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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刘济元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段南山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怪方琳中了人家的圈套?不,是自己太天真了,像刘济元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送上门的银两就一口答应帮自己做翻案的证人,他跟何武大抵是早就通了声气,在这儿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朱县令见段南山不说话,以为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正准备拍惊堂木,不料何武却拦住了他,“朱大人,不是本官多嘴,这刘济元既然还指证了段南山的夫人,是不是得请他夫人来堂上说说话啊?”
段南山闻言,脸色立时一变,瞪向悠悠然说着话的何武。
“这……”朱县令沉吟了一番,他哪里会看不出来这位孟尚书的心腹在跟段南山过不去,可着实不想得罪他,只得道,“既然是这样,那王双、李威,去段家请方氏过来。”
“不必了。”段南山无视了站在太守大人身后的石磊冲他摆手的动作,直接将事儿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我媳妇她并不知道这些事,这供词,也是我写给她的。”
“你胡说!我明明是亲眼见她写的,怎么会出差错。”刘济元立刻反驳,不过他心里发虚,没敢正眼看段南山,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大人,小民素来奉公守法,是绝不会胡说八道的。”
段南山冷笑一声,“你既然不识字,家中定然是无笔墨纸砚这些东西的?我说的对吗?”
刘济元一哆嗦,梗着脖子嘴硬道,“那又怎么样?”
“我媳妇出门的时候并未带纸笔,这供词是我写完以后,她重新誊写的。”段南山锐利的目光盯着刘济元,他原本是想说方琳也不识字的,可这事知道的人不少,随便一打听也就露了馅,段南山便想出这样一种说辞,刘济元不是喜欢瞎编么,他就看谁编得过谁?“你既然说这供词亲眼看着我媳妇写的,当时有谁在在场能为你作证?”
刘济元瞬时语塞,他那日从醉仙居回家酒醒之后,回想起段南山的那些问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是忙不迭地找到何武把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孟庆余当年没有杀刘济元也是有原因的,这人比那个“受害者”听话,比更夫郑三聪明狡猾,若真有一日他的事儿被人翻了出来,就要设一桩反诬他人的局,这只是孟庆余留下的一着后手,没想到有朝一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惜段南山不是那么容易就慌了手脚的人,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他慌,如果他一旦说错什么话,遭殃的可就不仅仅是自己了。
“我……”刘济元开了个话头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为了让段南山心甘情愿地钻进这个套子里,他那天把家里所有的人都遣散到外头去了,根本没有人能为他作证,而段南山显而易见是知道这件事的。
当初方琳从刘济元家里回来,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说写供词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她不会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都会被段南山记到心上,然后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陈康平终于开口,“既然事情都理清了,那就这样吧,本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好歹也算是顶头上司,太守大人的话朱县令可不敢反驳,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何武一眼,见他正生着闷气,于是小心翼翼地拿起惊堂木,“那本官就判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朱县令心一横,啪地一声将惊堂木拍在了案几之上,开口道,“罪臣之子段南山,大闹公堂,颠倒是非黑白,意图诬陷当今朝廷命官,本官问你,认不认罪?”
“不认。”
段南山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站在外头的景泽微微笑了笑,他还以为这人突然间开了窍,居然能不慌不忙机灵应变,谁知道这会儿又开始犯愣了,难道他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吗?
景泽不明白的是,段南山从来不懂什么叫审时度势,他唯一要保护的,就是自己的家人,无论是段衍之,还是自己的妻儿。
这桩案子因为段南山拒不认罪无法结案,朱县令只能将他关进大牢,择日重审。
对于这个结果,何武明显是有些不满意的,只不过他也没办法,公堂外头站着那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他总不能非要朱县令给段南山判个斩立决吧,这样一来,不仅对孟庆余官声不利,万一上头查下来,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也托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的福,石蕊压根没有专门找人去打听,街上的人大多都在议论这件事,她站在那儿仔细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这可怎么办?她突然有些不敢回家,甚至不敢想象要是方琳知道了这些事会是怎样的反应,石蕊思来想去地在县衙门口踱着步子,一没留神就撞上了人。
“那个……实在是对不住啊,我没看到。”石蕊抬头,那人似是不嫌热地穿了一身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也没看她扭头就走了。
石蕊撇撇嘴,正准备继续思考这件事,没想到刚刚被自己撞倒的那人又走了回来,站在她面前,“你认识段南山?”
