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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沉婉几步走过去,仔细看,那只箱子放在门背后,因为是在光线射不到的暗处,没有留意到,箱子大概有半米高,一米长,紫黑色,不知是什么木质做的,通体散发着一股沉郁的香气,箱子外面的锁是赤金所制,看上去十分华贵,箱子上面不知用什么画了一道符,因为被人打开过,那符咒已经残缺,看来是两个孩子不小心打开了箱子,破坏了这道符。
“阿婉,小心”丁朗提醒岳沉婉,按理应该是他这个舅舅上前去,kiev岳沉婉身为天授者,对妖邪鬼魅有特殊的免疫力,所以只能由岳沉婉去开箱。
岳沉婉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将箱子打开,里面一股红色的烟喷了出来,那烟喷到门上,门居然被腐蚀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岳沉婉早有准备,双腿用力一蹬,迅捷的向后翻滚,一只手将鼻子掩住,那道红烟盘旋了几下,形成了一条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巨蛇,伴随着巨大的血盆大口,还有满屋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三个人被这味道熏的脑袋发晕,罗婉绣尖叫一声一下子钻到了桌子下面。
岳沉婉大叫一声:“快躲起来”罗婉綉也算机灵,马上化成青烟消失了。
丁巧较小的身子敏捷的上前一步,一手将岳沉婉拉到身后,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管,她微微用力将舌尖咬破,含在嘴里,顺着竹管奋力向那红蛇一喷,生人的血有足够的阳气,虽然不能伤及妖物,但可以阻挡一下,那红烟形成的蛇被丁巧的血一喷,扑向众人的形态稍微一滞,随即又凝成巨蛇扑了过来,就在此时,丁朗手捏一个决,嘴中喃喃的念起祖传的咒语,手中的鼓槌发出幽深的光芒,对着夔鼓一敲,一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雷,虎啸龙吟,风云翻涌,天地变色,整个宅子都震动了起来,那条巨蛇立刻退后在空中翻滚,似乎是痛苦的挣扎起来,随即散了开来,箱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啪嗒一声,里面居然掉出了一条手腕粗细的蛇来,这条蛇遍体雪白,蛇头上有一个红色的凸起,看上去如同王冠一般,蛇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锦囊。
丁朗不愿意让外甥女冒险,抢先将那条蛇掐着七寸的部位拎起来,蛇已经死去多年,蛇身僵硬,可蛇身下面赫然有五六个白色的药丸大小的蛋,岳沉婉恍然大悟:“那两个孩子肚子里面的应该是蛇卵。我说这两个孩子怎么拼命的挣扎要回到这里来呢,一定是这母蛇在召唤他们啊!”
丁巧蹙眉道:“这蛇好像是娘提到过的蛊蛇啊!”岳沉婉好奇:“什么是蛊蛇?”
“蛊蛇是南洋一带的蛊师喂养的蛇,这种蛇要从小喂养,喂的却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冤死的人肉,据说越是身负奇冤,死的惨不忍睹的人越好,这蛇要喂很多年,蛇的身体原本是黑色的,吃的人肉越多,身体的颜色就越浅,一直到喂成纯白色,头上有红冠,这叫王蛊才算大功告成,用这样的蛊蛇可以施展最为深奥的巫蛊之术,不过这只有一流的蛊师才能做到。”
岳沉婉看着那条通体雪白的蛇,忽然隐隐作呕。
丁朗捡起那个小小的锦囊,红色丝绸因为年代久远颜色暗淡,上面用金色丝线绣了奇怪的图案,看上去像一道符咒,锦囊内由一些红色的粉末和一束黑色头发,丁朗目光炯炯,扫了一圈屋子,道:“我明白了,你们看”他指着屋子的一角,地砖上有隐隐的黑色图案,他们在屋子内走了一圈,发觉每个角落都有这样的图案。
“这就是娘说过的那个锁魂阵吧!”额朴纳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见识过各种江湖术士的各类手段,她不识字,不能写下来,只好将这些见闻当成故事讲给儿女听。
“娘说过,茅山一派分成许多流派,其中有一些人将南洋的蛊术跟茅山术结合在一起,练成了锁魂阵,这种阵法可以将死去的鬼魂永远困在阵中,陷于混沌之中,不知岁月,为了让这阵法久远,有人用蛊蛇做镇眼,蛊蛇食怨鬼之肉本身具有极大的怨念,寿命极长,能活百年,蛇死后怨灵不散,亦能保持阵眼不散,看来这屋子被人用做锁魂阵了,真是的,也不知那女鬼跟什么人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杀了她还不算,还要将她的灵魂永远锁在这里,不让她出去”
罗婉绣的鬼魂仍然在桌子下面,刚才的夔鼓声不仅散了蛊蛇的魂魄,也伤及了她,她的魂魄看上去十分虚弱,可丁朗的这番话她却听懂了,她挣扎着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问:“我,已经死了是吗?”
