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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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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说因薛谦要将薛蟠送到缅甸国去学着打理薛家的生意,一时家里闹个不休,那王氏虽在府里做主惯了,只但凡薛谦说定了的事,也是轻易更改不得。

    且不说王氏如何在薛谦面前苦苦恳求,另一头荣国府这边亦闹了个底翻天,原是那日忠顺王府家人听薛蟠说琪官儿跟贾宝玉熟识,便往贾家去寻人,又当着贾政的面将宝玉明讽暗讽一番,一时待王府的长史官走后,贾政动了怒,几乎将宝玉打个半死,幸而家里老太太,太太死命拦着,偏是如此,贾宝玉仍是被打得动弹不得,王夫人不知从哪里听说薛家有一种极好得治棒疮的药,便打发人到王氏这里来寻,王氏听说宝玉挨了打,立时便命人寻出药来,又打发身边的王嬷嬷跟着去看了一回。

    彼时,宝玉因打得狠了,除了近亲,旁的亲戚都不见,听说是薛姨家打发人来探望的,便叫人服侍着穿上见客的衣裳,只爬在床上与王嬷嬷说话,王嬷嬷见这玉人一般的哥儿被打成这样,便安慰了宝玉几句,又说道:“家里太太听说哥儿身子不好,原是要亲自过来瞧瞧的,只是想着近几日府上必定事多,上门来探望反倒打搅,便只打发老奴过来看看哥儿。”

    宝玉生平最不爱跟这些嬷嬷说话,只因是薛家打发来的,况且她家里有两位好姊妹,便耐着性子伏在引枕上对王嬷嬷说:“嬷嬷回去替我带一句话给姨妈,就说多谢姨妈挂念,等我明日身子好了,必定亲自上府里去跟姨妈请安。”

    说罢,宝玉又问王嬷嬷;“不知姨妈家里的两位姊妹可都还好?前些日子,总想着请太太打发人接她们过府来消暑的,只是因这回身子不好,恐怕又要往后推了。”王嬷嬷笑着对宝玉说道:“嗳哟,日子还长着呢,横竖隔得近,亲戚间走动也方便得很。”宝玉自和王嬷嬷说了一会子话,那王嬷嬷便告辞家去了。

    且说宝玉自挨打之后,巴不得姊妹们多多的过来与他说话解闷儿,偏老太太嘱咐了,说是宝玉需卧床静养,家人不许往他院里来打搅,今日薛姨妈家打发人来探望,倒是想起她家有两位极好的姊妹,又都能诗会词的,只是偏他们府上与家里走动得少,先时宝玉还兀自纳闷了几回,这样至亲的骨肉,为何老太太并太太提起来面上都淡淡的,只是这话又不能对着林妹妹讲,唯恐她听了要多心。

    宝玉正半睡半醒之际,屋里帘子被打起,又听到脚步声传来,宝玉以为是怡红院里哪位姑娘进来了,便只管闭着眼说道:“我身子乏了,且眯一会子,姑娘别处坐去罢。”

    那来人说道:“你白日睡得多了,夜里又该睡不着呢。”宝玉听了似乎是林妹妹的声音,连忙睁开眼一看,果然进来的是林黛玉,只见她穿了一件家常罗衫,头上松松得挽了个发髻,上面只插着一支玳瑁云纹簪,手里正拿着一把团扇,宝玉见此便微微起身说道:“劳动妹妹过来瞧我,服侍你过来的是谁?正是大日头底下的,可打了伞没有?”说着又对外喊道:“袭人,林姑娘来了,也不见你接一接,快倒早上新沏的茶来。”

    林黛玉连忙摆摆手道:“我问了外头的小丫头,说是袭人往舅母院里去了,晴雯正在耳房里歇中觉,喊她起来做甚么。”宝玉听了便皱着眉头说道:“麝月,秋纹几个怎的也不见?一个个都被我惯坏的,如今越发懒了,家里来了客,连个倒茶得也没有。”

    黛玉道:“我到你院里来难道是为了来吃茶的?不过是想着你一个人无趣,来和你说说话罢了。”说着又看宝玉歪着身子,便道:“你只管爬着身子,又起来做甚么,仔细扯着伤口又要嚷疼呢。”宝玉听了便依言伏在枕上,林黛玉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问他:“你今日觉着身子疼得可好些了?”

