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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23)
一巷子的人都往出跑, 哎呦!金家这老爷子没了?
本地的风俗怎么说的:喜事要请哩,白事要到哩。
是说家里有喜事的时候,提前十天半月的,主动上门, 一家哪怕就送一块糖呢, 叫人知道你家有喜事, 是某天某天, 然后告知大家一声。这被事主请上门的人, 到时候该帮忙的要帮忙,招待的亲朋, 端茶到水等等, 都是这些来帮忙的乡邻在支应。那没被通知的, 即便知道了也不会主动去,礼金也就不用给。有时候主家不小心遗忘了谁, 这就算是把人给得罪了,过后人家说起来还得是事主的不对,没把人往眼睛里放。其实不被请的人不用帮忙,算是省力了。不用掏礼金,更是省钱了。但就是这样, 人还是心理不舒服。这就是所谓的面子。但反过来,要是家里出了白事,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听到消息的, 觉得跟这家多少有点交情的, 你要是不主动上门帮忙, 那就是你做人不讲究。
因此上啊,一听号丧的,得了!啥事也都放下吧。先帮着处理这位金家老祸害的身后事再说。
金老三回来了,乞丐似的哭着喊着进门了。
本来一个人嚎的,结果金大婶一听三儿子的声音,探头一看三儿子的德行,跟着也哭出来了:“你个瘪犊子……走了也不说一声……你说你怎么就舍得下……”
赶来的桃花娘和宋大婶就纳闷呢?
心说这孟大蚕失心疯了,就算是老爷子走了,你也不能跟骂三孙子似的骂你公爹吧?
叫人听见了好家伙,可还得了。
两人没进门呢?
金西梅就从家里一身孝服出来了,边往这边走还边说:“老祸害了,祸害到现在就行了,还要再祸害几年?死了是享福了,有啥可哭的?”
这都啥人啊?
金家顿时就乱糟糟的一团,金老爷子在里面听见了,就笑,这要是自己真就死了,其实身后事也就是这样的。
老祸害了!活着干啥呀?
死了是享福了!这话大概是对的吧。
林雨桐正上班呢,结果人家来了,说赶紧的回去,你爷没了。
没了?
林雨桐乱了一瞬才想起:“是不是我三哥回来了?”
“啊……看见老三了。”这人就这么说了,“快点回去吧,老三哭了一路了,屋里都哭声一片了……”
估计是婆婆哭了。
林雨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金家老三到底去哪儿,这个金家人没往外说,就怕这瘪犊子又是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的,到时候事发了再联系到他身上。所以这中间的种种事情,别人并不知情。
所以人家说老爷子没了,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同事不知道啊,这个催那个催的,赶紧的,去吧,老人的事要紧。
这还没法解释了。
行吧,先回去瞅瞅吧。
到了新院子这边,四爷也已经回来了,抱着清宁,手里拎着篮子正要出门。
篮子里是小老太做的寿桃。她一直是个细致的人,如今没几个做寿的,但小老太就记得,今儿是金家老爷子的生辰。昨儿就专门用面做了寿桃馒头,就打发一家三口回去,给老爷子过寿去。
隔壁金老二也出来了,骑着自行车带着抱着孩子的英子,招呼一声:“跟上,我们走前面了……”
然后两家人骑着俩自行车往老宅赶。
结果一进巷子才发现巷子里进进出出的人挺多,远远的就有人招呼:“老二老四,快点!等着你们烧倒头纸呢。”
嗯?
到了地方,林雨桐和英子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四爷和金老二两人把车里一扔就往里面跑,结果,我的天啊!
这老爷子真的就这么等到他三孙子回来,然后两腿一蹬,真就这么走了。
今儿还是他的生日,也成了死祭了。
真是会选日子啊。
老爷子这么大的年纪了,第四代这不是都有了吗?
