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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爱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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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

    “没事吧?”刘瑾洵相当绅士,右手搀扶了已经两腿打颤的云瑶,左手递上了瓶水,“先在这里坐会吧,要不要吃冰淇淋?我去买。”

    还吃?她现在只想吐,云瑶惨白着脸,手捂在嘴边赶紧摇了摇头。

    “怎么样,尖叫的感觉怎样?是不是很痛快?”刘瑾洵看着云瑶坐下,手里便拿着张游乐园宣传资料,给她扇了扇风。

    痛快他个头,云瑶抬头望进他的眼珠子,发现自己倒映其中的脸蛋全然没有了平日的生气。

    难道之前有得罪过他,今天这人才如此折磨她?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更加幽怨了几分。游乐园里的那些设施,她只爱旋转木马。

    刘瑾洵也正在观察她此时的表情,云瑶虽然一言不发,不过脸上的表情写得清清楚楚,全部写着不愉快也不痛快的潜台词。

    “你还没体会到我的意思?果然比曾导的训练,我的还是差了点,要不下午去玩跳楼机?”温和爽朗的声音,在炎炎夏日中,竟然让云瑶觉着毛骨悚然。

    跳楼机?他没看到刚刚再次坐上云霄飞车,她已经濒临崩溃了吗?

    要她上那个玩意?嗯,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云瑶戴着墨镜,双眸彻底闭了起来,一副有事勿扰的样子。

    “萧云瑶,我刚刚说的话,你真的完全没有体会?”对方的声音带着意外的认真跟坚决。

    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半天,云瑶终于收起了自己颓废的表情。

    她没有忘记今天是来干嘛的?为了找到拍戏的感觉,为了能够与男主角找到一起入戏的默契。

    他刚说什么了呢?

    在她最最害怕的时候,他说把一切当作演戏。可等她逼迫着自己入戏的时候,他又说太勉强了,这样不真实的她。骗不了镜头,是个失败之作。

    然后,他说,害怕就喊出来,难过就掉眼泪……

    可这是演戏啊,真实的她,能够代表剧本上的人物吗?

    “之前舞会的那场戏,当我来邀请你的时候,你是小悠,还是云瑶呢?你谁也不是。你想要表达小悠的心境,却又被你自己的情绪影响,被剧本上的文字所影响。所以。你的表演,没有办法让任何人相信,没有激起我对戏的心情,也没有得到导演的认同。上了屏幕,也不会让观众投入到故事中。”

    她自己的情绪吗?不。当时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剧本外的情绪,只是她那份属于小悠的心情突然间断了,虽然马上回想到剧本的内容动作,但是却还是反应慢了一拍,才会被曾导喊了卡。

    刘瑾洵像是没看到她的思索样子,一边玩弄着手上的宣传单。一边继续不紧不慢的叙说着,“如果你真的表达出你真实的感受,如果你真的能够完全投入到剧本。那么你就是真正的小悠了。”

    “怎么可能?”如果她表现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她不就跟剧本角色冲突了吗?那就完全是另一个小悠了,“角色的感受,和我的是不一样的。”

    “唔,为什么这么说。早在前一场戏,你就已经入戏了。不是吗?你在片场看到我的眼神,不就说明,你早把自己当作了片中的小悠吗?为什么到了舞会的戏,你反而就入不了戏呢?”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之前自己看剧本揣摩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当看到阿木一身儒雅中山装,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为什么当阿木静静看着她,宛若视她为夜空星辰时,她就突然退缩了,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剧本上的单调描述。

    是感情啊!

    因为这场戏,就是小悠内心动摇的转折点。因为这场戏,就是小悠第一次被这样注视着邀请着,也是第一次有了花季少女的悸动。

    而她自己,已经离这样的岁月太遥远了,已经离梦幻的理想恋爱太遥远了。

    她不知道,面对着阿木的时候,她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因为她已经不相信感情这回事了,再也不想要心动的感觉了。

    这样的她,还如何表现出那样美丽动人的画面?

    手中的水瓶跌落地上,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所以,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踏入演艺圈?像她这样人生不圆满,心理严重缺陷的人,还要企图登上星光舞台的高峰吗?她连正常人该有的情绪都没有啊!

    她根本没法饰演这些角色,因为她自己就无法拥有这种心情。亲人的关怀温馨,爱人的甜蜜心动……,所有的所有,她都无能无力!

