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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威后来喝的是酩酊大醉,杨通就先将他送回家,自己又独自返回家中。一夜无话,第二日正好有公文需要向郡守衙门抄送,杨通便借机去找裴兴。在此之前,殷渊早已将联手杨通之事告知裴兴。当裴兴听手下人报说,平南将军府副将杨通求见时,立刻命人请杨通进来回话。
杨通直接被人领入二堂,见到裴兴,二人先是客套寒暄几句,裴兴又屏退左右。裴兴先对杨通拱了拱手笑道:“杨将军,裴某应先向将军致歉,先前不应诓骗将军。”
杨通忙起身还礼道:“大人此言差矣,良禽择木而栖,末将仰慕殷大人已久,只恐无机会结识。此番因给老母医病,有幸得以聆听殷大人教诲,如今又能在大人麾下效力,如此杨某倒是要谢谢裴大人,哪里还能埋怨大人呢?”
裴兴道:“杨将军如此深明大义令裴某钦佩,说到底,你我与殷大人也都是为朝廷铲除奸佞而效力,今后也算的是风雨同舟,荣辱与共了。”
杨通道:“杨某只是一介武夫,怎能与二位大人相提并论,若是能为二位大人分忧一二,杨某亦感心满意足。”
裴兴道:“既然将军不怪裴某,裴某就放心了,你我今后还来日方长。将军还是说说今日来裴某此处有何事?是否是打听打到了范亮的下落?”
杨通道:“不出大人所料,杨某的确打探到一些消息,是这般这般......”杨通便将昨日从魏威嘴里打探出来的消息都告诉了裴兴。
杨通又道:“今日,我来郡守府还专门绕道到了范亮住处,果然是只剩下残垣断壁,就连左右邻居也被殃及。”
裴兴叹道:“杜烁好是狠毒,不仅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还要来个连根拔起。只是眼下线索又断,头绪又无啊。”
杨通沉思了一会儿道:“大人,其实也未必丝毫线索全无,范孔目家中还有老母,妻儿,但却未曾听说那日大火有范亮家人伤亡,若能是寻到范亮家人,也许还能得到什么消息。”
裴兴道:“嗯,将军所言极是,这样,你我分头行事,杨将军且去继续暗自打听,寻找范亮家人下落。裴某去找殷大人,将将军所得到的消息禀报大人,看看大人有何谋划。”于是二人按计划分头行事。
回到将军府,杨通又告了三天假,到处走访,暗中打听范亮家人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杨通历经千辛终于打听到范亮还有个远方表亲,住在扬州城外三十里的纪家洼,只是并不知此人姓什么,叫什么。
杨通把这一消息告诉给了裴兴,裴兴道:“这可能是得到真相的最后线索,无论有无,都须立即前去核实,恐怕夜长梦多,绝不能让杜烁他们赶在我们之前。”
杨通亦道:“大人说的是,在下现在就去纪家洼。”说罢转身就要走。
裴兴叫住杨通道:“此事事关重大,裴某与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于是二人乔装打扮,各骑了一匹快马,连夜出城奔纪家洼而去。
三十里路不远,二人骑马一会儿便到了。纪家洼是个小村庄落,也就百十来户人家,但也总不能一家一户的打听。杨通与裴兴商量道:“大人,是否由杨某向这村中里正打听一下?”
裴兴想了片刻道:“不妥,与里正打听虽是方便,但恐暴露你我身份,打草惊蛇。最好,还是暗中访查稳妥些。”
于是,二人下了马,牵着马往村里走,走了也就二三百步,就听到前方有车轮声响,离得近了才看得稍微清晰些,原来是辆牛车驶来,不一会儿,牛车便与二人擦肩而过。裴兴不经意的往牛车上瞟了一眼,又走出几步,突然站定,杨通纳闷,低声问道:“大人为何不走了?”
裴兴也低声道:“刚才那辆牛车,你可注意到了吗?”
杨通道:“啊,看到了,那牛车有何问题吗?”
裴兴道:“牛车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车上的人确实有些奇怪。”
杨通又问:“在下一心赶路,倒是没有注意车上的人。大人,有何奇怪?”
裴兴道:“那辆牛车上坐着一个老妇、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孩子,赶车的是个中年人,而且,这几个人行色匆匆,又左右张望,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杨通听裴兴这么一描述,急忙道:“大人,难道您是觉得那几个人就是范亮的家眷?”
裴兴道:“这么晚连夜赶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是可能怕些什么?是不是范亮家眷,一试便知。”
于是二人重新上马,拨转马头,向着牛车行驶的方向追了下去,片刻就追上了。杨通一马当先,超过牛车,将马一横,拦住了牛车。赶车的中年人,急忙拉住牛车,道:“你这人怎么骑马的,要是把牛给惊了,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裴兴忙下马,拱手赔礼到:“对不住,我这位朋友赶得有点急了,惊扰了各位。”
那人见裴兴文质彬彬,倒是客气,就问道:“你们拦住我们有何事吗?”
裴兴道:“我二人是扬州城里人氏,到纪家洼找一位朋友,可是又不知道这位朋友住在那里,恰好遇见各位就像打听一下,这才惊扰了各位。”
那人态度缓和了些问道:“你们打听谁家?”
裴兴道:“扬州范亮范孔目有位表亲住在纪家洼,您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中年人先是一愣,然后赶忙道:“不,不知道,村里没这个人。”
裴兴正准备再问,就听车上的哪位中年妇女催促道:“他姨夫,说一声就行了,快些走吧!”
中年人应了一声,挥鞭就要赶车继续赶路。裴兴对着车上的人道:“哎,可叹范孔目含冤受辱,死不瞑目啊!”
