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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儿从小就没受过与崑儿不同的待遇,若说姐弟两个有别,那也是她受关爱的多,不过因入宫的路上还听着母亲的教导,倒不敢显出委屈,只乖乖地站在母亲身边,但在辽东时早已经玩得惯了,因此心里毕竟不平,一双眼睛便向太子和崑儿身上溜,怎么也掩不住满满的想往之意。
太子便笑道:“夫人,我们只在校场习骑射,定然不会有事。还有寿安也一向喜欢与吾出门,就请岚姐姐也一同去吧。”
云娘再看岚儿向自己用力地眨着眼睛,便想起昨晚的话,她是让自己放心呢,忍不住笑了,“那就都去吧。”
孩子们一走,坤宁宫里便静了下来,皇后娘娘便亲切拉了云娘的手,“宫里能有什么事,且校场又有亲卫的将士,我们只管安坐闲话,这么多年没见了,平时总觉得有许多的话,信里是写不尽的,可是如今竟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呢?”
云娘也笑,“娘娘倒底书读得多,说得贴切,我也这般感觉,但却说不如此明白。”
两人便将些细事一件件谈了起来。先前她们便说得来,如今还是依旧,且云娘分明感觉皇后娘娘待自己之心极诚,竟比自己待她还要用心。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云娘一心所系,自有丈夫儿女,又有娘家父母姐妹兄弟,便有什么难事心事都有人诉说,平日里再不郁结于心的。故而虽真心待皇后,可总不能唯她一人可倾诉,心中亦无愁事需解。
反观皇后娘娘,即使身居天下所有女子中最高贵的位子,可是她的丈夫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也就差不多不是她的,虽有四个子女,但再亲密亦不能与丈夫的体贴相比。加之,她的娘家,宣宣赫赫的诗礼之族,竟不如农耕出身的杜家真心疼女儿,她实在是很少有人能与之交心的。
云娘的到来,于她果真是极高兴的,说到了这些年的经历,一时之间滔滔不绝,白皙的脸都略有些泛红。云娘含笑听着,心里竟酸酸的,便想着以后一定要对皇后娘娘再多关切些。
正说着,贵妃、容妃、德妃、淑妃等几个位份高的妃子联袂而至,皆笑盈盈地道:“听说娘娘招了武定侯夫人来,我们便都来凑趣了。”
云娘便赶紧起身,依礼个个见过,又有几个新人她并不认得,皇后娘娘便笑着指给她,“贵妃才入宫两年,先前亦不是京城人氏,跟着叔父入京的,机缘巧合入了宫;淑妃正是淮南侯府的,你一定见过,只是当时她还小……以后常来宫中便都熟了。”
云娘亦巧笑焉然,“此次回京,正是要多来宫中拜见各位娘娘呢。”如今自己是炙手可热的平南将军夫人,这些皇妃们都肯如此向自己表示友好,自己就是再不愿意与她们多交往,面子上也十分过得去才好。
不过,人多了,话却没有方才热闹了,皇后早恢复了端庄稳重,轻易不发一言,云娘脸上笑着,说话也加了小心,只有最年少的贵妃口无遮拦,再三问了些辽东的情形,又笑,“我听人家说有冻掉耳朵的,可是真的吗?”
云娘便笑答:“冷果真是冷,只是平常哪有人会将耳朵冻掉?但这话亦不能说是假的,有喝醉了酒半路在冰天雪地里睡着了的人,不用说冻掉耳朵,就是人都能冻死呢。”
大家都惊叹起来,又好奇夷人是什么样的,“听说来了很多首领朝见,可我们却见不到,只听皇上说与我们一个模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我就不信了?”
