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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顶着个两个黑眼圈急匆匆的冲到贞娘住的院子里,见丫鬟迎夏笑吟吟的迎了上来,道:“表少爷怎么起的这么早?我们小姐还没起来呢!”迎夏穿着件湖蓝色掐白牙子的比甲,白色绣莲花纹的中腰,一条玉色百褶裙,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小口,蜂腰柳肩,一头乌溜溜的黑发挽了个简单的髻,插了几朵新鲜的红色木槿花,看上去娇媚鲜妍,韵致风流。
杜石头皱皱眉:“贞儿每日都起的早,今儿是怎么了?”
“小姐这几日常觉得倦怠,精神也不健旺,我正想着禀报太太寻个大夫来瞧瞧呢,许是天气转凉了,小姐夜里做针线着了凉了”迎夏微微蹙了眉,看着如芙蓉带露,西子捧心,平添了许多楚楚风姿。
“你去禀报太太,我去请大夫。”杜石头眉心紧锁,转身就走。
迎夏看着他的急匆匆背影,懊恼的沉下脸,自己做张做致,费了许多心思打扮,可表少爷仍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迎夏、绣春、忍冬、唱秋是一起被买进来的四个丫鬟,绣春和忍冬是当地的农家女儿,迎夏和唱秋是自小在一户大户人家中做丫鬟的,因那家出了些事情,才被发卖了出来,迎夏是四个丫鬟中长得最漂亮的,当初被卖也是因为那家的主母瞧着她长得狐媚,怕落在人眼睛里给自己惹麻烦,才将她卖了,迎夏自小争强好胜,心气儿颇高,进了碧溪园,见到了仪表堂堂的杜石头不免存了些心思。
她想着小姐身边就这四个丫头,必然会要带了做陪嫁的,凭自己的姿色,做个姨娘是够的。表少爷少年富贵,人品俊美英武,每见一次就多了几分倾慕,她自小就跟着那户人家的嫡出小姐长大,也跟着学了些琴棋书画,那些画本子上的野史故事也见过,戏文上的故事也多有才子佳人的故事,豆蔻芳华,春心萌动,不免就有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常常打扮的标致出挑跟着贞娘,见到杜石头就常以眉目传情,谁知,那杜石头是个十分不解风情的人,认准了贞娘就一门心思在贞娘的身上,根本就没留意过她。
迎夏不免时常懊恼,唱秋跟她要好,瞧出了她的心思,也劝了几回:“你还是别费那力气吧,我瞧着那表少爷一门心思都是小姐,身边全是小厮,一个丫鬟都不用,何况就算你侥幸得了他的眼,又怎样呢?咱们小姐是正房奶奶,咱们太太是表少爷的亲姑姑,将来就在园子里住着,表少爷还能为了你冷了小姐?你看看咱们家老爷,做了官身边也没一个姨娘,那想上门做姨娘的齐家小姐落得什么下场了,你没听过?我劝你啊,省省吧,不如学着前边的暖语和俏月,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还是正经人家的奶奶,也一般吃香喝辣的,前些日子还过来瞧小姐,我看着日子过得都挺好”
“我不甘心,凭我的样貌,就只能做个小户人家的平头太太,有什么趣味?贫贱夫妻百事哀,左不过是给男人,为什么不能给个自己喜欢的,富贵有权的,我知道他心里只有小姐,可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小姐再好,日子长了也有腻的时候,我只瞧着等着就是了”
一回身却见绣春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她,迎夏心里一紧,低了头,扭身往回走。
却听见绣春冷冷的说:“梅香拜把子一般都是奴才,虽则如此,我也劝妹妹一句,咱们做奴才是做奴才,可心思放正些才好,签了卖身契,身家性命就全在人家手上,心思歪了,丢了前程是小,丢了性命就真划不来了”
绣春见迎夏只是咬着嘴唇,不做声,也懒得理她,转身去禀报了杜氏,杜氏听闻女儿身体违和,急忙带着人来了贞娘的闺房。
女儿窝在被子里,巴掌大的小脸红彤彤的,上手一摸,滚烫滚烫的,杜氏立时就急了,柳眉倒立,呵斥几个丫头:“你们是怎么服侍小姐的,都烧成这样了,才来禀报我?”
贞娘迷迷糊糊的听见杜氏的声音,忙撑着睁开眼睛,小声道:“娘,你怎么来了?”