真没谁能真心哭他一嗓子的。
这回的丧事,是金老头办的。他说了,他爸他妈,不管怎么着,当儿子都得办一个。要不然到死心里都不安稳。能给父母办丧事,本身就是一种孝道。
这话一说,没人争抢。
这种事有钱就按照有钱的章程办,没钱就按照没钱的章程办。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
那隆重程度肯定是不能跟四爷办的时候相提并论的。那些单位来走礼,也都是五块这个样子的,其余的都是放在信封里单独塞了林雨桐了。根本就不走礼房的账。
李仙儿就看见林雨桐穿着一件呢子大衣,这个偷着一塞,她往大衣里面的暗兜里一揣,好家伙,鼓囊囊的那得多少钱哟。
她挺着大肚子,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跪拜守灵这事压根就不用她。只坐在一边看灶上炸了豆腐出来,拿油炸的豆腐片吃,一片接一片的嘴一点也不停。
有老太太当初的丧事趁着呢,金老头不想凑活的办。一直以来都是男尊女卑,连带的丧礼的制式都有体现。所以,想不叫人说道,给老爷子的丧礼规格就得往好的弄。从穿戴到棺椁,再到吹打的唢呐队,以及席面酒水等等。
反正算下来,收的礼金都搭进去,还得贴补上不老少呢。
四爷暗地里给金老头塞钱,这老头也是倔,“不用,说啥就是啥。”
可等到了过完事了,老两口凑在一起反复了算了几遍,还是有个大窟窿的。
“老五都十八了。”金大婶叹了一口气,“年底我还想着该给老五说媳妇了。”好容易把以前的窟窿给堵上了,又来一新的。
这边正愁呢,外面就传来老大的喊声:“爸——妈——赶紧的仙儿要生了……”
生了找大夫五啊,是去卫生院还是找吴和平,爱找谁找谁,找我能怎么着,我是会接生啊,还是会能替她受罪?
心里这么想着,到底是手脚麻利的起来了。生孩子是大事,耽搁不得的。
其实老两口不知道的是,金满城从老三家路过的时候喊了老三两口子,路过金老二和四爷跟桐桐家的时候,扯着嗓子又喊了两家。
四爷烦躁的把书放下,人跟人的脑子是不太一样啊。这嫂子生孩子你扯着嗓子叫小叔子干啥?
四爷能不去,林雨桐得去。大家都听见了,你说能不露一面去。
跟英子两人一人一辆自行车,骑着就去了。
何小婉已经在了,但是站在院子里没进去:“她妈在里面呢。”
老爷子过世了,李家肯定得来走礼的。来了就没走,女儿要生了嘛。
但这李大娘心里不舒服啊,为啥呢?
谁家儿媳妇生孩子,当婆婆的不得精心点。好家伙,到了这边才知道,女儿怀孕这么长时间,婆婆连管都没管过。凭啥啊?
这回总不怪她这当亲家的挑理吧。
见外面女儿的三个妯娌都排排站的站着了,可还是不见当婆婆的,心里更气的。
可她这会子是想不到的,想不到她那女婿奇葩的先叫了小叔子小婶子,偏偏最后才去叫的爹妈。年轻的都会骑自行车,骑着三两分钟就到了。可当爹妈的得靠着一双腿倒腾,没有小二十分钟且走不到呢。金满城不可能骑自行车先带着他妈过来,得赶紧骑车去找人给接生吧。
金大婶能气死,等从老二老四家巷子口路过,见俩儿子站在一边,说是老大已经叫了他们了,俩媳妇都走了。就更气了。你说你有这功夫,拉着你媳妇都到卫生院了。叫这么多人是疯了。
结果好容易快步到了大儿子家,好家伙,刚一进院子,听到的不是儿媳妇生孩子的呻|吟声,而是大儿媳妇他妈的叫骂声:“金家羞了先人了,媳妇生娃一个人都不见。你们要弄清楚,我闺女是给你们金家生孙子,生的孩子姓金不姓李……你们把我闺女不当人,二五嗒吧的,我家就是猪下崽对母猪的态度都比你家对我闺女的态度好……”
金大婶接茬就上:“你家穷的也得先有母猪!”
这可了不得了。
李大娘披头散发的从屋里里冲出来,往起一跳,双手一拍屁股指着金大婶:“吃猪食长大东西……”
金大婶就是再气,这会子也不跟这玩意闹,都有点后悔接了这二球货两句话。
结果她不搭理对方,要进屋子去看老大家的这个怎么样了。人家却不饶她:“现在着急了?找吃屎去了。我跟你说,我闺女金贵,不是那没爹没妈没人管的,随便你们金家摆弄的……”
他妈的!疯了吧!有我们啥事?
李小婉:“……”我就是没爸,咋的了?金老三随便摆弄我啥了?
英子和林雨桐:“……”我们没爸没妈,但谁跟你说我们不金贵了。
毛病!
