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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看清楚车窗后面的那张脸,姜雨娴算不上惊讶。宋知瑾微微侧过脑袋,说话时音量不算大也不算小:“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吧。”
尽管他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姜雨娴还是一脸警觉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怀疑着他的动机。她婉拒:“我回杂志社而已,不用麻烦宋先生了。”
一辆公共汽车正渐渐驶近,站台上的人群开始涌动。宋知瑾一变刚才温和的语气,用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跟她说:“快上车,巴士要进站了。”
姜雨娴鬼使神差地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还没来得及扣上安全带,汽车已经驶开。她报上杂志社的地址,他点了点头。
车厢里很安静,姜雨娴扭头看向窗外。在那面茶色的玻璃上,宋知瑾的侧影映在上面。马路上车辆来往川流不息,他双手扶着方向盘,心无旁骛地驾驶。她多看了两眼,随后才把视线放在那些飞驶而过的车辆上。
报上杂志社的地址以后,姜雨娴就没有再说话。宋知瑾觉得奇怪,真不知道她这样不善言辞又不懂得调节气氛的人是怎么当上记者的。
在临近杂志社写字楼的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时,宋知瑾突然说:“你怎么不打车?天都黑了,你又带着摄影设备,很容易被抢的。”
城东是整个棠海市最繁荣最发达的地方,相应地,这里也是治安最差的地方。压得人们喘不过气的生活压力是滋养畸形心态的温床,单是这个月,市区就发生了两起被飞抢的案件。
“报销的手续很复杂。”姜雨娴没好气地说。前段时间,杂志社的财务部换了一个铁公鸡主管,很多日常开销都不予报销,杂志社的同事都怨声载道的。
“要是被抢了,要报案、到警察局录口供,受伤了还得去医院,接着还得跟上级汇报情况,这不是更麻烦吗?”他问。
离家半年,姜雨娴很少被这样语重心长地叨念过。突然之间,她有点怀念长辈们在自己耳边啰嗦,一遍又一遍地落数着自己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姜雨娴觉得胸口热热的,一股暖流正在怀里缓缓流淌。
宋知瑾便快速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样子。他弯起嘴角,轻描淡绘地补充:“更重要的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再一次接受你们的采访。”
满腔感动被他的话一点不剩地打散,姜雨娴趁他专心于路况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姜雨娴从包里翻出钥匙也是没劲的。房门刚被打开,屋里马上就飘出一阵浓郁的瑶柱香味,她喜出望外,站在玄关就大喊:“田螺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听见那声鬼哭狼嚎般的响声,顾莞一边搅拌着盘子里的鸡蛋,一边从厨房探出头来:“马上可以吃饭了。”
姜雨娴踢掉高跟鞋就想走掉,她还没将脚迈出去,顾莞一记凌厉的眼神就甩了过去:“把你的鞋子放好,我不在几天,家里都成狗窝了。”
“哪有,我已经很努力收拾了。”姜雨娴声音虽大,但一点底气都没有。
姜雨娴那点做家务的水平实在让人发指。顾莞一直觉得她简直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典范,每次做家务,她总能出点意外,摔烂饭碗杯子是很普遍的事。顾莞本想把她当作大神般供养着就算了,不过她又不好意思在这边白吃白喝,很执着地帮忙打扫卫生和收拾房子。有一回她还亲自下厨做一顿晚饭,炮制了一桌的黑暗料理,顾莞看着一盘盘说不出名字的菜式,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一句赞美或者鼓励的话。
厨房里传来一声轻响,顾莞说:“米饭熟了。”
话毕,顾莞就走进厨房继续做菜。姜雨娴随即跟上去,抱怨道:“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顾莞又从消毒碗柜里拿出一个盘子,反盖在盛着水蛋的盘子上,随后将它们一放进锅里蒸。调好火候以后,她才问姜雨娴:“你去把智慧齿给拔了?”
姜雨娴可怜楚楚地点头。她说:“你说好要陪我又失约,我一个人在牙科紧张得胃都痛了。”
“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也没想到公司会临时派我到外地开会的。”顾莞的语气很无奈,“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很痛?”
姜雨娴的表情比刚才的更可怜:“痛得我吃不饱、睡不了。”
“我都让你跟牙医卖个萌,他会温柔地对你的。”顾莞笑着说。
“我还撒了娇呢!”姜雨娴捂着自己的左脸,“现在还不是一样发炎。”
“那你有没有扑倒帅哥牙医的怀里去?”顾莞继续调笑她。
想到自己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向牙医求安抚的场景,姜雨娴就情不自禁地抖了两下。她瞪了顾莞一眼,一脸正经地说:“给我拔牙的医生是个大叔。”
为了照顾姜雨娴这个病号,顾莞特地给她准备了一锅瑶柱瘦肉粥。那粥煮得浓稠又绵软,姜雨娴终于能够吃到既合口味又方便进食的晚餐,心情也渐渐地好起来。
晚饭过后,姜雨娴主动要洗碗,顾莞不放心,于是在旁协助她。她想起包里有张“尝士”的贵宾卡,于是问顾莞:“莞莞,你爱吃瑞士菜吗?”