云娘见贵妃有如天真可爱的少女,且她果真年纪也不大,就笑应,“果真也差不多,只是发式、衣着、饰物等等多有不同。”说着将夷人的装扮细讲给大家听。
大家着这些闲话中,容妃突然道:“六婶娘随着六叔去了辽东,果真见识非凡,想必崑弟得了这番际遇,也远胜寻常人家的孩子,四皇子知道崑弟自辽东回来,十分地羡慕,也很想问他些辽东的事情呢,不如让崑弟与四皇子一起读书吧。”
云娘再不想,该来的也来了。
这些年,她虽然在辽东,倒也不是对京城的事情一无所知。容妃算不上得宠,但也还好,皇上每个月总能招她一次两次的,她亦有福气,又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已经五岁了,是唯一个有两个儿子的宫妃。
所以容妃的心思,应该从来没有淡下去,现在见了云娘,竟直接说出要崑儿给四皇子伴读,就连等云娘单独来见她都等不及了。
若说她蠢,固然也是蠢的,可是只用蠢来说她,却也不尽然。她这是急了,只怕皇后先将崑儿定下给太子陪读呢,那样她便抢不到了。
太子读书,又与众皇子不同,就是书房和师傅也不是一样的。崑儿若是给太子陪读,见四皇子的次数便就少了,反之亦然。
而且,容妃如是说,也不是没有理由,四皇子和崑儿毕竟是舅甥,有着很近的血缘关系。而血缘这东西,还真是斩也斩不断的。是以许多皇子选伴读,往往都是从外家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
但是,玉瀚在临行前,最用心向云娘交待的就是不要让两个孩子与皇子们交往过多,至于陪读,不论是太子还是哪一个皇子,都坚决不去!
武定侯府先前的几代嫡长子,几乎都是给皇子陪读的,成也是陪读,败也是陪读,如今他们再不想孩子们进入这个圈子了!
眼下,容妃第一个提出来,也不是坏事,总要比将来驳皇后娘娘的回要好,因此云娘便赶紧起身道:“辽东的趣事,四皇子有什么想问的,只管传了崑儿过去,虽说他年纪小也不懂什么,但总能用心应答。只是服侍皇子读书,侯爷在出征前特别叮嘱了臣妾,崑儿生性顽劣,又在辽东放纵惯了,要将他关在家中读书,只恐到外面生出事来,侯爷在西南也难以安心。”
这话正是按玉瀚吩咐的,将他拿出来挡着,说得相当的重,但是如果不重,也不可能驳得回。毕竟是容妃,虽然还要叫自己六婶娘,可真论起国礼,自己都要给她叩头的,不说重了哪里能行?
可就是如此,容妃也没有死心,笑道:“别处不好说,四皇子与崑弟是亲舅甥,纵是小孩子们不懂事,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谁还往心里去?”
云娘只是摇头,“不成,虽知容妃娘娘的好意,只是臣妾深知自家的儿子,在辽东野惯了,虽练了几年武,读书是不行的,并没有入宫伴读之才,这一次回京,臣夫妻早打算好了将他关在府里令他读书上进,再好好煞煞性子呢。”
容妃还待再说些什么,皇后娘娘便拦住道:“既然是平南将军的意思,你也不要再勉强了,免得平南将军身在外,心里还要惦记着京城里的儿子。”她是听懂了的,云娘抬出平南将军来,便是有了决心,再不能改。
就是皇上来了,也不好驳回。难道能为了一个孩子,竟让平南将军在西南心里不安?那样西南的战局又会如何?如今家国大事,唯有西南最为重要,万万轻忽不得的。
容妃平日在宫中便时常借着武定侯府的势,因此也有几位宫妃对她深为不满,尤其是有儿子的,哪里愿意见到四皇子与将来的武定侯世子关系密切?因此大家都笑着应和皇后,“正是呢,平南将军既然有了话,就是皇上也不会驳回的。”
云娘也笑道:“几位娘娘的话臣妾并不敢领,侯爷是担心犬子闯祸,皇上天纵英明,有什么不懂的,又体谅怜臣子的一片苦心,待臣子们仁厚而已。”
正说着,就听殿外传来朗朗笑声,“武定侯夫人果真是诚心赞朕吗?”
原来是皇上驾到,自皇后起,大家便都赶紧起身相跪迎。
皇上身上还穿着朝服,想是方从前殿下来,大步走了进来,一手扶起了皇后,一手扶起了贵妃,瞧着云娘道:“今日散朝得早,听闻故人前来,所以便直接过来见上一面。”
云娘再三拜道:“臣妾亦仰慕天颜,只是十分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