    宝玉笑了笑,便回说:“能得你一句问候,我身上十分的疼便去了五分!”林黛玉脸上一红,用扇子指着宝玉啐道:“好没个正经的,人家与你好好说两句话,就要来打趣人呢!”宝玉笑着说:“天地良心,我真真不敢打趣你,我都说得是真的呢,平日妹妹三五日的不与我说话,叫我摸不着头脑,如今挨了老爷一顿打,倒要妹妹日日惦记着,又时时亲自过来与我说话解闷儿,我倒巴不得身上的伤好得慢些呢。”

    林黛玉瞪了宝玉一眼说:“你再混说,我可走了!”宝玉见黛玉要恼了,连忙讨饶,又问道:“今日妹妹吃的甚么菜?”黛玉说道:“左右不过总那么几样,你是知道我的,一顿饭能用半碗便是好的。”宝玉细细打量了黛玉几眼,见她似乎较往日更瘦了,便又问:“王太医开的药妹妹可有按时服用?”

    黛玉回道:“那药自然都有按时吃,只是不知怎么着,近日吃完药总觉着胸口有些发闷。”宝玉一听顿时很紧张,他连忙说道:“既然如此,可有打发人告诉太太一声,叫寻太医来瞧瞧。”林黛玉笑道:“这几日家里因你身子不好,老太太,太太正心里不自在呢,我又何必再去添乱。”

    宝玉急道:“这怎是添乱?你身子原就弱,再因用药不好败坏了身子,叫人可怎么着?”黛玉见宝玉着急,心里微微有些动容,她笑着安慰道:“许是这药本是这样的,你不必担心。”

    宝玉不信,非叫黛玉着人告诉王夫人去,那林黛玉只得胡乱答应下来,宝玉这才放下心来,黛玉又问:“我进来时听小丫头说,今日薛姨妈家里打发人过来瞧你,又特特叫人送药来,瞧她家里这样急切切的,当真是亲姨妈呢。”宝玉听了林黛玉所言,只管装作不知的回道:“甚么亲的干的,我都不知,倒是她家里送来的药极好。”

    林黛玉咬着下唇吃吃的笑了两声说道:“你不知?我可都知道呢,前儿还听园子里的周婆子说了,薛姨妈家的宝钗姑娘,相貌生得世间少有,家世一等一的好,性子又再温顺不过,身上戴了一把护命金锁,又有和尚说过,是专要捡有玉的方能相配呢。”那贾宝玉听到林黛玉又提起这金玉之说,便轻瞪了黛玉一眼,说道:“你只管说,等明儿我好了再不饶你的!”那林黛玉见宝玉要恼了,立时住了嘴,两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自散了。

    另一头,周瑞家的陪着薛家的嬷嬷去看了一回宝玉,又亲自将人送出去,这才回了王夫人院里,王夫人因这几日宝玉挨打的事,闹得精神有些不振,正歪在榻上歇着,她见了周瑞家的进来便问道:“薛家打发来的人已送走了?”周瑞家的回道:“已送走了,他家送来的棒疮药都已交给袭人收好了,那外涂的宝二爷抹了一回说是比太医院开得好些,已不像前几日似的火辣辣得疼呢。”

    王氏随意问了几句看起来便有些乏了,周瑞家的见此便问:“太太,我怎么恍惚听说宝二爷挨打还跟薛家的蟠大爷有些干系呢。”

    王氏听了便睁开眼望着周瑞家的道:“你在外听到什么消息了,宝玉素日不跟薛蟠往来,这却是从何说起?”