“一般般。”顾莞回答。她把残留在盘子上的水渍擦干净,然后将他们放进消毒碗柜。
把围裙解下,姜雨娴从包里翻出贵宾卡,等顾莞出来以后就递给她:“今天我采访了一家瑞士餐厅,味道还不错。”
“你这种状态还去做美食采访?”顾莞不可置信地说。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姜雨娴抚着额头坐到沙发上,有气无力地给顾莞说起今天采访的大致经过。
顾莞将腿窝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晃动着脚丫子,听着听着就笑起来:“我要是那家餐厅的老板,我肯定把你轰出去。你根本不是去做采访的,你分明就是去拆台的。”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粗暴吗?”姜雨娴对她翻了个白眼。
“雨伞,”顾莞坐直了身体,用半真半假的语气说,“你不吃其他厨师做的菜就算了,大老板亲自给你做蛋糕,你居然不吃,这不是伤人家自尊吗?”
姜雨娴义正言辞地替自己辩解:“我今天问他去过什么地方,他回答的不是哪个城市或者国家,而是哪个洋哪个洲。他那种只爱吃喝玩乐的富二代,没准做蛋糕就是闹着玩的,哪里谈得上什么伤自尊。”
“哟,你还仇富呢?”顾莞说。
“更何况那盘中东辣羊肉刺激到伤口了,我连说话都费劲,还有什么心情尝蛋糕。”姜雨娴撇了撇嘴,她拿出朱姐那份资料,准备好好研究一下这稿子应该怎么写。
顾莞摇了摇头,就算没有伤口的影响,姜雨娴的嘴巴也十分刁钻,稍稍不符合口味的食物绝对不会多吃一口。她正想说话,姜雨娴就轻轻地“呀”了一声。
一抬头,顾莞看见姜雨娴睁大眼睛盯着那几页文件,她有点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姜雨娴将那份资料递给顾莞,有点惊讶地说:“这男人好有钱。”
接过资料,顾莞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翻到介绍宋知瑾背景和资产估算那部分,她也小小地吃了一惊。
宋知瑾的母亲张静秋是城东大户张巍今的独生女,张家的资产和权力历来也位居棠海市四大家族之首。而他的父亲是棠海市的金融大鳄宋启松。宋启松离世以后,他获得了宋氏超过五成的股份,是宋氏最大的股东。资料上显示,宋知瑾并没有任职在父亲或母亲的公司任职,反而自立门户,投身于旅游餐饮业。他旗下的公司遍布世界各地,而且服务的对象全是家财万贯的富翁和贵族,吸金能力简直让人发指。
“长的这么帅,还这么有钱,好大一只金龟!”顾莞很夸张地说,姜雨娴又把资料拿在手上翻看,而她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坐到姜雨娴身旁八卦地问,“今天你们有过电吗?”
姜雨娴伸手将顾莞推开,说:“没有,我只把他当成普通的采访对象。”
“真的一点火花都没有?”顾莞抱着抱枕坐回沙发,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没有!”被顾莞盯得浑身不自在,姜雨娴混乱地将东西收拾好,“不跟你瞎扯了,我回房间睡觉。”
目送她的背影离开,顾莞扯开嗓子喊道:“做个好梦呀!”
出差回来以后,顾莞有两天的假期,她从来不懒床,于是八点就起床给姜雨娴准备早餐。
姜雨娴明显没有完全清醒,她坐在餐椅上发呆,一点吃东西的意思都没有。直到顾莞唤了她一声,她才慢吞吞地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机械式地咬着吐司。磨蹭的后果就是上班要迟到,眼看着就要到点了,她顾不上那只吃了一半的早餐,拿起包包、换好鞋子就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顾莞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将餐桌收拾好,她就坐到阳台的摇椅上翻报纸,才看了两版,家里的门铃就急促地响起来。她叹了口气,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自言自语:“这冒失鬼又不知道落下什么东西了。”
当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顾莞很意外地看见一个头戴鸭舌帽、鼻梁上还顶着一副墨镜的陌生男人,心中的警钟顿时大响。
那男人似乎也有点意外,他转过头重新看了一眼门牌号。
顾莞看准时机,二话不说就要关门。在房门与门框之间只剩下一条细缝的时候,那男人用蛮力顶着门板,不允许她关门。她正想大声呼喊,他却快如闪电地出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推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