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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玉蓉有些傻眼,没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虽然天天盼着刘朝明从她眼前消失,但如果是因为刚才这件事让众人以为自己心胸狭小容不下嫡子而导致刘朝明离开刘府,那她绝对会被世人的唾沫给淹死。而且,要是刘朝明就这样走了,等到宫里派人传旨时,无人接旨那可就大大不妙了,难道让自己六岁的儿子接这圣旨?怎么可能?!她辛辛苦苦地筹谋,怎么允许自己的儿子因为娶男妻而断送大好的前程!
想到这儿,柴玉蓉脸色马上一变,换上一副温柔的笑容,正要劝说刘朝明,只听一声颇为严厉的男声传来:“混账东西!”听见这个声音,柴玉蓉喜上眉梢,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这府中的一家之主——刘老爷,他快走几步,对正要抬腿走人的刘朝明训道,“说什么胡话!你母亲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住,为子当孝,你就是这样孝敬父母的?”
好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这在古代可是“十恶不赦”的罪名。刘朝明并不意外渣父的偏袒,但在府里明显有求于他,正需要牺牲他来换得刘府安全的时候,他并不相信渣父真的要往他头上扣这样一顶不孝的大帽子,估计是拿这个压他,消减他的气焰而已。
果然,刘老爷接着口气一缓,语重心长地道:“你都已经是一个举人了,处事还如此任性,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接着就要挥退下人,刘朝明马上阻止:“此事都是因这四人而起,还是要有一个说法才好。”
“人你都打了,你还要怎样?”刘老爷不快地问道。
“此事涉及父亲刚与儿子谈话的内容。”刘朝明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稍稍提了一下四人议论的内容和皇后逼刘府娶男妻有关。
刘老爷一听,斥退无关下人,让亲随把四人带到他的小院,并带着柴玉蓉和刘朝明到他的书房坐定,才示意刘朝明叙说事情的始末。
刘朝明叙述一遍,末了说:“皇上旨意还未下达,府中下人却已经公然议论此事,下人从何处得知,我觉得父亲最好查一查。下人耻笑儿子是小事,就怕今后因为他们的胡言乱语,给府里引来杀身之祸。”
听到这儿,刘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今天回府之后先跟柴玉蓉提了一下,谁知这女人空有一副好容貌,见识却如此浅薄,搞不清事情孰轻孰重,只一味地想抹煞嫡长子在府中的地位,却不想想这件事对刘府只有坏处,却毫无益处。他巴不得人人对这件事不知、不提、越无视越好,谁知……刘老爷使劲儿瞪了柴玉蓉一眼,心里很是无奈,自己一个举人儿子被逼娶男妻,自己却不敢反驳,传扬出去,耻笑的是整个刘家、整个宗族。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选择不要这个男媳妇,也不愿因此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嘲笑的对象。官升一级,那是他确定躲不过此事后的无奈选择!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事情既然不可违,要点补偿也有情可原吧。
从这一点儿上说,刘朝明跟刘老爷确实是一对父子。
刘老爷不想张扬此事,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处理,因此对刘朝明安抚道:“私下议论主人肯定不对,让你母亲好好训斥他们一番,料他们今后不敢再这么造次。”
“儿子认为这样欠妥……”刘朝明眼见刘老爷向着柴玉蓉,不打算深究此事,心里不忿,待还要劝说,被刘老爷制止:“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办,再有下次,绝不轻饶!你下去休息吧。”
第一次发威弄了个虎头蛇尾,刘朝明虽有些不快,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其实这也是意料之内的结果。
等刘朝明走了,刘老爷脸色一沉,“啪”的一拍桌子,骂道:“蠢妇!你差点儿酿成大错!若不是我恰巧赶来听见他的一番话,及时制止他离府,到时圣旨一下,他以刘府容不下、已与刘府断绝关系为由,坚称圣旨与他无关,把事情闹大,你说,那时该如何收场?如果皇上仁慈,不予怪罪刘府,但你苛待原配嫡子的声名便坐定了!”
柴玉蓉一听,想到刘老爷说的后果也有些后怕,赶紧向刘老爷道歉赔不是,又是说好话又是撒娇,才算是让刘老爷的怒气消了下来。自此到刘朝明娶上男妻这一段时间,柴玉蓉倒真的老老实实了一段时间,不再随便去给刘朝明上眼药、下绊子。
定远侯府。
一名身着白色丧服、容貌秀美的妇人坐在椅子上,正低头掩面哭得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的……锐儿……为什么……”
上首坐着一位头发、胡子皆白,但气势颇足的老人,几次张口想要劝慰儿媳几句,却话到嘴边无法出口,最终闭口不言,坐在一旁紧皱眉头沉思不语。
“公公,”哭了一阵,中年美妇猛地抬起头来,声音因愤恨而略带颤抖:“我的夫君为救太子惨死,皇上、皇后不感念夫君的功劳也就罢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如此羞辱我的儿子,让他……去嫁……男人?”
“唉,”老侯爷长叹一声,说,“皇后怪安北没有进到规劝之责,使太子亲赴前线中箭负伤……回京路上又染上恶疾,因箭伤未愈导致太子身虚体弱,没有躲过恶疾,才使太子归西……所以对咱们家怀恨在心,非要锐儿以男子之身嫁人才甘心啊。”老侯爷早已卸职在家颐养天年,今天上午皇上突然宣召,老侯爷不敢怠慢,立刻进宫觐见,谁承想,竟是一个噩耗!他最喜爱、最有才干的孙子居然……要嫁给一个男人!