“是”岳沉婉叹口气,点头:“现在距离你活着的年代已经差不多一百年了。”
“百年?”罗婉绣目光恍惚,痴痴的看着远处,她面孔雪白,杏眼无神,匍匐在地,看上去楚楚可怜。
“上百年?那,我的亦寒呢?去哪里了?我,是怎么死的?”她努力的回想,锁魂阵的云雾散去,那些破碎的画面一点点的拼凑起来,形成了书写她一生短暂华丽片段的画卷。
民国十九年,百乐门夜总会,十八岁的歌女罗婉绣第一次见到身穿军装的军官林亦寒,当时,金价飞涨,通货膨胀严重,民怨极大,国民党政府为了调停货币问题,派了蒋经国赴上海,林亦寒在随行队伍中。出身大家的林亦寒英俊威武,在一众生意人谄媚的笑容中淡定从容,雍容磊落,罗婉绣对他一见钟情。罗婉绣的父母都是小商人,因为经营不善破产,读了几年女校的罗婉绣不得已下海做了歌女,她年轻美丽,身姿妖娆,性格也温柔婉顺,林亦寒很喜欢她,可他家中已有妻子,当时新式的婚姻已经在全国铺开,身为军人,他更不可能纳妾,只好将罗婉绣当外室养在暗处。
时值中原大战在即,林亦寒要回部队,不放心罗婉绣一个人在外独居,将她安置在了自家老宅的密室内,这间老宅院是林家的祖屋,离林家不远,每年祭祖时林家人才回来,只有几个老家人在这里看守,林亦寒将这里改建成了别墅,将罗婉绣托付给了几个老家人照看。
罗婉绣生性柔顺,知道情郎此去凶险,日日在宗祠内为他祈祷,林亦寒走后两个多月,忽一日,一个五六岁俏丽的小姑娘不知怎么跑了进来,罗婉绣不知道她是谁,见她天真可喜,还跟她闲谈了几句,才知道这小姑娘是林亦寒的长女林安妮,因为跟小伙伴出来玩,迷路跑进了老宅子。
她心里有些惶恐,林家是福建一带有名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自雍正朝就有人为官,最高的做过吏部尚书。林家人非常看重门第,林亦寒的妻子也是大家闺秀,曾经在英国留学过的。林家人若知道有她这么个女人存在,必然会不满,甚至会将她撵出去,她倒不怕流落街头,可恐从此再也见不到情郎一面。
果然没几日,一个穿着西装套裙的女子就找到这里来,打量了罗婉绣一番,冷笑了几声,道:“果然是个天生的狐媚子,我道他这一年总是心不在焉的,原来是有你这么个女人在啊!好,好,很好!”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显然恨到了极处。
罗婉绣被吓得面孔雪白,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瑟瑟发抖。林夫人倒没打骂她,只冷笑了几声拂袖而去。又过了几日,罗婉绣实在担忧写了一封信让人给林亦寒捎去,告诉他林夫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了,问他可有对策。可林亦寒没有回信,如此过了三个多月,一日罗婉绣喝了碗汤,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就人事全非了。
“一觉醒来,倏忽百年,人事全非,我居然已经死了”罗婉绣勉强爬起来,目光凄迷,满脸茫然。
按照现代的理念,罗婉绣只是个小三,明知对方有家室还一直追随着他,可在那个年代,乱世纷纭,杰出如赵四小姐都甘愿没名没份的做小三了,对罗婉绣这样柔弱的女孩还能要求什么呢?诚然她出身卑微,混迹风尘,可她对林亦寒一往情深是真实的,为了这份感情,她放弃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放弃了家人,甚至放弃了尊严和自由,将如花韶华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内,只为等情郎偶然一顾,这样的痴情,让人觉得可悲又可怜。
丁巧听了罗婉绣的话,十分同情,叹了口气,道:“行了,我估计,你的尸骨应该就在这密室之内,明儿我们找人将这里好好掘地三尺的找一遍,一定能找到你的尸骨,我和我哥给你超度一下,送你去地府就是了,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托生吧!”
