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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华悠悠转醒发觉四周漆黑一片。他能够感知自己横躺在坚硬平台上,鼻息中缭绕淡淡幽香。他内心宁静,有种恍恍惚惚飘渺之感,浑身懒散不想动弹。闭起眼来睡不着却如同回到母亲子宫里那种安心和满足。想要一直这样……
不对,他被连环杀人狂抓了。意识到这点,哪里还敢贪图舒适。睁大眼睛望上去,漆黑中能隐约见到平滑弧线形的顶部,眼角处也是同样的侧壁,他似乎被关在一个狭长的空间里。眼睛看得见,耳朵也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可是为什么全身肌肉都松弛着不受控制?他五感俱在就是不能动弹分毫。
他所有的讯息只有视觉的黑暗,听觉的心跳,嗅觉的淡淡幽香。他想起,这种味道在他昏厥前也闻到了。
阿华屏息,默数自己的心跳整整几百次情况没有丝毫改善,难道香味不是诱因?不死心再次屏息,算着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自从成为骨床,呼吸已经不再必要。鼻子的职责更倾向于嗅觉信息收集,呼吸变成了多余的本能。
还是不行吗?阿华放弃了。
“咦,这么快就醒了,难得难得。不过你这样不方便我工作了哦,小帅哥。”
话音刚落阿华又闻到了不同的香气,他急忙屏息依然迟了,他的五感再次丧失。
不,还剩下触觉。可以感觉到那个女人在触摸他的脸颊,又捏又戳,还翻开他的嘴唇用手指敲击他的牙齿。然后,女人开始脱他衣服,身体渐渐感觉到阴冷的空气,阿华片刻间就被扒了个干净。那双微凉的手摸过来,从胸口到手臂一路向下,向着男人的要害摸来。
难道要先奸后杀?阿华只觉得自己像块砧板上的肉,被人挑拣肥瘦待价而沽。大概比肉猪都不如,宰杀之前还要出卖尊严?阿华已经顾不得脸红,不用听觉也知道自己恐惧到心跳骤增。
好在那女人只把他当猪肉,浑身上下摸个遍,翻来覆去检查一番就作罢了。
当阿华重新回复感官,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第二种香味也消失了。除却他浑身□,境遇与之前又变得一模一样。鼻息间依旧是淡淡香气缭绕,阿华心情沉重到极点。
真的是连环杀人狂……这次找准了下刀的位置,下次再来就该被肢解了吧。
阿华不怕死,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只是,脑中印出菲菲沉睡的脸,顿时伤感起来。他们父女被老天戏弄,几番生死终是不得相见。还有冯家双,他会不会暴跳如雷然后满世界寻找他的尸块,只为拼凑一具完整的玉骨。
…………
冯家双坐在车里,望着远处的风景回忆程老爷子的话,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又是穷凶极恶地试探又是痛哭流涕地央求,变脸速度快过音速。就在他放下心防对他深表同情之际,老爷子再下一剂猛药,让他心甘情愿远赴云南。
“冯先生让阿欢替你打听剔骨匠传人的消息,应该有些成果了,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和老陈一起出了事儿。所以这次云南之行,为了你自己,也必须去走一遭。”
是啊,刚得知墓葬出处的那一刻,就已经悔得无以复加了。即使程老爷子开出的只是一张空头支票,他也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的线索。
“冯先生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需要准备些什么,我去置办。”带他来的黑衣男人说。
冯家双说:“找一个人给我带路兼提行李。要准备的东西嘛,我只负责自己的行当,其他你看着办。”
黑衣男人说:“这样的话,我明天下午来接您可以吗?或者您需要再多点时间?”
“行。你叫什么?”
