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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朗抬起头,看向面前哭个不停的妇人。
她微垂着眼睛,一张圆润的脸此刻雪白一片,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然而,她身上穿红着绿,插金戴银,肚子也微微鼓着,昭示着她怀胎月份不轻了。
那是真的眼泪吗?
是因为月梅的死,而伤心难过流出的眼泪?
既然这么伤心难过,为什么还能穿红着绿,为什么还能这样张扬的打扮,为什么短短时间就能嫁人,就能有了身孕?
她如果知道了自己一直当亲妹疼的人是这么行事的,这么不把她当一回事,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会很伤心吧?
会不会死也死的不安宁?
周承朗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难言的酸涩。
胡文神色紧张的看了冰着脸的周承朗一眼,然后轻轻推了下月桃,“快别哭了,大爷问你什么,你好好答话。”
月桃点头,抹了把泪,哽咽着喊:“……大爷。”
周承朗眼睛里闪过无法抑制的嫌恶。
“你说说那一晚的事情。”他扭过头,不太想看着这两个人了。
月桃眼神闪了闪,然后慌乱的转头看向了胡文,胡文冲着她点点头,又捏了下她的胳膊,她才似乎镇定了些,哽咽着回忆那一晚的事情,“那晚我和月枝去给月梅姐送饭,她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我劝她吃些东西,她也就只吃了两口面,喝了一点点粥,然后就不肯再吃了。”
周承朗眼睛盯着面前的石桌,没有出声。
月桃犹豫了下,又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月枝帮着二爷来做说客,想让月梅姐跟了二爷,月梅姐没有同意,还,还骂了月枝一顿。后来,后来问了我老夫人身体情况,又教了我怎么给老夫人按摩,好缓解她老人家的头疼,说,说日后就把老夫人拜托给……”
她猛然收了声,捂住嘴转头瞪向了胡文。
“她,月梅姐那个时候就……”她突然扑进胡文的怀里,难以抑制的哭了起来,“我怎么那么笨,怎么那么笨,月梅姐她,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就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心了……我,我居然没发现,我居然没……”
“你是说,她是自杀?”月桃正哭着就被打断,她抬起头,对上了周承朗似乎能吃人的眼睛。
对着这双狠厉的眼睛,她只觉得浑身发凉,想要点头确定自己的说法,可头却像被固定了一般,根本就动不了。
周承朗紧紧盯着月桃的眼睛,目露寒芒,“月梅不是那样的人。”顿了顿,又道:“你仔细想想,那晚的饭菜是从哪里拿的,经过了什么人的手,她的住处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外头有没有什么鬼祟的人。你若是有一个字骗我,你都仔细你的肚子!”
“我……”月桃嗓子发堵,说不出话。
胡文却变了脸色。
他感觉到月桃像是浑身没了力气一般的靠在他身上,他敢肯定,如果他现在松手,月桃一定会软倒在地。
他心头警铃大震,虽然不信,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叫他不得不怀疑。
“大爷,她有了身孕,您,您别吓到她。”他死死掐住月桃的腰身,把她往后带了些,对上周承朗戾气的眼神。
他很害怕!
可是现在他不能退开,如果他退开,那他的孩子怎么办?月桃怎么办?
他紧紧咬着牙,克制着想打冷颤的冲动,和周承朗对视着。
周承朗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却忽然笑了。
是笑意没有进到眼睛里的冷笑。
呵!
这样的男人!
这样一个答应了求娶你,却翻脸保护别的女子的男人,这个人怎么配得上你?
周承朗只觉得胸腔之间全部是灼烧的让他心底生痛的怒火,他忍无可忍的伸出手,一把掐住了胡文的脖颈。手臂肌肉紧绷,手上用力,竟就这么直接把胡文掐的双脚离了地。
“若不是看在你伯父的面子上,你在她死后立刻成亲,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他冷冰冰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杀了你?”
胡文知道他是说真的!
