
第二天早上,两人吃掉了最后一点口粮。时婵裳齐齐整整穿戴起来,吩咐千蔻:“我去镇上买些蔬菜东西,你好生待着,别乱跑出去,若是在林子里迷了路,我也寻不着你。”说完出门而去。
千蔻早盼着她走,估摸着她已走远,来到屋子西面的房间,想看看这时婵裳一直在里面做什么。
这竹屋颇为简陋,大多房间都未设门锁,这间房也只是虚掩着门。她推门而入,忽有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呛得她直皱眉头。屋里十分昏暗,铺晾着一些药草,四面墙下摆了许些瓦钵瓶罐。
千蔻本出自炼药之家,又吃过七锦七摧兰的亏,见了这么些瓶瓶罐罐,心里就起了戒备,心想:原来这时婵裳也是个捣鼓药品的,这屋子还是别进为妙。
她便果真不敢进去,退了出来,依前掩上门。
约摸两个时辰,时婵裳从外归来。她放下菜篮子,大呼小叫地扯住千蔻,问:“刚在镇上,我听人都在传说,说薛让与双绝庄争斗,反而弄得落荒而逃,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