李大娘是一扫一大片,挨着的都躺枪。人家说了,她闺女金贵,金贵的结果就是:“……想去卫生院花那十几块钱叫我闺女生,没门!你家那俩媳妇到了卫生院都是自己生的,你个老鳖孙少把我闺女当那两个二杆子糊弄……”
林雨桐呵呵哒,这逻辑也是没谁了?
李大娘扯着嗓子提要求:“去县医院……照B超……你家不是有拖拉机吗?开上!要不然我闺女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们金家没完……”
照B超?真当是啥好东西啊。大夫是脑子抽了还是咋了,那玩意是你想照就照的?照了那东西你就比别人更高贵了?
林雨桐没见李仙儿,不知道她现在到了什么份上了。这生孩子的事说不好的,说生其实就生了。拖拉机本来就颠簸,这三颠两步颠的,颠簸的路上生了可怎么办?
这道理生了那么多孩子的金大婶自然明白,她压着脾气好声好气的跟李大娘说了,可这位这会子就想叫她家闺女把金家的妯娌比下去,看吧!到底是我家的更尊贵,生孩子都去县城。
等金满城把吴和平和李芬芳带来了,这位李大娘都不叫两人进,就坚持,去县城,马上去!要不然我闺女不生你金家的孩子!
我靠!
金大婶说着瓜熟了蒂自然就落了,你不叫生那就不出来了?
行吧!那就耗着吧。
但金满城不行啊!进去抱着李仙儿就嚎:“咋不叫我替你呢?受罪了呀……”
心疼媳妇他妈的是这种心疼法?
那自己生了这么多孩子四爷得嚎死了。
这一哭叫金大婶气的差点憋过去,结果这还不算完,金满城扑通一声往金大婶面前一跪:“妈啊——仙儿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那就去死!
何小婉偷摸着出去喊了金老三:“去吧,想叫去就去吧!咱最多搭进去一点油……”
然后这边金大婶正要骂大儿子呢,结果拖拉机的声音由远到近的传来,转眼老三就到了门口,坐在车上喊:“要走就快点,别耽搁……”
咋办啊?
确实是不能耽搁。
金大婶从裤兜里摸了五块钱塞到吴和平手里,“麻烦你们跟着去一趟,路上要是……老你们搭把手,回来婶子谢你们。”
连李芬芳当初那副作态都不计较了。
李芬芳朝林雨桐看了一眼,挑眉:“要不叫你们家那个会接生的跟着……”
“不去!”金大婶直接给拦了,“这钱你要不赚就算了……”说着就从吴和平手里拿钱,还念叨:“我还要去村上,去公社问问,咱自己的医疗所,还服务不服务社员了……”
李芬芳吓的再不敢骚情的说话。
吴和平瞪了李芬芳一眼,赔笑着说婶子:“您看您,说的都是啥,就跟我跟川子的关系,这都是义不容辞的。”
你跟我家老二关系那么好,你怎么不把钱退回来。
金大婶不喜欢这两口子,一点都不实诚,赚的都是黑心钱。但这会子了,还是压着脾气,看着给车厢了铺上被褥,看着把人摆弄上去,看着一个个的都上了车。
她最后一个才上去,临走前还吆喝几个儿媳妇,“都回去……”又说英子和林雨桐,“回去看孩子去……”
结果到家才半个小时,刘保从门口过,吆喝四爷和林雨桐:“块回去看看,你们大嫂子生了……”
这时间,铁定是生在了半路上。才出了镇子只怕就生了。
林雨桐叫上英子两人又跑一趟,不在老宅,就在那知青院。
李大娘想叫女儿回金家老宅,有人伺候月子,有人帮着照看孩子。可金大娘能愿意?正要给老五说媳妇呢?老大住过去肯定就不想搬出来,到时候老五怎么办?搬到知青院?这边这样,有几个姑娘愿意的?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态度十分强硬。
李大娘一边哭一边嚎:“我家闺女给你老金家添了孙子。正经的长子长孙!”
谁稀罕?
