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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当怀里的人不再啜泣之后,关世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对方寒冷的双手,轻微地揉搓着使它温热,她不能惊扰对方,所以始终保持着这样蹲着的姿势。
叶歆吸了吸鼻子,濡湿的眼睛微微睁开,用掉了关世理一件白衬衫。身上的疼痛渐渐消散,第一次没有打止痛针而如此快速地好起来,她抬起头,看到对方肩膀上被自己在疼痛难忍时候咬下去的紫红色印记,有点心疼地皱眉。她刚想伸手碰触,却被对方不在意地重新穿好衬衫遮住了。
“很痛吧。”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自责地说出口。
关世理微微笑着穿好衬衫,将外面的大衣也重新套好,遮住有点明显的印记。将叶歆抱到沙发上,因为之前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身体有点僵硬,当走路的时候,还有点微颤。叶歆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意识到。
她蹲下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叶歆,冰蓝色的眼眸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温柔,像是安慰对方的口吻,“比起部长,这点疼一点都不算什么。”
“但是都是因为我……”叶歆深深皱眉,她仍然觉得自己连累了对对方,不住地自责,“明明你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叶歆其实让她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她不希望将关世理牵扯到自己的事情中来,她不希望单纯善良的她因为自己而担忧。
关世理突然发笑了一下,她知道叶歆在想什么,比起自己总是先担心别人,明明这个人比谁都温柔的,却要经历这样该死的折磨。她拿过对方曾经布满伤痕的手,眼前又重现了那黑白照片上那个小女孩瘦弱的模样,声音有点哽咽:“不是可以避免,而是无法避免。我啊,只要一碰到关于部长的一切事,就会控制不了,想要把伤害过部长的人,全部抹杀掉好了,这样的想法很阴暗吧。”
叶歆听着对方的絮说,如鲠在喉,抿着嘴摇摇头,牵过对方落在胸前的一缕卷发,“在我心中,你是阳光的,就像你的眼睛一样,很美很透彻,我希望不要因为我布满忧愁。”
“你这是在担心我?”关世理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起,很显然她总是能抓住她想要的重心,即使对方并不愿意说出口。
叶歆无奈地抽回手,不再给对方抚摸,幽幽叹息一声,“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亦或是你根本不在意不好奇吗?”
“我只在意您的感受。只知道你被这件事吓坏了,此时此刻需要休息,好好整合一下思维,包括接下来该面对的事情,我希望部长还像一样,毫无畏惧,您不是一个会被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所恐吓到,何况您身边还有我,该跟过去、那些痛苦的记忆说再见了。”
“你怎么会知道……”
叶歆瞪大眼睛看着如此平静说着这些话的助理,她竟然有些语塞。波澜不惊的蓝色瞳孔下是坚定的、让人震撼的目光,她没有想到比起自己现在的惊恐到懦弱的行为,对方竟然可以如此成熟,更深一个层次来讲,她正在默默地扶持着她,给予她精神的支持。
看着对方又再次僵硬住的身体,关世理忍不住皱眉,刚抚平的情绪怎么又开始出现波动了呢,看来那个该死的家伙还是趁早解决掉比较好。这样想着,关世理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过宽容了,要是从前,她一定是会做出那种让人害怕的报复心极强的事情。内心压抑的黑暗情愫已经好久没有显露出来,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个让她变得小心翼翼的人,一定是吧。
“您不是说过越是亲近的人越会伤你最深,能让您如此害怕的,是那份难过的亲情吧。”接收到对方惊愕的目光,关世理绕到她面前,眉眼低垂柔声道,“抱歉去调查了您,因为部长一定是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普通的资料上写的都是大家众所周知的。”
“所以…你就去问了心蕊?”叶歆并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而是有些惊讶和不解,作为助理她关心的事太多了。
“您不要责怪她,您也是知道的,我是个难缠的家伙,所以心蕊姐才无可奈何。”关世理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助理,我知道你想要陪在我身边,但是那个人是,”叶歆停顿了几秒钟,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形容词。
“疯子?”关世理接过对方的话,带着疑惑开口。
“对,疯子。让人心生恶寒的疯子,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让他接近你,因为我的关系,伤害到你,最好能和我……”
保持距离。
这几个字突然说不出口,看着对方雕刻般精致的轮廓,那双清澈的只会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叶歆突然说不出口。
关世理并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拉开窗帘,屋外下起了簌簌的冬雨,如珍珠般坠落的雨滴开始融化了这座城市似乎一个世纪的冰雪。
“部长,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叶歆被对方跳跃性的话语一愣,只能傻傻地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哭泣的时候老天爷似乎也连同她那份悲伤一起流淌着,眼睛里映着斜靠在窗台旁那个温暖的身影,叶歆突然也希望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我们翘班吧。”
“你说什么?”