他手上力气极大,掐的他一点气都吸不进来,恐惧一点点笼罩上头顶,他害怕的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大,大爷……”他的手脚开始不由自主的扑腾摆动,可是却不敢去拉周承朗的手臂。
没有了胡文的扶持,月桃噗通跪到了地上,那“咚”的一声响,胡文只觉得脑子都跟着震了震。
“大爷,大爷你饶了他,大爷,他,他没有错,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大爷,大爷我求求你,求求你饶了他……”月桃的眼泪唰唰的掉下,她抱着周承朗的腿浑身都在发抖,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周承朗不自然的动了动脚,看着像是要踢出去一般。
曹妈妈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声也跟着扑过去跪在了地上,一把老泪的哀求道:“大爷,有什么事您慢慢说,您慢慢说……这,这是奴婢的干女儿干女婿,是奴婢的家人啊,大爷,求大爷开恩,求大爷饶奴婢一条生路吧!”
周承朗乱哄哄的脑子里猛然闯入了曹妈妈的声音,他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胡文的面色已经发紫了,他再掐下去,只怕今儿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面色复杂的看了胡文一眼,猛的松了手。
胡文摔在了地上,忽然得到自由,他迫不及待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连喘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月桃泪眼迷蒙的看着他,见他终于没事了,抱着他就哇哇大哭起来。
曹妈妈还跪着,忙过去拉了月桃,小声的道:“你快想想,快想想那一晚上的事,什么都告诉大爷,什么都不要落下。”
月桃整个人都是发着抖的,一面捂住肚子,一面挪到了胡文前面挡着,结结巴巴的道:“吃食是大,大厨房做的,一直都是我去拿的,那,那天晚上去之前,月枝忽然说,说她也要去看月梅姐。后来就,就我们俩去拿了,路上没碰着谁,直,直接拿到了月梅姐那里。”
这么说,荷枝有话瞒了他。
想到周承鸿,周承朗觉得不大可能是他动的手,他正盼着月梅改主意跟了他呢。
月桃又想了会儿,然后就只哭着摇头了,“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也没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真的,大爷,什么都没有。等月梅姐吃好了我们就走了,晚上我们都要当差,我是第二天一早,二太太吩咐我们去送一送月梅姐,我,我才知道这事的。”
曹妈妈掐着她的手臂,道:“你想想,你再想想,你再好好想想!”
月桃摇头,“没有,真没有,真……啊,疼……”她突然捂住了肚子,惊叫道:“疼,肚子好疼,干娘,胡文,肚子疼,肚子好疼……”
胡文忙爬起来,急急道:“肚子疼?肚子怎么会疼?”他忙要抱月桃起来,人抱起一半了,才想到周承朗,他噗通一下子又跪下,“大爷,大爷求求你行行好,她肚子疼,孩子,这是我第一个孩子……”
曹妈妈也哭着上前,“大爷……”
“这是怎么了?”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曹妈妈的话。
周承朗怔了怔,月梅怎么下来了?
她什么时候下来的?
她听到了多少了?
她那么聪明,如果她听到了……
他心里突然一乱,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月梅走过来,耳边听着月桃的呻/吟声,她心里还是会担心。她极力克制着没有露出异样,走到周承朗身边,才看向月桃。
“曹妈妈,你干女儿是不是动了胎气?快些带她出去,赶紧请了大夫给她瞧瞧。”她捏紧了手臂,却依然控制不住声音里的紧张。
月桃脸色都变了,她不会出事吧?
“哎!奴婢这就去!”曹妈妈激动的想笑,可此时的情况却又笑不出来。她冲着月梅点点头,匆匆爬起来,和胡文一起送了月桃出去了。
“陆冲,你拿着家里的名帖,去千金堂把吴老大夫请过去。”周承朗缓了过来,淡淡的吩咐道。
“是。”陆冲领命,大步走了出去。
周承朗走到月梅身边,犹豫了一番,才小声的道:“你什么时候下来的?你……”
月梅深吸一口气,扭了头看向他,“我刚刚下来的。是不是你板着脸太吓人了,把曹妈妈的干女儿都吓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不过听说过了三个月会好很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周承朗在查她的死因,而且很明显的不想让她知道。她也没有做好暴露自己的准备,只好先胡乱岔开话题。
周承朗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在听完月梅的话后又微微有些紧张,他不是草菅人命的人,他只是想问清楚,只是想确定月梅的死,到底和月桃有没有关系。
月桃都已经和胡文成亲了,就算他再生气,也不可能怎么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即便月梅的死真的和她有关,他也只会叫她一个人给月梅偿命罢了。
月梅拉住了他的手,道:“应该没事的,你不是叫陆冲去请千金堂的大夫了吗,那应该是很好的药房吧?”
