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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远处走过来,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巫孝飞,她被吓了一跳,陡然尖叫了起来,又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昏黄的路灯下,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眼睛里的伤痛和无助让她心生怜悯。
沉下心来,她努力让自己镇静,然后四处去喊人,可是没有人理她,无奈之下,他靠着残存的意识,被她扶着回了自己的小房子撄。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腹部已经缠了雪白的绷带,脏乱的房子也被她收拾地干干净净,她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喜笑颜开的看着他。
“你终于醒了?”她跑过来,坐在床边,眉眼里全都是笑。
那时,他的眼里仿佛看到了天使,一个带着光环从天而降的美丽女孩,一身白衣,闪耀的光芒笼罩着他的全身。
他被这光芒晃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觉得周身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女孩的甜美微醺了他的心智。
他想拥有她,虽然她看上去并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他不怕,他会耐心等着她长大,他会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让她富足一生,他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保证,从现在开始,他的命就是她的。
她什么都会做,无所不能,她做的饭菜是他吃到的人世间最美味的,她洗的衣服带着淡淡的皂角的香味,穿在身上,仿佛拥她在怀中,温暖安逸偿。
可是,时过境迁,当今天的胡月歌(他以为的胡美玲)站在他的眼前,面色寒厉地对着罗清玄说出那句话时,他的心里一阵恍惚,仿似走在迷雾重重的森林中,太阳从头顶投射下一丝光线来,浓浓的雾气渐渐欲散。
他不愿,不愿……
就算是做了一场美梦,宁愿不要醒来。
屋内静如止水,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胡月歌戴上口罩和帽子出了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巫孝飞的心也随着那声响,猛地抽搐了一下。
把罗清玄抱到床上,发现他的面色苍白,嘴唇也泛着青紫色,巫孝飞心中一惊,试了一下他的额头,额头滚烫,细细密密的汗珠密布在他光洁饱满的额上,整个人看上去低蘼憔悴。
巫孝飞心痛的叹了口气,罗清玄一定是伤口还没有复原,又被劫持,折腾下来,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烧。
这可如何是好!
仔细端详着他,越看心里越难过,这孩子的相貌多半遗传了他的优点,甚至比他更胜一筹,当初亏欠了他们母子,让他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又一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子兮,子兮。”罗清玄嘴唇微微张合,模糊不清地喊着,眉头紧蹙,面露痛苦之色。
巫孝飞趴在罗清玄的耳朵上,认真地听着他的呼唤,心中不由一动:与其让他在这里跟他们一起等死,不如把他送到那个叫什么子兮的那里。
门响了,胡月歌带着一个年老的大夫走了进来。
老先生进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罗清玄,面露难色,掀开衣服,看了看他的伤口,又用手摸了摸罗清玄的前额,大惊失色:“他烧得很厉害,我是个中医大夫,他的伤口得赶紧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要赶紧送他去医院,我无能为力。”说完,大夫摇了摇头,抬脚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开什么玩笑,都这么严重了,还来找中医,明明就是西医该做的嘛。”
胡月歌正欲上前阻拦,被巫孝飞伸手拦住。
胡月歌不解地看着巫孝飞,面色寒凉。
“我送他去医院,顺便找到那个叫什么子兮的,罗龙要对付的是我们,不要把他牵扯进来。”巫孝飞沉声对胡月歌说。
“罗龙又会拿他来威胁我们。”胡月歌急切地吼起来,面色阴沉。
“美玲,我不知道你和罗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我找警方保护清玄,警方是不会拒绝的。”巫孝飞认真地做着胡美玲的工作。
胡美玲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吭声。
见她动摇了心思,巫孝飞又大概询问了一下子兮的情况,决定把罗清玄送回医院,然后再亲自接触一下叶子兮,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在昏迷时都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VIP病房的病人离奇的消失,又离奇的回来了。
只是,病房外,多了几个随时保护的随从。
小护士们个个胆战心惊,做起事情来也格外地谨慎小心,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当巫孝飞站到叶子兮的面前时,叶子兮惊讶极了。
面前的男子高大挺拔,成熟沉稳,相貌和罗清玄竟有着几分相似。
“你是?”