“我们翘班,就是现在。”
这样语出惊人的话语从笑颜如花的女子口中脱出,叶歆只有惊讶的份,墙上的时刻显然还没到下班时间,可是但凡被这样“难缠”的家伙一心要做的事,似乎真的没有一次不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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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歆将头靠在车窗上,侧过脸看着身旁的人,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颚,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被褐发遮挡住,此时此刻这个“难缠”的小家伙正未经她允许开着她的车行驶在街道上。十年如一日的工作狂,从来没有早退过的她在提前离开的时候,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那些老员工一副吃惊到极致的表情。
这种感觉很奇妙。
看着窗外渐渐停滞的小雨,果然,这场雨不会持续太久。
“要不要喝点什么?”
细腻温和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叶歆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转过神,看着关世理,又看到她们停靠的路边,那家年轮甜品店铺正在营业着。她有点惊讶对方什么时候居然将车开到这条路上,还是这家店铺门口。
叶歆拦住对方,“我下车买吧,你要喝什么?”
关世理笑了笑,思考了一下,便说道,“一杯热卡卡,浓缩一半,加椰奶。”
叶歆也没多想,便向对方摆摆手,下车去买了。关世理笑着看着叶歆的身影进了店铺之后,才转过头,眼神沉静地转向前方,拨通了手机。
“姐,拜托你一件事,但…这是私事。”
叶歆进屋之后,留胡子老板有点惊讶于叶歆这个时候到来,笑脸盈盈地招呼对方:“真没想到,你会赶着这个点过来,需要点什么?”
“很意外吗,我也这么觉得。每次都是那么晚,麻烦你了。一杯浓缩的热卡卡加椰奶,”叶歆抬起头看了菜单,又补充了一句,“还要一杯黑咖啡。”
“好咧。”
当叶歆在等咖啡的同时,她转过头,从门窗看向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在她们前方停了一辆道路清障车,关世理从车里出来,似乎在跟维修人员交谈着什么。
难道车出毛病了吗?
叶歆心里嘀咕着,看着关世理与前面穿着工作服的人员沟通之后又重新坐回车内,有点着急地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热饮便谢过离开了。说也真巧,当她刚拿着热饮从店铺出来时,老天像恶作剧般又开始不逢时地下起小雨,毫无预兆的。
关世理看着突如其来的雨滴簌簌滴落在车窗上,转过头看向咖啡店,正好看见那个人刚从店铺出来,她正准备打开车门要去接她,只是那不经意地一瞥,视线突然定格在那里。
那一瞬间,空气,时间,缓慢坠落的雨滴,仿佛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整个空间之中,只有叶歆是活动着的,她慢慢地向着车里的自己摆摆手,示意不用下车接她,似乎同样是意想不到又突然下雨,略带窘迫的傻笑一下向着自己小跑着,雨中的她美得让人……窒息。
“啊,没想到突然又下雨了。”
叶歆自顾自的说出来,摸了摸有一些潮湿的头发,略微懊恼一下。她将热饮递给身旁的人,看到前方闪烁着红灯的清障车,“车哪里坏了吗?”
