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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婚事敲定,以良二夫人主持中馈多年的能力,很快就拟好了一应所需的单子,送给老太君过目,老太君又着人开库房亲自挑了几样宝贝,这桩婚事多少是委屈了良骁,她也只能从物质方面来补偿。
但是只要忍一忍,忍几年,她们一定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安静的闭上眼。
转眼立春以后,鲁公府定下婚期的帖子便飞到了各位姻亲以及故交好友之家,大家都早有预料,却没想到会这么赶,更没想到新娘竟不是谢家的姑娘。
对此鲁公府的解释是长房已故大夫人临终前为嫡子订过亲,对方乃其恩师的曾孙女,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若非对方有婚书为证,鲁公府压根就不清楚。但人无信则不立,鲁公府百年世家,绝不会做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只要对方身家清白,那就八抬大轿娶回去。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瞬间从京都席卷大江南北,甚至被当时的文人编成故事和词曲,广为流传,众人无不交口赞叹,女孩子们则把这个故事改编的话本藏在枕下,夜间诵读,感动不已。
听说最后还惊动了太后,太后老人家亲自写了一幅字称赞鲁公府明德惟馨。
如此,好人都让鲁公府来做,除了那些平民女子将庄良珍奉为女神,其他人倒是不以为然。
事情到了这一步,可以称得上皆大欢喜,可良二夫人欢喜不起来,喜欢谢兰蓉是一回事,但做她儿媳又是一回事,何况这丫头心在良骁身上,如此岂不是要委屈她的五儿。
此时的良骏已经在左军都督府上任,面对这样尴尬的窘境,他不可能不伤脑筋。
首先他是真的不喜欢谢兰蓉啊,即便娶妻娶贤,起码也得娶一个互相看得顺眼的吧;其次那位庄姑娘实在是……实在是个糟糕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拧巴呢,好好的妾不做非要做妻,简直是唯恐老太君嫌她活的长了。
不过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又哪里懂得其中的凶险,好不容易抓住良骁,换成谁都不想错过。
良骏理解她的心情,但也同样愤懑。
合着他未来的妻子只能在那两个不省心的丫头里选?
那他还是选谢兰蓉好了。
总比惹恼老太君强。
良骁连平民女子都敢娶,谢家好歹也是个簪缨世家,他又有什么可挑的。
虽然忍气吞声咽下,但他对那位未来的二嫂嫂也实在再无好感。
这一日,良二夫人心疼的望着来向她请安的五儿,都瘦了,都是糟心的婚事闹得。
“我听你房里人说这几日你的胃口不大好,娘知道你委屈,可是那贱……庄姑娘实在是个祸害,当日赏梅她竟威胁我,简直像疯狗一样,那架势仿佛我若坏了她的婚事,她便要咬住你不撒口。”她恨的浑身哆嗦。
良骏轻咳一声,提醒她注意用词,庄姑娘虽不讨喜,但骂人总归是有失教养。
不过他无心饮食倒不是因为这桩婚事,毕竟谢兰蓉长得还是很美丽,至少在床笫之事上还能勉强应付,总比连睡一起都想吐要强。
而茶不思饭不香的原因……说起来委实有些难以启齿。
他觉得那日妹妹对家里的娇客照顾不周,那个橘色的酸菜鱼蝴蝶来一趟鲁公府多不容易,却提了空罐子离开,身边除了两个小丫头也没甚么姐妹。
毕竟是庶出,又这般的漂亮,那些女孩子应该不大喜欢跟她玩儿吧。他虽是男人,但对女人的小心思也略有了解。
一想到她是庶出,他心里便说不出的怪异,为什么要是庶出呢?