“我是罗清玄的亲生父亲,我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好好照顾我儿子,不要让他再出意外。”
他诚恳地拜托着,眸子里的光迫切而热烈。
“他昏迷时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作为男人,我觉得若不是爱的彻骨,是不会这样在意一个女人的。”巫孝飞目光炯炯的看着叶子兮,认真地察看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叶子兮垂下双眸,双手局促不安的交织着。
罗清玄的爱对她来说过于沉重,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会照顾他的,您放心。”抬起双眸,坚定地给他一个安心的答复。
巫孝飞满意的离开叶子兮的病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他真的可以放心了。
叶子兮在病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心事重重。
面对着罗清玄的情深义重,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她什么都可以给他,唯独这颗心,心意无法改变。
可是,却无法说出口,让她当面告诉他,她做不到。
席慕白接到了影儿的电话,说是手术很成功,正在恢复中。
她说很想念席慕白,想见他一面。
席慕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影儿的眼睛死死盯着玻璃窗外,终于盼来了那辆蓝色的MAIBAHE.
清俊的男子身材笔挺,走下车的那一刻,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的心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自从席慕白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他。
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忘记他,再也离不开他了。
尽管韩束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可是,她的心里,丝毫没有给他留一丁点儿空间,即便是一个狭小的,微不足道的。
就算是肿瘤切除了,淤血清理了,她还是执拗地认为,她并不认识韩束,并没有记起他。
就好像她认定自己最终还是逃不掉一死一样的执拗。她觉得医生都是在骗她,骗她还可以活很久,一直到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一直到儿孙满堂和相爱的人相依偎一起看夕阳西下,看朝霞满天。
可是她经常会在梦里看到自己无助地倒下的凄凉,夜晚,她会闻见自己身体散发出来的隐隐的腐朽的味道,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死亡带给她的信息,她要在苟延残喘,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抓住席慕白,拥有全部的他。
那么她和韩束之间,既然是名存实亡的婚姻,既然这样无爱地生活在一起,还不如早一些解脱地好。
于是,当她提出与韩束解除婚姻关系时,韩束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便垂下头,默默地答应了。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在意料之中,结局早已注定。
结婚是在美国办理的,等到她身体康复了,就立即动身回美国离婚。
影儿的父母再也无力干涉女儿的自由,他们除了对韩束表示歉意之外,只有老泪纵横。
就算是有再多的留恋,此时再不离开,也无话可说了。
韩束站在机场的候机厅,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他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希望能看到那个曼妙的身影,突然地出现在候机大厅。
哪怕只是为了来做一次道别,哪怕只是几分钟而已,哪怕只是一个冷漠的眼神,他也觉得足矣。
可是,等了许久,连一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有,带着深深地失落,听着航班就要起飞的播音,步履沉重地走进了机舱。
却依然不舍弃地一步三回头,即使明白此举是多么的多余。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场单恋从此落下了帷幕,在这场婚姻里,除了心痛,还有卑微。
他的爱卑微地像一把尘土,一阵风吹来,早已经烟消云散,消失了踪迹。
虽然,那留在手心里的质感依然清晰,依然刻骨铭心。
心痛,痛得彻骨,痛得连呼吸都撕心裂肺。
就在飞机升上天空的那一刻,他能听见自己心底破裂的声音,仿佛破体飞扬,完全不再属于自己。
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总归到头来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她再美好,可她所得的病,总是要带走她的。
他怜悯她,如此美好的女子,在她青葱的岁月里,每一天都在死亡中挣扎。
“死亡妄想症”,这是多么可怕的精神疾病啊!
并非他愿意放弃她,但是只要是她决定的,他就会毫无犹豫地支持她,成全她。
一个人的成全好过多个人的纠结,对于影儿,他只有一句不后悔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