林雨桐瞅了那孩子一眼,瘦瘦小小四斤多点的样子。那张脸吧,把李仙儿他爸像神了。李仙儿他爸一只眼有问题,另一只眼看人有点斜,这孩子眼睛倒也不是有问题,就是这张脸吧,不管鼻子眼睛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那李老头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脚上的鞋穿三十六码的都得垫着鞋垫。你说这长相,孩子要是都随着他姥爷,行了!不用等长大,都知道会是什么长相了。别说什么颜控,真不看这个。反正就是不合眼缘。
也实在是孩子妈和孩子姥姥,不怎么讨喜。
出来了何小婉就拉着英子,说着给孩子的礼怎么随,三个人弄成一样的就行。
英子白眼一翻:“咋给?我们家孩子反正是没见她大伯母一点东西。”说着又看林雨桐,“给清宁了?”
没给!
你都没给人家孩子,我们为啥要给你家孩子。
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对不对?
何小婉乐的能省钱,直接一拍大腿,“那就不给,我们将来有孩子了,也不稀罕要……”
三人装糊涂,谁都没给一毛钱就给溜了。
月子里金满城是今儿去老宅明儿去老宅,不是说孩子哭了,就是说孩子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反正那意思就是,孩子在那边住着不能好。
金大婶无动于衷,就是不松口。
结果呢,出了月子,金满城拉着架子车,动不动的就把老婆孩子拉到老宅。就是老城巷子里的人,也都不好说啥了。孩子哭的嘛,在那地方谁知道是不是不干净。
结果呢?这个说那个说,大家都原谅了,你说你当爹妈当爷爷奶奶的,怎么这么狠心把儿子儿媳妇孙子就这么给扔到外面。
老爷子住的东屋不是空着呢吗?叫他们三口住吧。自家的孩子,有什么的。
好像当初撵人的不是他们。
这下可好了,整整一个冬天,给老五说了二三十姑娘,三五天见一个的,结果人家不嫌弃老五这不嫌弃老五那的,就嫌弃老五将来没个住的地方。老大又住回来了,叫老五上哪去?
反正一传十十传百的,都说老五将来会住知青院。
周围没姑娘肯答应金家这亲事。
金大婶气的满嘴牙疼。结果正要动心思把老大家三口撵出去的时候,李仙儿说她大姨家邻居有个姑娘,不错。
不错那就见见吧,到时候见了面再说这将来的事。
结果一见面,老五喜欢的不得了,金大婶气的回去就指着李仙儿一顿臭骂。
这红旗村的姑娘,比老五大三岁,今年都二十一了。这个年纪早已经是老姑娘了。为什么嫁不出呢?这姑娘的眼睛有很严重的散光,离了很厚的眼镜,那双眼睛跟瞎子没太大差别。反正下地干活,把棉花苗和草分不清楚,这种状态就是田里的活基本是干不了的。你说农村这地方,土里刨食的,不能下地,说实话,还不如那脸上长麻子龇牙咧嘴歪瓜咧枣的好用呢。这姑娘倒是长的真好,一米七的个子,肩窄腰细腿长,圆脸大眼高鼻子小嘴巴,眼睛看不见,但人家却偏偏眼睛长的最好看,黑溜溜的,睫毛长长的毛嘟嘟的。老五一眼就瞅中了。好说歹说都不行。
说那姑娘戴眼镜,人家老五说了:“戴眼镜怎么了?人家有文化的都戴眼镜。”
她跟有文化的搭边吗?
生来就是个半瞎子啊。弄这么个媳妇咋整。
嫌弃人家年纪大,老五又说了:女大三抱金砖。
抱你的奶奶腿的金砖啊!有这么一个只能供在家里,啥都做不成的媳妇,你知道你这一辈子得过的多累。
年轻小伙子考虑不了那么多,好像身体里装着用不完的力气似的,“我能干,我不怕累,我愿意养她,愿意供着她……除了她我谁都不娶……”
这个不孝子啊!
我是你妈你都没说养我供着我,结果见了一面的一个姑娘,你要养着你要供着,我生你养你一场,良心呢?狗吃了?