“托生?”罗婉绣茫然的怔忡半晌,才道:“是谁,杀了我?亦寒呢?我总要弄明白啊!”
谁杀了你?这还用问吗?三个人面面相觑,傻子都能猜到,肯定是林夫人因妒成恨杀了罗婉绣啊!至于林亦寒,估计早就死了,八成都转世投胎去了。
丁朗道:“行了,罗小姐的事情待会再说吧,先把俩孩子弄醒了再说,他们肚子里的蛇卵怎么办?”
“蛊蛇既然死了,那蛇卵就失去了功效,估计用点泄药就能排出来!”丁朗从背囊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来,朝两个孩子的脸上泼过去,两个孩子一激灵,马上醒了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几个不认识的人,道:“你们是谁啊,这是,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好像来过?”
岳沉婉笑笑,问:“再想想,你们什么时候到过这里?”
男孩摇头:“我想不起来了,好像和妹妹一起玩的时候进来过,这里好黑,我们害怕,跑出去的时候绊倒了,还”因为害怕,男孩有些语无伦次,但三个人还是听了个大概,两个孩子跟母亲来别墅玩的时候,母亲顾着看着工人打扫,两个孩子趁机到处玩,无意中闯到了这里,因为密室太黑,两人退出去的时候被门后的箱子绊倒了,女孩子个子小,正好扑在箱子上,一只胳膊□了箱子里,正好摸到了蛇卵,她顺手摸出了两个拿了出去,当成好东西跟哥哥分享,结果中了蛊蛇的蛊。
岳沉婉见两个孩子恢复了神志,就建议小舅先将罗婉绣的魂魄收在锦囊内,将装蛊蛇的箱子捧着,带着俩孩子出来,见到王老板夫妻,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两个孩子见到父母,可怜巴巴的叫着饿了,要吃的,王老板夫妻顿时满眼含泪,感激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鞠躬道谢,丁朗让人去买了泻药回来给俩孩子吃了,下午就排出了两个蛇卵,为了安抚王老板夫妻,丁巧又装模作样的用符水给两个孩子擦了一遍身体,表示去除污秽,还煞有介事的给两个孩子一人一道符,让挂在脖子上,说是保俩孩子平安的,岳沉婉忍着笑在一旁看着,那平安符是秦霄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非让丁朗和丁巧当赠送品,给那些客户每人一个,说是买一赠一,这是做买卖的好噱头。
秦宵深谙买卖之道,将丁家兄妹俩个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王老板两口子能请到他们来简直是八辈子的荣幸,这钱当然不能少了,一口价五十万,王老板虽然肉疼,可两个孩子好了,这病根也揭开了,钱给的还算痛快,当天就开了支票。
秦宵高兴的不得了,两天赚了五十万,无本万利啊,这买卖太划算了!
那只装了蛊蛇的箱子王老板夫妻说什么也不敢留着,看见那条通体雪白的蛇就发冷,一定要岳沉婉等人带走,丁巧刚想推说不要,被岳沉婉用手掐了一下,岳沉婉冲她眨了眨眼,丁巧知道事有蹊跷,不再做声了,只是叮嘱王老板:“赶紧找人把那间密室好好翻翻,地下也掘开看看,里面可能有女人的尸骨”
王老板抹了一把冷汗,立马找人去了。
几个人抬着大木箱子回到宾馆,岳沉婉将箱子放进卧室,抱着箱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架势,丁朗和秦霄都很好奇,丁巧忙问岳沉婉:“干嘛不让我说话了,那么个破箱子,还死沉死沉的,咱留下干什么,不如直接烧了完事!”