他跪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求,恳请皇上以另外的方式处罚,结果皇上冷声撂下一句话:“族中四十岁以下男子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或是定远侯之子嫁人,你自己选吧!”
他怎么选?难道让族里一百多个下到吃奶的娃娃、上到他的庶子都因为锐儿而被流放吗?如果他真这样做了,不仅达不到救人的目的,反而让族人反目,整个家族的人都将视锐儿为敌……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同意如此荒谬的事。
“明明是太子一意孤行,夫君苦劝不住才……皇后把罪责全推到咱们家头上,让锐儿遭此羞辱,凭什么!”中年美妇气愤不已,“公公,难道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让贤妃妹妹去向皇上求求情,说不定……”
“皇上虽然对平萱一直不错,但帝王平衡之术,其中又有几分为真?如今皇上明显偏袒皇后,已经是摆明立场,平萱去劝也不会有什么用。”
“那……那儿媳就派人把那个刘什么给杀了,宁可锐儿一辈子不娶也不能让他嫁男人啊!如果锐儿听说此事,依他的性子,宁肯死也不会嫁为人妇的。”
“公主休要胡说!天下男子多得是,你杀了一个刘朝明,还有王朝明、赵朝明……你还能把天下所有男人都杀了?况且,你杀了刘朝明,大家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干的?到时,不等皇上对咱们怎么样,那些御史大人就会纷纷出头。”老侯爷捋了捋胡子,跟这个公主儿媳分析道。
“可皇后选的是刘守行那个匹夫的儿子,我记得六年前刘守行的正妻去世不满百天,他就迎娶新妇,结果不满八个月就产下一子,当时这事可是闹得人人皆知。父亲如此德行,儿子又能好到哪儿去?何况锐儿还是一介男子,难道让锐儿在后院磋磨一生?”
“我会让人去查,这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通知锐儿尽快回京,防止他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受不住干出什么傻事。活着,就一切都有机会。皇后只有太子一子,现今太子已死,只要我们熬过去,总会苦尽甘来的……锐儿回来,你一定要好生安抚他,千万别让他钻牛角尖、想不开……让他万事以家人为重,不许义气用事……”老侯爷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孙子,因此再三叮嘱儿媳。
“是,媳妇明白,我失去了夫君,不能再失去锐儿。不过,媳妇还是想去宫里觐见皇上,恳求皇上网开一面。不管有没有用,如果媳妇不去争一争,就这样让锐儿以男子之身嫁为人妇,我这当娘的实在不甘心啊!”
老侯爷没有再反对,虽然他这个儿媳妇——瑞平公主与当今皇上不是一母同胞,关系也不亲厚,但毕竟是公主,名义上还是皇上的妹妹,不见得会让皇上改变主意,但哭诉一番,能博得皇上的一点儿愧疚或心软也不是坏事。
巍峨辉煌的大越朝皇宫屹立在帝都的正东方,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各自演绎着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利益纠葛,虽不见硝烟烽火,却比厮杀震天的战场还要残酷血腥。此刻,刚听完薛公公得来的消息,说那老定远候已经同意把他的宝贝孙子以男子之身嫁人了。
皇后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害了她的太子,断了她的希望,毁了她的后半生,那些有皇子的妃嫔及其家族以为可以一争帝位,不再把她放在眼里。他们要是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她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她要让他们看看,害死她的儿子,不让她的儿子荣登大宝,别人也休想坐上那个位置!
查不出害死他儿子的真正凶手,那也没有关系,左右就这么几个皇子:
太子,她的儿子,皇上唯一的嫡子,也是长子,已经身死;
老二早夭;
老三公孙子昌,生母贤妃,母家就是定远侯府,她的哥哥就是已经死了的定远侯兼征北大将军林安北;
老四公孙子安,生母德妃,母家是户部侍郎萧庆生,而萧庆生出自江南书香大家萧家;
老五公孙子扬,生母淑妃,是九门提督赵建修的嫡女;
而且,老三、老四、老五都年过十岁,母家不是名门望族,就是手握实权,想必早就存了一争宝座的心思。如今太子一死,他们更是蠢蠢欲动。这三个皇子中,又属老四从小体弱多病,整天药不离口,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老六生来是个死胎,生母慧妃;
老七公孙子寂的生母是一介小小的宫女,趁皇上酒醉爬床成功,没想到一次就中,但难产而死,连带老七也被皇上厌弃。虽说养在淑妃名下,但谁都清楚,老七母亲在淑妃的眼皮子底下爬床,还生下一子,传为宫里人的笑柄,淑妃恨她入骨,又怎么会认真教养老七呢?因此老七自小一副瘦弱不堪、唯唯怯怯的样子,看了就让人不喜。
害她儿子的凶手肯定不出这几个皇子的母妃及其家族。不管是谁害了她的儿子,想让自己儿子登上宝座的算盘都甭想打得如意,她也绝不可能让处于低位的某一个妃子后来居上,爬到她的头上得意炫耀。
现在,太子一死,就数贤妃的儿子公孙子昌大了,朝中已经有些人开始向公孙子昌的外家——定远候府抛橄榄枝了。虽说定远候林安北已死,但他的儿子——世子林锐驰能文能武,据说比他的老子还要出色。
“呵呵,呵呵~”魏皇后的嗓子里发出低低的愉悦的笑声,要是大家知道定远候的世子要嫁给男人,从此只能在深宅内院里发挥他的才学,不知那时大家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光是想想,就令人心情愉快,真是恨不得立刻一睹这样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