不同意!不提房子的事,啥也不说。
可却拦不住老五,一个冬天,扛着铁锨愣是给那姑娘家把家里的八亩地给翻出来了。
用铁锨翻地,一掀下去得三四十公分深,冬天的地又冻上了,翻起来更费力。
你说都这样了,金大婶还怎么拦着。
那边倒是啥也不要,就要把婚房安置在老宅新盖的厦房里。那房子是再被金老大烧了的那两间的原地上,用四爷他们剩下的建材给盖的。
不算是大,但小小的两间,原本是想把所有的草房都拆了,只那两间就够老两口跟老五两口子住了。
人家没提还住着的老大家,老大家也不敢主动提不叫老五再这边结婚。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新媳妇在大年初八,正式的进了金家的大门。
这已经是八二年了。
老五的媳妇叫马小婷,家在离平安镇五六里的红旗村,不算远。
结婚以前,接触的不多,瞧着就是个不爱说话,内向的漂亮但眼睛不好的姑娘。
可等进了金家大门,好家伙!饶是李仙儿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位跟李仙儿那种拍着屁股骂人撒泼的德行还不一样,这位属于不声不响系列的。
金老头做饭,该到吃饭时间了,一家子这就该吃饭了。
邀了六碗饭,老两口,老大家俩口子,老五家两口子,一共六碗饭。
李仙儿照顾孩子,金满城围着老婆孩子转,两口子在家里属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型的。等饭上了桌,老大出去把饭端进他们屋,两口子在自己房里吃。
结果新婚第二天,饭上桌了。
金满城从屋里出来又来端饭,马小婷起身将两碗饭端起来然后起身,一家人还都当她这是要给老大家两口端去呢。结果……呵呵……人家端着碗走半道上冲着金满城一扔,洋瓷碗啊,没摔破,但饭撒了金满城一身,幸亏是还天冷,没烫到。
不等金满城说话,这位就说了,“咋了?咋了?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是不是又没送到人手里?”
没送到人手里跟端着碗往出扔是两码事。
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反正饭没了。
没了咋办?
去拿馒头用开水泡了凑活一顿。
刚往厨房去,这位新媳妇又开腔了:“大哥你家过来吃饭给粮食了吗?”
金满城对着爹妈会耍赖,但对厉害的角色他怂的很,一句话都不说拉着脸低着头蹭蹭蹭的回房间了。
老两口说啥?能说说啥?老五不说他媳妇,老大又耍赖,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说谁不说谁呢?
没出三天,折腾的李仙儿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饭,导致的结果就是没奶水了。
才三四个月的孩子没奶吃饿的嗷嗷叫。
李满城又找四爷:“奶羊呢?孩子没奶吃了。”
奶羊在养猪场放着呢,在那里养着方便。但如今没有牛奶供应,羊奶是弄回来反复的煮了,又放了桐桐做的药包之后,清平和清宁都习惯了每天早晚喝一大碗了。还有两老太太,喝不完的两人都分着喝了。
把奶羊给你,我家闺女怎么办?
“清宁要喝呢。”四爷实话实说。
“清宁不是大了吗?”金满城咕哝了一句。
“大了就不喝了?”林雨桐回了一嘴,“大了才习惯了,更离不开了……”不能为了你家的孩子委屈我家的孩子吧。
这边没弄到,金满城是满街满巷子的找,谁家的媳妇还带着吃奶的孩子,就带着碗上门叫人家挤上一回。
这偶尔一次性,但总这么着肯定不是办法。
那时候没奶粉啊,刚生下来的产妇一两天的时候奶都下不来,孩子饿了怎么办?还不是叫了人家还没断奶的媳妇过来,一天来喂上几次。然后给人家送点鸡蛋小米啥的,算是谢人家帮忙了。彼此这样帮忙的很多,也不忌讳啥。你要了,我们给了。一次两次的行,一天两天的行,但三五天之后,就不行了。人家也有孩子要养了,给了你们家了,我家的孩子就得饿着吧。
这些人的闲言碎语的又变了方向了,说金老大赖在老宅,孩子都没奶吃了还不回去。这个说老五家的媳妇心狠,做事霸道。那个说金老大家是活该,早早搬了,自己回去自己过呗,也不用看谁的脸是不是?
说的多了,舆论的方向变了,有人都问到金满城的脸上,说你不会又有啥想不开的再点了房子吧。
马小婷一听这话,常不常的三更半夜起来,提着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金满城刚开始不知道是谁,有点疑心生暗鬼,一晚上一晚上的出虚汗。李仙儿胆大,放下孩子出去,一瞧是马小婷,气不打一出来,巴掌上去就揪头发,“作死的,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马小婷不打,只喊老五:“快点啊!疼呢。”
老五光着出去把李仙儿推开,还给了两拳,恶狠狠的,“把我媳妇打坏了,我要你一家三口的命!”
金大婶西屋的灯一直就没打开。老两口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对坐着。
造了孽了!