关世理努力平息下自己跳动的心脏,微微眨眨眼,笑着说道,“很难说,不知道呢。”
“哎,这车也开了久了,也指不定哪里出问题了……”
叶歆幽幽叹气,并没有要责怪对方的意思,而关世理显然没有在意对方的话语,而是小心拿过叶歆刚要喝下去的另一杯热饮,啜饮了一口。
叶歆瞪大眼睛,“助理,你拿错了,这杯才是你的。”指了指右手上握着的热可可,示意对方拿错了。
关世理好看的眸子望向她,微微挑眉,声音轻飘飘的,“没有拿错哦,那杯热可可是给您的。”
那天晚上的记忆浮现在她眼前,这个人给了她一半的苦荞年轮和这样一杯热可可。明明那么苦,还要当作生日蛋糕。
“可是……”叶歆并没有想到对方要与自己交换,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热可可她从来没有喝过,老板说这是店里最甜的。
“如果我没猜错,部长会点一杯苦到掉牙的黑咖啡,很显然”关世理举了举热饮,“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习惯了,并没觉得很苦。”叶歆微微皱眉,被对方这样猜测出来有点小不爽。
“睡眠障碍难道忘了吗?”关世理将热卡卡递给对方,“其实这是礼物,别说别的了,赶紧喝掉。太不懂人生甜味的部长,偶尔一次任性也是可以的,作为您的身体健康老师,我同意了。”
太不懂人生甜味了吗?叶歆木讷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热可可,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正在慢慢跳动。
“虽然会被觉得多管闲事了,可是总认为部长有时候太累了,偶尔…偶尔依靠我一下,偶尔可以放下苦味,可以尝尝甜味。”
关世理的一言一行,如酒般甘醇,突然让叶歆没来由地会心一笑。
关世理盯着对方看了好久,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瞪大眼睛,食指不受控制地戳到了对方的酒窝处,“这个,以前没见过。”
叶歆懊恼地拍掉对方的爪子,小声嘀咕一下,“对我脸做什么。”
关世理笑容幅度增大,语气惊喜,“这是哪来的?”
叶歆在心底翻了白眼,对方这种小白痴行为竟让她心底泛起阵阵不知名的涟漪,温柔的视线紧紧落在自己那很少出现的小酒窝处,叶歆没好气地说一声,“酒窝没看见过吗?难不成是路上捡来的?这、这里太闷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反正清障车还要好一会儿……”说完便开车门,小跑到咖啡店门口那。
叶歆觉得脸颊灼热发烫,她总觉得今天自己太不正常了,感觉要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明明今天非常混乱的情绪被那个家伙一搅和变成这样。微微叹气站在屋檐雨帘处,小口抿了一下被当做礼物送给自己的热可可。
“啊,好甜……”
“很甜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叶歆吓一跳,看到来人之后有点不知所措地视线移到别处。手里的热可可被对方拿走,饮了一小口又塞回她手里。
“不是很甜啊。”
“你怎么又喝我的。”
叶歆顿时气得没脾气了,瞪了一眼一脸装无辜的小助理。
对方收了黑伞,朝她身边靠靠,和她挤在一处雨帘下。关世理毫不掩饰的灼热视线盯着她,透蓝的眼睛只能傻傻看着一脸绷着的人。
“部长~”
当对方甜腻地呼唤自己时,竟然没有保持不笑的自信。原本冷峻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噗嗤笑了出来,那小小的酒窝又立刻显现出来,感觉到身旁人的目光,娇嗔一句,“不要看了,真的是我的。”
那只温柔熟悉的手突然抚摸她的脸颊,让叶歆一愣,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对方的手指调皮地戳了戳自己的酒窝,转而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动作温柔轻缓。
“别、别碰我,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叶歆大脑混乱了,紧抿着嘴,有点想要回避对方的碰触。
或许是下雨天的缘故,或许是街道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又或许是叶歆今天第一次显露出来脆弱的情绪又或是那迷人的酒窝……或许很多因素,无可奈何地被对方吸引了,不知为何,今天特别有感觉,这样悸动的情愫让关世理打开了黑伞,遮盖了对面车道的视线。
她们的世界突然只剩下那阵阵雨声作点缀。
“真的,不知道啊……”关世理的声音在雨中显得不真实。
“嗯?”
“对于心上人来说,除了开玩笑,我还想做点别的,不要拒绝。”
温温软软的气息传至耳边,叶歆的眼里只剩下对方温柔如水的蓝色眼眸,就在思维停滞、来不及思考的片刻,一个轻柔带着甜味的吻印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