    “你在想什么?”看到她这副样子,刘瑾洵马上察觉到异样。

    云瑶闻言一呆,却险些掉下泪来,抬起的眼眸已经有些朦胧,“我不适合。我根本不会爱。”

    每说出一个字,就好像在她的胸口重重地锤了一下。

    她根本没有身为演员的资格,因为,她连做人最基本的东西,都丢失了。没有被爱,也不会去爱。

    刘瑾洵的黑眸把她脸上的表情仔细审视了一番,嘴角勾了一勾。

    云瑶正抬头看他,见他这样子,不由又想起多年前他说她不会爱的事情。是啊,她还差得远呢,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下子,他更有理由嘲笑她了,这么久她还是没长进啊。

    默默地低下头,她看着自己的脚尖,白色的运动鞋也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尘埃,有些脏了。眼泪滴下来,打湿了污渍,晕染了一大块灰尘。

    视线朦胧,她只看到面前的人好像也跟着蹲了下来。

    刚刚那只温暖却又霸道的大手跟着落下来,她微微一怔,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整个包了起来。

    “没出息。这我早知道了,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一句话,就让云瑶的眼泪彻底开了闸。

    多久没有这么哭过了?这次没有被伤害,也没有被抛弃。但却是头一次,她哭得这么伤心,是真正为自己掉泪的。

    “等哭完,咱们就去吃冰淇淋。我保证,下午再没有云霄飞车了。”

    “……”云瑶抽泣几下,打了个嗝,“要草莓味的。”

    “……好。”

    接下去的场景就跟漫画里一样,男孩英俊潇洒,俊逸的侧脸温柔注视着旁边的女孩,而女孩漂亮年轻,时不时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轻轻舔一口草莓蛋筒。

    只是,他们的对话却相当没有美感。

    “下午去旋转木马。”

    “好。”

    “下午都听我的。”

    “好。”

    “下午全部你付钱。”

    “……好。”

    “下午你去跳楼机,我在下面等。”

    “……”

    云瑶哭了一场,虽然郁闷的感觉没有消退,但是觉得比平时要轻松不少。果然,她心中的弦崩了太久吗?

    现在趁着难过,闹着性子折腾刘瑾洵,云瑶觉得看对方的表情变化,竟然还蛮有趣的,那双干净的黑眸变得更加人性化的,更有烟火味道,她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嗯,草莓味果然很好吃。

    “如果不想接受,那就表现出来。如果觉得挣扎,那也表现出来。”刘瑾洵手里的巧克力味蛋筒,啃得只剩下了底座,“所谓的入戏,并不一定是照着剧本的设定,只要你在那出戏里表现出当时的情绪,带上角色的性格特征,揣摩完角色的心理。接下去就应该是你主导着角色,而不是让剧本牵引着你。演员,并不是那吊线木偶,而是有血肉的灵魂。这才是曾导一直强调的东西。”

    “那小悠不就走形了?”云瑶舌尖抵在冰冷的蛋筒上,口齿模糊地发问。

    刘瑾洵一口把蛋筒全部塞到嘴里,露出了几分满足神色,才道,“不然呢?难道剧本里的小悠是血型体型都完全跟你一样?难道任何女演员拿到这个剧本,都会表演出同一个小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区,那这些年翻拍的这些旧片子又有什么意义,只是演员换了一张脸吗?”

    冰淇淋在舌尖融化,带着草莓的甜腻清香,云瑶却是越听他说,表情越呆滞。是这样?是她理解错了?她傻傻地问道,“所以哪怕有剧本,但是我们还是会饰演出不同风格的同一角色?”

    “当然,不同的演员也各自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同一本剧本,同一个角色,会解读出不同的深意和内容,根据自己的表演特点跟心得体会,也会有不同倾向的表演,最后自然塑造出来不同的角色。”刘瑾洵回答时的表情,就好像云瑶提了个无比愚蠢的入门级问题。“这些年,你到底抱着怎样扭曲的观点在演戏啊?”

    “……”她扭曲?她都理解错了?“额,所以说……”云瑶已经开始怀疑了,自己以前的那些观点一瞬间好像就被推翻了。

    “所以,你的小悠就是云瑶版,独一无二的存在。”刘瑾洵用手挠了挠下巴,“表现出你自己就可以了。如果不会爱,那么你的小悠也会是个不会爱的笨拙女孩;如果不相信爱,那么你的小悠就是个封闭孤独的脆弱小孩。这样的她,才是有血肉的。而当你在剧本跟自我中反复拉扯挣扎的时候,你的表演就是不自然的,是矫揉造作的,带着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是这样?那她不用勉强自己吗,不会爱也可以演戏吗?云瑶心里又燃烧起某种微弱光芒。

    “知道吗?草莓,是初恋的味道。”某人看她吃得正高兴,却突然插了一句,“萧云瑶,你真的从没爱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