以前只觉得老大混账,如今老五比老大还糊涂还混账!眼里除了她媳妇也没谁了。
金满城到底是不敢再老宅住了,麻溜的滚回了知青院。
马小婷也算是一战成名,叫平安镇的人都知道,镇上又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开春了,金老三又开始忙了。对于金老三去鹏城都干了什么,他回来讳莫如深。就算是老二问,他也不发一言。回来也不是空手,带了两百多块钱来。老二见问不出来,也就只催着他趁着有钱赶紧把买拖拉机的钱给人家送去,也就罢手了。
老三有自己的事,做哥哥的能关心,但却不能伸手太多的干涉。成家立业了,就是个在社会上立的起杆的男人了。
老二不往深了问,四爷是有数压根就不问。
能干什么去的?
一看那身上的伤疤,就肯定不是偷着爬火车才落下的。在那边,不是给人当打手就是当了保镖,那边如今乱的很,那钱是刀口上挣来的。
这事关男人的面子问题,四爷不问,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他也没工夫问了。去年说开了自考,但政策在去年并没有同步落地。今年又打听了,才说今年四月份开考了。这几天正是报名时间。
去了县里报名,好家伙,报名处难找的很,从教育局一直找到一条犄角旮旯的巷子里,才找到了挂着自考牌子的小院子。
人家一听有人报名,还吓了一跳:“真来报名的?”
四爷递了烟过去,这人接了才道:“那咱们也算是开张了。还以为没人呢。你说这自考是个啥考……”
工作人员还没太搞明白。
两人填了报名表,交了报名费,又顺道去拍照,加急洗出来当天连准考证都一并给发下来了。
进进出出了好几圈,整个自考办就他们两人来报名,一个人都没见着。
两人都先报了英语,数学概论,马哲这一类的科目,试试水嘛。
这报名处的人就笑,这些东西自己学能学懂不?
觉得两人挺会装相的,整个同立县只怕都找不到一个英语能说明白的。
报完名,顺道去家属院那边把房子收拾了收拾,打道回府。
明光的任职下来了,这几天就会履职,是常务副县的职务,相当不错的职位了。于是四爷还真就忙起来了。饲养场真得进入后期阶段了。
阳春三月,后面的果园头一次开花了,并不繁盛。先是梨树,后是桃树,苹果树只能看见小小的花苞,开花还得等些日子。
再加上填平的水沟上已经看了的油菜花,颇有几分繁华之态。
四爷是一边看书,一边看着工程进度。
林雨桐是一边看书,一边忙着各种杂事的应酬。
先是凤兰,要结婚了。她当初顺利的去了省城学习,又跟当初的高中同学在省城重逢相遇再到相恋,然后临了了,因为对方被分临海市区,工作不能在一处而黯然分手。她重新回了县医院,最后跟县医院药房的一个小伙子定下婚事,结婚就在这几天。
参加完凤兰的婚礼,这边苏小琴跟已经进入实习期的柳成结婚了。柳成进了县政府的秘书处,很体面的去处,苏家怕女婿飞了,不等正式毕业就叫回来把婚礼办了。柳家老娘又想反悔,但苏家可不是当初那个李芬芳的李家,你要是敢悔婚,马上去县政府去,看柳成这陈世美还有没有前途。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的,反正婚算是结了。林雨桐又是被面又是衣服料子的,跟凤兰给了一样的礼。
这边婚结了,坡头三兰子家又要给她唯一的瘸腿儿子结婚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那都是金家的三姑。不去不合适。
四爷忙着不露面,但林雨桐得去应付。
金老三开着拖拉机,拖拉机车兜子里放着一个个的板凳,金大婶还想叫带两个孩子。林雨桐坚决不同意,“他们家的席面能给孩子多大的红封?”
红封就是红包的意思,坐在席上的孩子都叫沾沾喜气,用红纸包上点钱,有的是一毛,有的是两毛五毛。五毛那种大的,都是给女方那边的孩子的。男方这边的亲戚,给一两分的也有。就是那么个意思。
英子也劝:“咱家又不缺那点钱。”
金大婶这才作罢,想着自家去的人多,一桌席面都坐不下,还得多浪费两桌。这就够叫小姑子心里不痛快了。只要她不痛快了,自己就痛快了。
结果到了那边,好家伙,这情况有点不对啊。
这事娶媳妇还是嫁闺女呢?
怎么放在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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