周承朗点了点头,道:“是,那是京里最大的药房。吴老大夫是千金堂最好的大夫。”他想到自己刚才因为丫鬟月梅而升起的怒火,还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月梅,也更怕她会误会,所以便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你的胭脂水粉都选好了吗?”
“还没选好,我觉得都挺好的,不知道要怎么选。你现在还有事吗,若是没有,你随我上去帮忙看看好吗?”月梅其实已经选好了,不仅选了自己的,连家里四位姑娘的礼物也选好了。
可是她现在却不放心就这么离开。虽然她知道月桃对她可以说是无情无义了,但是七八年来她一直把月桃当妹妹看,已经把关心她照顾她当成了正常的事情,如果不能得知她无事,她走也走的不安心。
周承朗也想留下来看看情况,他点点头,道:“好,那我陪你上去瞧瞧。”
上楼的时候,月梅和他并肩而行,自然而然的拉住了他的手。
周承朗有些诧异的看过来。
月梅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的心情太乱了,但是从那乱糟糟的心情里,却有一点不断跳出来,那就是周承朗对她的在意。
她其实从前只以为周承朗是对她的一时兴起,但是此刻看来,很明显就不是。
她死了,周承朗是唯一在意她的人。
她没有吃醋,毕竟那是自己,至于现在她和周承朗走到一起,那也是因为周承朗喜欢上了她。虽然在周承朗心里她们已经是两个人了,但不管他更喜欢哪一个,在她心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很感动,也很心动。
她觉得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的喜欢他,喜欢到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粘着他,一分一秒也不分开。
她忽然想到在茫山脚下的时候,那时候她没有注意,但是现在想起来,当初她说自己叫月梅时,周承朗神色是有变化的。
说不定他一点一点的接受她,提出要和她在一起,和她的名字也有关。
月梅觉得求证不求证无所谓。
如果是因为这个名字,那她极有可能在一开始是被当替身,或者是移情了的。如果原主是别的人,她可能会伤心难过,甚至愤而离开。可原主就是她自己,她没道理和自己吃醋。
如果不是,那么周承朗当初也只是喜欢她,总不能喜欢了她就不能再喜欢别人了吧?他选择了自己,说明自己也是叫他喜欢的,前后两个都是自己,这好像更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了。
月梅越想,越觉得心里一点疙瘩也没有,上了楼也没松手,一直拉着他去听店里的人介绍那些新研制出来的胭脂水粉。
周承朗心里却很复杂。
他能感觉到月梅好像忽然不对劲了,这种不对劲太强烈了,好像他们两人之间最好的时候,月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过。他当然是高兴的,他喜欢的女人这么喜欢他,他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可是他心底却也有隐隐的不安与愧疚。
不安是害怕月梅知道真相。
愧疚,他却不知道是对谁愧疚。
他觉得对不起月梅,因为一开始和她在一起,他的确是把她当一个替身的,他当初没有把握住丫鬟月梅,所以他不想错过她。
可是后来,他慢慢的就真的喜欢上了她。她看起来虽然有不少地方和丫鬟月梅很像,但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她就是她,她不是别人的替身。
但是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对不起丫鬟月梅了,当初她说的很对,她说她不能做他的妾跟他在一起,因为万一哪一天他变心了,不喜欢她了,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当时虽然自持身份,不肯保证,也不肯低三下四的求她相信,但其实他是觉得自己不会变的。可惜,没多久,他还是变了。
他有什么资格说胡文,又有什么资格说月桂呢?他不是比他们更对不起她,他不是也照样在她死后没多久,就另外喜欢上别人了吗?
周承朗忽然十分后悔。
在这个世界上,月梅最关心最疼爱的就是月桂了,如果月桂真的和她的死没有关系,他在对不起她之后还这样欺负月桂,她若是在天有灵,才会恨死了自己吧?
可是月桂的确可疑,今天问话她的反应,瞧起来比荷枝可疑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