“烧了?小姨,你可知道那箱子是什么做的?那是沉香木的”岳沉婉一边说一边在箱子上摩挲,终于找到了一小根木刺,用力掰下来放在丁巧嘴里:“你尝尝”
丁巧将信将疑的用牙齿咬:“好麻啊,这口感好奇怪,不像普通的木头,反而像麦芽糖的,黏黏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沉香木中最珍贵的奇楠木,咀嚼,苦麻中略带甘洌,闻之,清之如蜜,香气持久,握之热气即散,苏东坡曾经说过,沉香木金坚玉润,鹤骨龙筋,膏液充足,你知道沉香的价值吗?一克沉香要一万美金啊!当然,这不是沉香,是沉香木制成的箱子,可体积大,形态完整,应该是整块的沉香木做成的,你们看看,这块沉香木要几万年形成的,肯定是价值连城的!”要不是这箱子实在太沉,岳沉婉简直恨不能抱着它,岳君媚生前最爱沉香木,她曾经拍下过一个沉香木制成的笔筒,那个小笔筒才十一厘米高,岳君媚花了七万美金买下的,爱若珍宝,视若拱璧。岳沉婉继承了对沉香木的喜爱,对这种香料很有研究,在密室中她一打眼就认出了这箱子的质地,一直没有声张,等王老板夫妻要求他们带走这个“不祥之物”的时候,她简直恨不能跳舞了。
秦霄、丁巧和丁朗都目瞪口呆,丁巧喃喃的道:“我的天啊,一克一万美金,那这箱子,得值多少钱啊?我刚才还要烧了它呢”秦霄咽了口吐沫,惊奇的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大黑箱子:“我刚才还纳闷呢,大小姐怎么喜欢这么一个蠢笨的木头箱子,原来,呵呵,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要发财了,还是一笔飞来大财,秦宵恨不能手舞足蹈一番才好!
岳沉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这沉香木素有辟邪去秽的作用,怎么会被蛊师用做锁魂阵的来用呢?”
丁巧笑道:“你傻了吧?蛊蛇可不就是至阴至邪的东西,那条蛊蛇已经修炼成了王蛇,不用这种万年沉香木箱子,寻常的东西哪里关的住王蛇啊?”
岳沉婉抓抓脑袋,笑道:”对哦!咱们这回可发财了,可这么大个箱子怎么运回去呢?”秦霄笑道:“运回去干嘛?这里离香港近,直接办了手续将箱子运过去嘉德拍卖行卖了就好,留在手上搬运也困难,再说,运回去被那些职业盗贼盯上就坏了,咱们要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直接出售最好!大小姐不是认识姜家的张教授吗?她人面广,又是专门干文物鉴定的,让她帮忙找人联系,不是更好?”
丁巧和丁朗想了想,觉得秦霄说的有道理,岳沉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她实在喜爱这个箱子,满心舍不得,一双手在箱子摩挲来摩挲去的,简直想把自己装到箱子里去。丁巧笑道:“你要实在喜欢,咱们把箱子盖掰下来留给你得了!”秦霄难得见到岳沉婉小女孩似的模样,也笑着逗她:“我看也行,你以后将这盖子当枕头,每天枕着就好!”岳沉婉嘟着嘴叨咕:“那怎么行,这么完美的东西掰下来就不好了”
张涓得到消息,马上帮忙安排了佳士得拍卖行的经理,还安排了一个关系较好的香港朋友帮忙当中间人。
岳沉婉着急要回去上课,秦霄只好和丁家兄妹押着箱子去香港。
王老板家的地下室里果然起出了一具女人尸骨,尸骨旁边居然还有一封信,因为地下室阴冷干燥,信居然保存的还很完好,信是林亦寒写给罗婉绣的,大概意思是已经知道了婉绣托人告诉的事情,他很为婉绣的处境担忧,目前,前线战事紧张,自己实在不能回去,让婉绣跟自己安排的老家人去乡下躲一躲,自己的妻子是个性格霸道手段狠辣的女人,是绝对不能容忍婉绣的存在的,要婉绣务必保护好自己,等自己回去,会禀告父母,正式纳婉绣为二房
丁巧看了信,招出了婉绣的鬼魂,将这封信给她看了,婉绣良久不语,事已至此,大家都明白,杀死婉绣的肯定是林夫人,这封信意外的落在林夫人的手上,林夫人妒恨不已,下毒害死婉绣,仍然不甘心,还特意请了蛊师将婉绣的魂魄用锁魂阵困住,让她不得超生。
婉绣泪水盈盈,明白心爱的男人早已作古,千般情爱尽成飞灰,一时不免心如缟素,万念俱灰,丁巧叹了口气道:“你心愿已了,留在这尘世对你无意,还是我们给你做法超度你去转世吧!”婉绣含泪道谢后,丁巧和丁朗做法将她送入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