裴兴这么一说,车上的那位老夫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嘴中还念叨着:“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一旁的中年妇女忙去捂老妇人的嘴,但这一切裴兴、杨通都已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裴兴对着老妇人深施一礼道:“范老夫人,您老受委屈了,在下总算找到您们了。”
老妇人并不认识裴兴,还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们,你们是何人?”
杨通凑上前来,道:“老夫人,您仔细看看,认得在下不?”
老妇人揉了揉眼,眯着眼打量了半天杨通,道:“这位小伙子,到是看着有些面熟,你是?”
“在下是杨通啊,我与范孔目一起共事,还到过您家,您老不记得啦?”杨通道。
老妇人一听,也想了起来,道:“对,对,老身想起来了,是你啊,你是个好人啊。可是我那可怜的儿子........”老妇人又是一阵抽泣。
杨通忙又安慰半天,介绍裴兴道:“老夫人,这位您不认识,在下给您介绍。这位就是扬州郡守裴大人,今日我陪着裴大人是专门为范亮兄一案平反而来的。”
老妇人一听杨通这么一说,激动的道:“你说什么,这位就是裴大人,我家范亮真的可以平反了。”
同时,颤颤巍巍的就要下车给裴兴行礼,裴兴连忙拦住,道:“老人家,切不可多礼。此地不是讲话之所,有什么话,咱们找个安全之所慢慢说。”于是,牛车折返,一行人又回到范亮亲戚家。
回到家中,范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儿又要给裴兴见礼,裴兴连忙阻拦,道:“老人家,裴某知道这些日子,你们受了很多苦,这都是裴某的错啊!”
范老夫人老泪纵横,哭道:“这些日子我们孤儿寡母整日提心吊胆,家也没了、儿子也没了,命苦啊......”
裴兴又是一阵安慰,老妇人稍稍缓了些道:“老身知道裴大人是清官,方才大人讲,能给我儿做主,老身当然相信,只是怕大人也惹不起那些人。”
裴兴道:“老人家,裴某真的很惭愧,枉对百姓信任,在下也知自己得罪不起平南将军,故而那日才.......唉!”
杨老夫人又道:“大人您不必过于自责,只是那杜烁势力太大,也不瞒大人,方才我等连夜赶路,一则是怕杜烁的人会找到我们,二则是准备到建康去告御状。豁出去老身的一条老命也得还我儿的清白。”
裴兴道:“老人家,您老的勇气真令我等钦佩。老人家您现在不必再远去建康,天子的钦差大臣现今就在扬州。”
老妇人道:“什么,大人,您说钦差大人就在扬州。”
裴兴道:“正是,这位钦差就是当今的扬州刺史殷渊,殷大人。”
老妇人激动的道:“好、好,老身这就去求见殷大人。”
裴兴道:“老人家且慢,请您听裴某讲,殷大人此次来扬州,就是奉密旨调查杜烁贪腐一案,又由于诸多不便,为了省去一些麻烦,责成裴某和杨将军秘密探查。杜烁在扬州势力庞大,他们毒死范孔目,又火烧范家就是为了毁灭罪证,现今杜烁爪牙也在到处搜捕您老一家,您现在只要一踏进扬州城,就会立刻落入杜烁手中,根本见不到殷大人。”
老夫人又问道:“若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裴兴又道:“老人家,您信不信得过裴某。”
老夫人答道:“裴大人是好人,老身当然信得过。”
裴兴又道:“裴某知道范孔目手中有杜烁贪腐的罪证,应该是一本账,而这本账现就在您身上。”
老夫人点了点头,裴兴继续道:“如果老人家信任裴某,就将这本账交给裴某,由裴某转交给殷大人。”
老夫人低着头没回答,裴兴知道老夫人有顾虑,便道:“老人家的心情裴某能够理解,裴某知道您有顾虑,那本账是范孔目用性命换来的,极其珍贵。这一点裴某当然知道,还请您放心,裴某就是豁去性命也会将账本完完整整的交到殷大人手中。”
杨老夫人见裴兴如此真诚,便道:“裴大人,那本账是在老身此处,是我儿被带走前亲手交给老身的,我儿对我讲,这本账事关很多人的性命,孩儿若是回不来,一定要立刻离开扬州,将它交给一位能治得了杜烁之人。后来我儿果真没有回来,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说我什么我儿贪污公款畏罪自杀了,我连我那苦命孩儿的尸首都没见到啊。一家人还在悲痛之中,谁知祸不单行,三更天就莫名起了大火,幸亏孤儿寡母因为悲伤未曾睡下,见到火光,慌忙中逃出屋子,才保住了命。此时才想起我儿的嘱托,连夜逃出城,就躲在我这远方亲戚家中。今日,大人如此说了,老身哪里还能不信任大人,我也知道,这账本放在我这里也是不安全,只有早日将它交到钦差大人手中才是保险的。”
老夫人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双手递给裴兴。裴兴小心翼翼的接过布包,轻轻地打开,一本普通的账本呈现眼前,裴兴翻开看了几页,的确全都是杜烁套取银钱进出的记载,一笔一笔十分详细。裴兴不敢多看,赶紧把包包好,揣进怀中。对范老夫人道:“老人家,这本账万分重要,裴某一定亲手交到殷大人手中。另外,此地也不是十分安全,裴某在镇江有一旧识,原先也曾为官,现隐居于镇江,你等可先到他处暂居,待范孔目平反后再回扬州。”
然后转身又对杨通道:“为保险起见,杨将军辛苦一趟,护送范老夫人一家过江到镇江。裴某也立刻回扬州,连夜去见殷大人。”安排一番,杨通护送范老夫人到镇江,裴兴则孤身单骑返回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