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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三冷哼一声,“山里头的破落户,顶多也就比我们这些人多吃一两顿肉食,有甚可稀罕的!”
方琳笑了笑,有些人不仅耳根软,还天生好面子,若是她如今过的日子也叫破落户,那方家一众人岂不跟乞丐无异?不过这群人自欺欺人也好,抑或有其他的想法也罢,她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方娇从自己梳妆台的抽匣里拿走的那支鎏金蝴蝶簪,这可是成亲时段南山给的聘礼,如何能落在旁人手中。
胡氏腆着笑脸道,“莫不是琳姐儿误会了什么,娇娇一个姑娘家,名声是顶顶要紧的,你这样的话可不敢胡说。”
方琳对这样的说辞不屑一顾,指着方娇道,“你倒是说说,拿没拿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方娇唯唯诺诺低着头,看上去有几分心虚,却仍强力争辩道,“我拿什么了,你现在日子好了,不侍奉爹娘也就罢了,但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王氏一边顾着收拾桌上的鸡鸭鱼肉,一边帮腔道,“小姑娘们,有个口角什么的,都是常事,琳姐儿你肚量大,就别跟你妹妹一般计较了。”
方琳冷笑,她果真是以前肚量太大,才会叫别人当成软柿子捏来捏去吧,随即提高声音道,“大伯母觉得,我是那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人吗?”
王氏一愣,下意识的回道,“当然不是。”方琳脾气好易拿捏,在青岗村的出了名的,这样的老实人自然不会说瞎话。
“既然你说我血口喷人,这儿这么多人,不如搜一搜,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方琳这话是对方娇说的。
本来就手脚不干净,方娇心里惴惴不安,一听这话,立时眼睛瞪得浑圆,拒绝道,“不行!”
胡氏看到这景象,立时明白了几分,她暗骂自己的闺女不争气,平时算计这个几文钱,那个一块布也就罢了,可山民是好惹的吗,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琳姐儿也不是个善茬,敢情这些年一直都扮猪吃老虎呢。思索了一番,胡氏打算息事宁人,就像她先前说的,女孩家的名声最为重要,方娇可还没出嫁呢,要是这事传出去,就甭想再说上什么好人家了。
她把方娇扯到一边去,低声问询了几句,原本方娇还不想承认,奈何胡氏逼问的紧了,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拿了什么东西。
胡氏以为顶多是些什么值不了多少钱的小玩意,心底松了口气,讪笑着道,“你妹妹年轻不懂事,你这当姐姐的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娇娇还是个姑娘家,脸皮薄,这儿人多,搜身我看就算了吧,毕竟是一家人,闹大了对你也不好,我看叫她给你赔个不是,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这样理所应当的口气,似乎是笃定了方琳会同意,她话音刚落,方娇便走上前来,乖乖巧巧地道,“大姐,都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吧。”
方娇跟着胡氏进了方家门的那天起,就没有喊过她一声姐,头一回居然叫得这般顺口,最可恨的是,她既不说自己做错了什么,又装作一副懵懂之态,恐怕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是故意欺负她呢。
方琳嘴角噙着一丝笑,摇了摇头,果断道,“不可能。”
忍气吞声哪里是方娇的风格,刚刚不过是在胡氏的劝说下想服个软了事罢了,此时见方琳不同意,立刻原形毕露,“嫁个凶悍的山民了不起啊,起了破屋子到处显摆,小心住太高摔下来,走夜路叫狼啃了。”
对于山民来说,这样的诅咒显得过于恶毒,他们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亲友都丧命于野兽之口,吴春梅的儿子项谷霎时就红了眼睛,大骂方娇坏女人。
段南山更是直接,给了方娇一耳光。
方娇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似乎觉得脸颊上的痛楚是自己的幻觉,在她的认知里,除了打自己媳妇,男人要是打女人,会被所有人戳脊梁骨的,所以她才敢在这里放肆。
可段南山一个男人,一个大块头的精壮男人,竟然敢对她动手!方娇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两腿还不停地蹬着地上的黄土,叫嚷着让方琳给她一个交代。
段南山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方琳瞧出他情绪有些不对,眉头微蹙,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别生气了,为这种人不值得。”她并不担心因为段南山动了手旁人会如何看他,山民大多淳朴,在他们心中只有对错之分,而错的人无论男女都是要受到惩罚的。
方老太太一手指着段南山,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似乎是气得不清。胡氏心有戚戚,生怕段南山也一巴掌呼到她脸上,扯了两把方娇,见她不起身,便后退了两步,至于方老大一家,早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许是方琳的温言安慰起了作用,段南山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问道,“她拿了咱们家什么东西?”