这声音跟冰块似的,石蕊吐槽了一句,她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机警地看了决明一眼,做出一个防备的动作,“你想干什么?”
决明没有答话,直接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溜着拎到了景泽的面前。
这是一间普通客栈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坐在桌前的那位贵公子手上正拿着一张纸,脸上的漾着笑意,石蕊找不出词句来形容,只觉得这人本就极俊美,笑起来更是好看,特别是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咳咳……”决明咳嗽了一声,提醒石蕊,“不得对公子无礼。”
景泽心情倒是很不错,将手里的纸折起来放进信封,复又装进面前的小匣子,这才抬起头,恢复了往常温润如玉的笑脸,对石蕊道,“沈夫人,决明这人虽然做事直接,但并没有恶意,万望你不要见怪。”
石蕊摇摇头,她来之前还是有点担心的,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害怕了,这两人一看就知道出身很好,又能在她一个妇人身上图谋什么。
“是这样的。”景泽笑了笑,“我有一封信,想托你带给段南山的夫人,你告诉她,想要救段南山,就按我信上说的来。”
“你们既然能找到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信送给她?”石蕊有些纳闷,还没等两人开口,又自言自语道,“你们真的能救南山哥?要是琳表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景泽无奈,这女人看上去不像是个靠谱的,可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他又不愿意暴露行踪,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示意决明将写好的信递给石蕊,然后道,“你记住,务必要将我的话带到。”
石蕊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她有点不理解,“这是你要给琳表姐的信,那刚刚那个是什么?”
决明正想呵斥她不要多嘴,却没料到景泽竟然回答了这个问题,“那是我夫人写给我的信。”
石蕊心道,难怪呢!她将手中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塞进袖子里,“我可以走了吧?”
回去的这一路上,石蕊都在想,这两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有了这封信,她总算是对琳表姐有了一个交代,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跟她说。
其实方琳大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她有些担心段南山的伤势,“现如今天气这么热,他万一真被关起来,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不行不行,我还是得出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怀里的皓哥儿瘪着嘴作势要哭,方琳是又气又急,啪啪地在儿子屁股上打了两下,也没怎么用力,“你真是我的小祖宗!”
“好了好了,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他那么小,还什么都不懂呢,要不然肯定跟你一样担心。再说了,蕊姐儿不是出去打听了吗?你再耐心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姐夫就回来了呢。”方丽知道她心里烦躁,也只能尽力劝着。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方丽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石蕊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外头。
大抵是见外面只有石蕊一个人,方琳竟然不敢开口问她情况如何,方丽看了长姐一眼,站起身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事儿到底怎么样?”
“我……我……”石蕊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道,“那个刘济元在公堂上反咬一口,说那份供词是你们骗他按的手印,表姐夫他没认罪,现在被关在牢里头,说是改天再审呢。”
方琳直接愣住了,她原以为会有人为难段南山,又或者是用刑逼迫,可万万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了自己这儿。
心里头的滋味说不清,就像一片天塌了似的,整个人都萎顿了下来,方丽是知晓事情始末的,知道她这是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当中,忙道,“那姐夫现在伤势如何?”
这句话一下子就转移了方琳的注意力,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石蕊,似乎希望她说出一个好答案,可石蕊连段南山的面见都没见着,哪里能回答的出,情急之下,她想到了袖子里的那封信,便立刻拿了出来,“对了,有人说能救南山哥,叫我把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