“冯先生,我叫罗伟。”
“恩,先别送我回去,到**路殡仪馆。”
罗伟回头,疑惑。
“这趟活不好整,程欢是我兄弟,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我希望万无一失,所以再找个高手同去。”
罗伟瞧着冯家双凝重的神情,点头。
…………
阿华独自一人躺在阴冷的“匣子”里,日月不明。等待死刑的时候很不好受,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他努力捕捉声响。
不知多久以后,外面终于声响,是一男一女的对话,听到熟悉的声音阿华不知是惊是喜。
“滚,我警告过你不要来找我。”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来,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通融一次吧。”
阿华听得分明,居然是冯家双和那杀人狂的声音,他俩居然认识,阿华大惊。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不可能,你知道我的脾气。就算事先约法三章,一旦发现好的骨种我俩谁也不会罢休。还是互不干涉的好。”
“嘿嘿,娟儿,我的好师姐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软,我俩之前那点破事儿肯定没放心上。这次师弟的一个兄弟遇上点小麻烦,您老就发发慈悲帮衬一把。”
“德性,小麻烦你会来找我?滚,我还有事要忙,没空跟你废话。”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阿华没有听错,来人正是冯家双,他弯腰哈背央求不成,旋即转换作战方案。
“呵呵,你看,前不久我找到一样好东西想送给师姐。师姐这么无情叫师弟我好寒心。还是回家自个儿慢慢研究吧。”冯家双说着就脸满脸委屈地向外走。
“等等,什么东西说清楚。”
冯家双也干脆,从兜里掏出一颗黑色硬物交到对方手里。
她打量了一番直接送到鼻子下面,轻嗅一口立刻脸色大变:“魂息香!你哪儿弄到的!”
冯家双嬉笑着:“师姐你的鼻子不灵了,再闻闻。”
她神情凝重地深吸一口气,闭目,将味道存于鼻腔中环绕一圈缓缓送出。
气息尽了,睁眼后满脸的兴奋,抓着冯家双的领口追问:“快说,这是从哪里来的?底味醇厚,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可环味新鲜得就像刚产出的货色。与寻常魂息香还不同,应该属于指路火的变异品种。活物在哪里?快给我交出来。”双目赤红甚是怕人。
冯家双想她果然上钩,反问:“那帮我救人的事儿?”
她眯眼,把手中的蛆王排泄物揣进自个儿口袋,开始谈条件:“把活物给我,就帮你去救人。”
冯家双愕然:“太黑了吧,师姐。有了金蛋要金鸡。好歹我不得给自己留点家底。”
冷哼:“黄泉指路火,蝇杀阎王愁。指路火和蝇杀骨相生相伴。你有蝇杀骨送我指路火又如何。怎么着,你自个儿掂量。要我出马先拿出点诚意。”
“师姐说的什么话,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我们同宗同门的,为了门派的振兴我找到这些个极品货色还不早晚要跟你一同研究,分什么你我。”
点头,她说:“没错,你留着那活物也没用,要制作失传的魂息香还得靠我。”
冯家双大笑三声,说:“这么说师姐是同意跟我去救人了?”
“行,答应你了。”
冯家双得了承诺心情不错,放下心来唠嗑,环顾四周问:“师姐在这儿工作有段时间了,发现什么珍稀骨种没?”
他们相约在殡仪馆的焚烧炉旁谈话,这里没有事不会有人来。
“哼,死了这条心吧,敢来偷尸我就报警。”
冯家双漫不经心打量中间那个焚烧炉,笑侃道:“师姐你说笑了,真要报警调查起来你的案底可比我厚。”他没瞧见她渐渐敛了眉,略有不安。
“恩?什么味道?”冯家双凑鼻寻着从焚化炉里透出的淡淡幽香。
她拉着冯家双要离开:“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云南震后环境复杂,我要好好整理行头别漏了什么。”
冯家双推开她,得逞地笑:“师姐果然有好东西藏在里面,酥软香都用上了,是什么厉害骨种,居然要用骨渣都酥得掉的酥软香来震?”