不待方琳回答,石蕊儿便出声道,“你们瞧,那是什么?”
即将日落,夕阳晚霞之下,斜斜挂在方娇袖口的那支蝴蝶簪尤为显眼,闪烁着金色的光,李氏是见过这簪子的,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小蹄子,琳姐儿好心没把你们赶出去,你居然还敢在家里偷东西,偷的还是人家两口子定亲的信物,也忒缺德了些,你爹你娘就教了你这些偷鸡摸狗的歪门邪道吗?真是把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李氏泼辣,战斗力十分彪悍,方娇被她骂得愣神,连哭都忘了哭。
胡氏臊得一脸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连还打算教训方琳一顿的方老太太也偃旗息鼓,冷着脸跟方老大一家站在了一起,方老三看了一眼方娇,又看了眼方琳,终于忍不住上前,从地上拾起那根蝴蝶簪,面无表情地塞到方琳手里,然后一把拽起方娇,“还嫌不够丢人的,赶紧往回走!”
方娇回过神来,依旧不依不挠,非要讨个说法回来。
簪子被硬塞进手中,上头的雕饰划伤了手掌,方琳将簪子收起来,用另一只手抹掉上头的血迹,段南山瞧见了,拿起她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打算带着她回屋上药。
“没那么严重。”方琳冲他轻轻笑了笑,将手抽出来,转头对方娇说,“我打算报官,你觉得怎么样?”
不只是方娇,听闻这件事的一众人都愣住了,山民们甚少同山下的人打交道,更别说官府了,而方家人和沈家人纯粹是没想到方琳会说出这样的话。
方娇叫嚷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半晌才颤声道,“你……你凭什么……”
“我最近学着认字,在书上看到了一句话,叫,不问自取,是为盗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就是我有件东西,你没问过我就自己拿走了,这种行为叫做盗,而你这个人叫做贼,明白吗?”方琳起先是跟着沈耀祖认了不少字,但沈耀祖也不过是个开蒙没几年的少年罢了,后来还是石蕊听说她想认字,特意拿了石磊的书来,教了她不少东西。
就在这时,方丽将钰哥儿递给赵大武抱着,从沈家众人身后站了出来了,她原本没打算说什么,毕竟这里是方琳两口子的地盘,该怎么样他们说了算,可即便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也没能忍住心中的怒火,方家人对方娇的维护,对方琳的辱骂,甚至为谋夺他们的家财不惜污蔑亡故多年的沈氏,这桩桩件件,怒气在方老三不管不顾用簪子划伤方琳的手时达到了顶点,她先是踹了方娇一脚,随即不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看她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就知道不是个好玩意,姐,何必跟她废话,先叫姐夫拿根绳子把她捆了,然后送到镇上的衙门去不就结了,说不定蹲个两三年的班房出来,她就会悔改呢,要不然还偷偷摸摸手脚不干净,我听人家说,衙门的官差就会直接把那一双爪子给剁了呢,省得麻烦。”
虽然方丽平日里性情温婉,但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方娇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她一看见就恼火的很。话虽然是胡诌的,可效果却好得很。
方家人此刻都被这一番话吓傻了,尤其是方娇,拉着胡氏的衣服问,“娘!娘!你快求求他们,我不能没有手!不能没有手呀”说着又嘤嘤嘤哭了起来。
方丽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对方琳道,“姐,你的意思呢?”
方老大一家人趁人不注意想要偷偷的溜走,却被项谷给发现了,大声道,“姐姐姐姐,那些坏人想要跑呢。”
“不用管他们。”方琳揉了揉他的脑袋,方家这些人欺软怕硬,她如今自己个能立得起来,自然不会再任人摆布。
方娇见状,一咬牙拔腿就跑,胡氏跟方老三对视一眼,随即跟上,沈二山想要拦,却被方琳阻止了,“二舅,一个人要是走投无路,恐怕会干些谁都想不到的事,别把他们逼急了。”一如从前的自己。
方家人提心吊胆好一会儿,见没人追上来才喘了口气。
而另一边,等到客人散尽,李婶悄悄把方琳叫到一旁,她这才知道,原来段南山曾经还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