杜氏心疼的看着女儿:“你这孩子,身子不舒坦怎么不跟娘说?我这些日子太忙,也没顾得上你,你烧的这么厉害”。
贞娘觉得浑身酸痛,头也疼的厉害,知道自己八成病了,看母亲着急,忙撑着坐起来,杜氏按着不让她动:“你起来做什么?快躺着,躺着,你石头哥哥去寻大夫了,一会让大夫给你瞧瞧”
没一会功夫,大夫就被杜石头给请了过来,给贞娘把了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着凉了,开了个方子,让人煎了,发一身汗,也就没事了。
可杜氏和杜石头都不放心,非要看着贞娘吃了药,睡下了,又摸了摸,烧退了,才嘱咐了几个丫鬟一番,才各自回去了。
绣春和忍冬给贞娘掖好了被脚,撂下了帐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面,跟迎夏说:“跟刘嫂子说一声,熬些小米粥给小姐备着,小姐病了,待会起来喝点粥才能再吃药呢!”迎夏点了点头,去了厨房。
忍冬没好气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撇了撇嘴,小声道:“就看不得她那副狐媚样子,一天到晚瞅着机会在表少爷跟前晃悠,还老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做出一副娇媚样儿来,可人家表少爷连看都不看她,满心里都是咱们家小姐,她就是不死心,昨儿我还瞧着她半夜对着月亮掉眼泪,还念什么诗,就她原先跟着那家的小姐读过几天的书,会些诗文,就拿自个儿当个主子了?哼,什么东西”
绣春也冷笑道:“老话说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等着瞧吧,早晚做出些事故来就有的看了!”
原本不过是着了凉,谁知贞娘这病竟凶猛沉重起来,后半夜又热了起来,烧的整个人说起胡话来,绣春吓坏了,急忙通知了杜氏,于是半夜里碧溪园灯火通明,又请了大夫,许怀安、杜大壮、杜石头也都赶过来了,杜氏守在贞娘的旁边,看女儿浑身滚烫,不停的摇着脑袋时而低语时而高喊:“娘,娘,你别走,你别走”“纯哥,还疼不疼?姐给你揉揉,你别哭,别哭啊”
纯哥年纪还小,进了姐姐的闺房,站在床旁吓得拉着杜氏的手问:“娘,我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喊我的名字?她,她不是要死了”。杜氏啐了一口,一巴掌拍在纯哥儿脑袋上:“别胡说,你姐姐这是烧糊涂了,惦记着你呢,唉,这孩子啊,真是的,烧成这样还记挂着我,惦记着你”一边说,一边掉下眼泪来。
外间里,杜石头听见贞娘一声声的呓语,加上杜氏的哭声,急的团团转,有心冲进屋看看,可这样会损了贞娘的名节,一时间进退两难,满面焦灼。许怀安一个劲的催小厮,怎么大夫还不来?杜大壮脾气不好,挽着袖子瞪着眼珠子,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非说晌午来的大夫八成用错了药,害他外甥女病的更重了,待会要打上门去,揍他一顿。
龙姨娘见他说话不靠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回身跟许怀安道:“我去瞧瞧姑娘可行?”
许怀安一愣。
“我虽是跑江湖的,可也通些医理药性,我们苗疆治病的方法跟你们这里不大一样,可效果快些,要不让我试试吧!”
杜大壮恍然想起来似的,忙道:“对啊,我怎么把你通医术这茬给忘了,你去吧,快去给我们贞儿瞧瞧,怀安,我这娘子的医术相当不错,相当不错”
许怀安立马站起来,深施一礼:“如此有劳姨娘了。”
龙姨娘进了闺房,见贞娘浑身烧的滚烫,一张俏脸烧的通红,伸出手摸了摸贞娘的身上,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拿着贞娘的手诊脉。
龙姨娘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娘子,擅长用毒,当然也擅长解毒,这医治虽然不擅长,可比之寻常的大夫却也高明了不少。
良久,龙姨娘放下贞娘的手,跟杜氏道:“让丫鬟用土白酒和面,将面团糊在姑娘脑袋上,可以快速退热,我再用些药,做成膏药,糊在姑娘的前心后背,辅以银针打通姑娘的筋脉,约莫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杜氏一叠声的吩咐丫鬟去准备,龙姨娘回住处拿了一些药粉,用黄酒勾兑了,抹在干净的白布上,让丫鬟给贞娘褪去了衣衫,出手迅捷如风,眨眼的功夫几根银针就从贞娘的头顶一直延伸到身上了,贞娘迷迷糊糊的呻吟了一声,檀口微张,吐出一口浊气,龙姨娘又迅速的收回了银针,然后将两贴膏药用烛火轰热了,粘在贞娘的前心后背上。红绣将用白酒活好的面团贴在贞娘的额头,一盏茶的功夫吧,热度就退了下来,贞娘睡的安稳了很多。
杜氏拉着龙姨娘的手一个劲的道谢,杜大壮十分骄傲,笑呵呵的道:“还是我有眼光吧?挑媳妇挑的好着呢!”
杜氏白了他一眼:“是,你最能了,龙姐姐累了一个晚上了,快带她回去歇会吧”
贞娘的热度退下来,杜氏和许怀安才放心,拉着迷迷糊糊的纯哥儿回去了,杜石头不放心,又不好多留,就让大胆和小权在旁边的门房留宿,有什么消息及时报给他。
贞娘这一病就病了数日,好在毕竟年岁小,身子骨经得住打熬,不过半个月就渐渐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