不等她反映快速打开焚烧炉,随着香烟的散出,里头的物件令冯家双炸了毛。
“阿华!怎么回事?师姐你居然偷我的骨床!”连忙把里头□的阿华拖出来,挥动双臂驱散四周的烟雾,拍击阿华脸颊令他转醒。
“阿华你这笨蛋,出去买个菜的功夫就被师姐拐走了。”转头指着她就开骂:“好个方丽娟,我没来招惹你居然趁我不备偷我的东西,刚才还装模作样跟我讨价还价,要脸不要!就凭你又犯规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不屑:“德性,谁叫你放他出来瞎走动。还到殡仪馆来吊丧,送到我面前晃来晃去,是你你忍得住不出手?不过我真惊讶,离婚这些年你手艺又长进不少啊,居然做出了和常人一样的骨床,还小心地给他做了牙套让我分辨不出来。要不是他身上那股子空灵的灵骨味儿掩盖不掉,我还真被你骗过去了。”
…………
“你们原来是夫妻?”阿华惊呼。
剔骨匠冯家双,调香师方丽娟,骨床阿华,和保镖罗伟一行四人第二天坐上了去云南的客机。听说冯家双和方丽娟既是同门师姐弟也是夫妻,阿华诧异万分。
“修正,我们早就离婚了,现在我单身。”方丽娟从兜里掏出一个塑胶袋,用里头的白纸裹起银灰色粉末点燃,送到嘴里抽起来。
幸亏整个机舱被罗伟大价钱包下来,不然如此明目张胆抽烟早就有空中服务人员叫停了。况且冯家双几人带的东西多数违禁,罗伟事先费了手段才让他们顺利登机。
而眼前这位举止乖张被阿华一度怀疑是连环杀人案凶手的方丽娟,实际身份却是调香师。以往冯家双剔骨所用的熏香全部出自她的手,可以说是和剔骨匠并存的关键人物。
方丽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听说才35岁的她已隐约有了白发,厚重的头发随意捆扎成马尾。消瘦的脸颊上五官秀丽。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后头那双丹凤眼瞳孔在光线的折射下现出金属的浅灰色。
她支着烟对阿华笑起来,笑纹显眼:“你叫阿华?照顾家双很辛苦吧,做他的免费男佣不如来我这里,吃喝用度全部我负责,你不用工作也不需要承担家务,我给你完全的自由,怎么样,考虑一下?”
冯家双不满:“去你那儿当你的试验体?阿华,师姐的爱好就是拿了骨床试验她发明的熏香,不把骨床连皮带骨头都化干净了不会罢休。”
阿华干笑。
方丽娟弹去烟灰,说:“瞧你这小气劲儿,阿华又没少根头发,用得着耿耿于怀到现在吗。”
“哼,酥软香直接对灵骨作用,是灵骨的慢性毒药,坏了骨质你赔得起?”
“我用香自有分寸,将来如果骨质有变尽管来找我,就怕有些人自个儿肮脏惯了把藏室里的灵骨都给霉坏了,看你怎么给师傅交代。”
眼看又要吵起来,阿华急忙劝架:“好歹夫妻一场,你们各自退一步就算了,飞机上吵吵闹闹的影响不好。”
“是前夫!”方丽娟纠正。
“呵呵”。阿华莫名被她一吼,尴尬一笑。突然注意到她夹着烟的手少了小指,齐根断的。
两人拌嘴成习惯,从不上心,倒是不明就里好心肠的阿华受牵连遭了秧。
冯家双看阿华吃瘪,笑着给阿华解释:“我俩结婚是各怀鬼胎,她看中我做的骨床,而我剔骨又少不了她的熏香。原本打着如意算盘各得其所,结果经常为了一具资质好些的灵骨大打出手。剔骨匠和调香师偏偏谁也离不了谁,为了不影响各自的事业,我们离婚了。并且约定从此以后除了必要的工作再也不见面。熏香她定期给我送上门,而我给她提供实验用的灵骨。”
方丽娟弹去烟灰,说:“也没有什么大矛盾,我们都是工作狂,离了婚各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也挺好。”
冯家双顺杆爬:“呵呵,那是,师姐是我恩人,我怎么会真的记恨师姐呢。”瞅了一眼她的断指,说:“再说当年如果不是师姐,我早就滚在土里作古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