不过庶不庶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大约是觉得她很可怜吧,这么漂亮,又是庶出,看上去已经及笄,可以预见她的嫡母和父亲绝对舍不得将这个女儿嫁出去,只会当做一个珍惜的玩意儿送给某一户高高在上的大人。
想到这里良骏就感觉不太舒服,但这个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尽量不去想这件事,而良婷婉似乎还没尽兴,还想邀女孩子来家做客。
良婷婉怎么也没想到五哥哥居然会关心自己平日里跟谁玩的好,一时高兴不已,便把自己的计划和要邀请的人详述一番。
良骏道:“挺好的。那日我把听泉楼让出来,你们可以去附近钓鱼,挺有趣的。”
真的吗?良婷婉万没想到五哥哥会允许她带人过去糟蹋他养的鱼,心中既激动又感动,那“五哥哥”也是一声比一声喊的甜。
良骏笑了笑,又道:“难得你这么开心,我也不拘着你,只求你手下留情,给我的鱼留点儿活路罢。”
哪有那么夸张!良婷婉娇嗔。却听良骏又说:“女孩子多一些热闹,你可别学那些尖刻的人家排斥庶出,不管是嫡是庶,一并喊了过来,将来对你的名声也好。”
嗯嗯。还是五哥哥周到。良婷婉一叠声应下,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感情更近一步。
那之后,良婷婉真的喊来了好些女孩,看上去比赏梅那日还要多,可是却没有她的身影。
良骏躲在楼上的雅间,拧紧眉头。
是因为女孩子不喜欢她?
还是她已经被送人?
良骏没来由的烦躁,返身合上窗子。
……
却说双槐巷的庄良珍,“心想事成”的她跟平日没甚么分别,不过也按照林妈妈的吩咐按时擦药以及准备嫁妆。
时间仓促,绣嫁衣不现实,原是想去成衣铺子买一身,良骁已经派人送了过来。
大件的东西自由鲁公府那边派来的嬷嬷悉心安排,但是小东西却要她自己拿主意。
这一日,春露和慕桃陪她去葳蕤坊买花,花开富贵么,总要弄些吉利的东西随行,尽管这是一桩不被祝福的婚事。
谁知马车刚出了双槐巷便碰上余尘行,也不知他是路过此地还是就是来找麻烦的,但他从公主府去很多地方,确实要经过双槐巷,这也是他为何买这里的原因。
但他从马上跳下来,不顾车夫的反对径直蹬车。
春露和慕桃尖叫一声挡在庄良珍身前。
余尘行看上挺正常的,神色也没有太多起伏,只从袖子里掏出张卖身契丢在庄良珍脚边:“九两银子。”
庄良珍捡起来一看,是春露的。
他到底还是同意卖给她了,还一句废话也不多说,是九两便卖九两,好心的直令人怀疑。
庄良珍狐疑的看了他一会儿,便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慕桃,慕桃又小心翼翼递给他。
庄良珍道:“不用找了,按利息来算也不只九两,你开的价很公道,当然你如果想要利息的话我也……”
他不知从哪里变成一个五两银子,丢在她脚边:“我确实没有零钱找,这个赏你了,也不用找。”
说完,他跳下马车,勒马调转了方向,扬鞭疾驰而去。
整个过程发生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
再看看卖身契是真的,银子也是真的。
车里的三个小丫头面面相觑。
尽管庄良珍不敢相信余尘行会这么好,会不刁难她或者占她便宜,但他确实什么都没做。
既然如此,她便也不刁难他,大家各自安好。
话说余尘行卖了一个小丫头,得了九两银子,又找了人家五两,最后又将剩下的四两丢在街边一个乞丐碗里,才冷笑着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再未出现,有时候因为公务可能要对上良骁也是能躲则躲,每日除了上衙下衙以及半个月一次的上朝甚少出去闲逛。
偶尔也会歇在暮烟屋里,但喜欢熄灯,摸着黑得趣之后便一个人去沐浴,心情好了也会喊暮烟去他屋里伺候。
但从双槐巷回来天还没黑却去了暮烟屋里,天黑之后,小厮将他换洗的衣物送去,他更完衣便离开。
暮烟还有些没缓过来,可怜巴巴的歪在榻上,难免要撒娇两句。
谁知余尘行误会她的意思了,以为她嫌累吃不消,自那日便不再碰她了。倒也不是外面有人,而是很忙很忙,也不知他在忙什么,人却清瘦的厉害。
终于,暮烟忍不住哭了,跑去他身边解释:她只是想对他撒个娇,并非是不愿意的意思。
她很喜欢他呢,哪怕每一时每一刻在一起都是欢喜的。
却良久未听得回应,暮烟害怕的抬起眼睫,原来二爷也在凝视她,温柔的擦了擦她脸颊的泪。
“别哭。”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