    周瑞家的听说便道:“我也是问了宝二爷身边的小厮茗烟才得知,那日二爷与卫家的哥儿一起出去吃席时也有薛大爷,次日忠顺王府的先到薛府去寻那琪官,也不知薛家说了甚么,转眼儿忠顺王府的便寻上咱们府上来了,又兼之那院里环三爷在老爷跟前挑三拨四的,这才招得一顿好打。”

    王氏听了,果然脸上隐隐带了怒色,只是她半晌没有作声,便是连周瑞家的也不知她心中所想,因此只能一旁垂手立着。

    王嬷嬷回了薛府自去跟王氏复命,王氏听说宝玉挨打是因着那忠顺王府的戏子琪官儿的缘故,便默不作声,一旁的宝钗自是知道宝玉挨打的前因后果,只是这世却不知怎的,薛家也牵扯上忠顺王府,并且薛谦急着要将薛蟠送到缅甸去,对外由头上说的是跟着学做生意,宝钗心想,湖广,江浙,川藏到处都有薛家的商号,何必要跑到缅甸去?

    现在的缅甸在当今的世人眼中几乎还是未开化之地,薛谦说是怕他在京里惹祸,便是要避祸也远不至此,不知怎的宝钗突然记起原著中秦可卿去世,薛蟠送给贾珍的那副樯木棺椁,又说: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

    宝钗思来想去,一回忆到此节,顿时只觉耳边嗡嗡直响,后世很多红学家都曾考证过薛蟠所说的这段话,又论起义忠亲王老千岁与四大家庭的落败关系,那薛谦虽是个商人,只是他的政治敏感性定然已经觉察出什么了,此时薛谦急着让薛蟠出京,也必是跟这义忠王或忠顺王有关。

    果然,几日之后便听说忠顺王府寻着了那琪官儿,到底后事如此,宝钗就不得而知,只是这几日薛谦拘着家里下人无事关好门户,有亲友来寻也一概不见,且薛谦这两日也并不外出,在家里督促着薛蟠收拾了出行的衣物便挑着日子要送他走,王氏也不知怎的,原先还闹着不许薛蟠走,现在又对外说道,薛蟠迟早要掌家的,早些跟着出去历练也是好的。

    七月十八日,正是出行的吉日,薛译并薛蟠带着几十护卫便要乘船南下往缅甸国去了,听说一同去的还有安国公府上的国公爷顾耘,因路途遥远,且去了便是数年不见,宝钗并王氏坐了马车跟着一同去送薛蟠,到了码头,只见江里泊着一艘大船,家里的小厮们正赶着将行李往船上搬运,正忙碌间,外面一个声音高喊了一句‘国公爷来了’。

    只听后面有马蹄声响起,一时,便有几个人翻身下马朝着薛谦走去,薛谦亦迎了上去,宝钗还未细看,只见莺儿‘呀’了一声说道:“姑娘快看,那是上回在上若寺借伞的男子。”宝钗一惊,下意识的挑起帘子一看,为首的正是那日看起来很凶悍的男子,这时,那男子不知怎的突然往宝钗这头看过来,被那锐利的眼神一瞥,宝钗浑身顿时僵住,香菱低声惊呼一声道:“姑娘怎么将帘子挑起来了。”

    说着赶紧将帘子放下,虽隔着帘子,宝钗却仍能觉那男子的眼神在往这边看,宝钗暗暗啐了自己一口,自骂道;好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各种男人见得多了,怎么被一个男人看了一眼就吓成这样了?虽如此骂了自己几句,只宝钗到底也不敢再往外看了,又心道,原来他便是那传说中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安国公顾耘,头先几次听说他的名号,竟不想这样年轻。

    又说码头上,小厮将行李都装上船后,薛谦对着弟弟薛译并薛蟠道:“要说的话,前几日在家里都已说尽了,在外头各自仔细身子,行事需小心谨慎!”薛译与薛蟠含泪跪下向薛谦磕了一个头,薛谦将他俩扶起道:“你们安心,家里自有我在!”

    薛谦转身又对立在一旁的国公爷顾耘拱拱手道:“国公爷,家弟并犬子还要托负你照顾。”想来那顾耘也不是多话之人,只道了一句;“薛大人客气了。”便不再多话,薛译并薛蟠又在马车外隔着帘子与王氏并宝钗说了一会子话,自有人催着上船,一行人上了船,只待船行远了,薛谦才带着家人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