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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探监(第一更)
兰溪下班回到月家,洗了澡,趁着还没到晚饭时间,便散着头发,光着脚丫坐在落地窗前休息。将脚丫搁在凳子上,头抵在膝盖上。窗外只有一轮胭脂红的斜阳,整个房间里安静得没有动静——这样的静谧,让她放松。
上班总跟打仗一样,眼前来来去去无数的人,手头一件工作刚完成,另外一堆工作又急急忙忙压过来——公司大事小情都要得到她的关注,她一颗心分成八百瓣儿了还嫌不够用。
当官儿,啧,真是一件苦差。如果不是有超常的智慧,至少也得有出众的精力,否则真是应付不来,还没来得及享受成功的喜悦呢,就先累死了。
门轻轻开,月慕白转着轮椅进来,凝着兰溪疲惫弓着在斜阳余晖里的背影,柔声问,“一场硬仗?”
“嗯。”
兰溪坦率回答,将下颌抵在膝头转眼来望月慕白,“对不起,我狐假虎威了,用你来打击不听话的人。”
“呵……”月慕白听见兰溪的坦白,便歪了歪头笑了,“我是你丈夫,理应成为你的后盾。我没能力挡在你前头,难道还不应该作为你的后盾么?兰溪你尽管用我这点资源好了,别觉得不好意思。”
他一句话就吹开了她心里的阴翳。
开始觉得自己真没用,原来面对郑经理他们那些人的时候,还是要倚仗月慕白的身份;可是这时听他这样一说,她便也释然了。
也许她“杜兰溪”这个名字狗屁都不值,可是谁让她终究还是有“月慕白妻子”这个名衔呢?这个名衔对于她来说,也是自身的一个资源,自然可以坦坦荡荡地去利用。
“可是……,我打击的人却是郑经理啊。他历来都是你的人。”兰溪想了想,还是说出来。
月慕白挑了挑眉,“兰溪,换一个角度想一想,你就会舒服些:如果他自己也认定是我的人,又怎么会当众来顶撞我的妻子?他对我真的忠心么?如果他不是真的忠心,你又何必顾忌他是不是我的人?”
月慕白叹了口气,转着轮椅过来,伸手抚了抚兰溪的发顶,“兰溪,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其他所有人,都排在你之后。”
兰溪埋下脸去,有点想流泪,却终究还是笑了。扬起脸,让月慕白看见她的笑脸,“你真好。谢谢你。我转过弯儿来了。嗯,肚子饿了,下去吃饭吧。”
她进去换衣裳,月慕白独自望着她下意识关严了的房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愿意向他微笑,愿意与他分享心事——只是她却依旧不愿意与他独处。每次这样独处,不超过五分钟,她便会想尽办法让两个人回归到人群中去。仿佛单独面对他,总是让她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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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监狱,会见室。
兰溪深吸口气,才能面对那一路走来的家伙。
他隔着玻璃坐在她面前,兰溪反倒想笑——看看周围那些监犯,个个面色苍白着,看见亲人就眼含热泪;可是他倒好,依旧吊儿郎当地笑。
更可气的是,他非但一点都没瘦,还胖了。
“你笑什么啊?”月明楼懒洋洋盯着兰溪,“说出来我听听。要是不能也把我逗笑了,那我只能认定你的智商没有半点进步。”
兰溪咬了咬牙,“你胖了,两边脸都鼓起来了。嗯,我想起了,想起了……”
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兰溪嘴角有隐秘的小小梨涡,非要笑不自禁的时候才能显露出来。月明楼眯着眼睛盯着那两枚小小梨涡,挑眉,“说啊。干嘛吞吞吐吐的?”
兰溪叹了口气,“一看就跟小花儿的胖屁/股似的。”
兰溪说完就垂下头去了,没敢再看月明楼的反应。月明楼横着眼睛瞪了她大半晌,终究也只是挑了挑眉,翻了个白眼儿,“瞅你这点想象力。果然比不上人家蜘蛛,永远成不了文艺女青年。”
兰溪撅了撅嘴,恢复平静抬头看他,“老爷子和老太太原本要来看你,可是昨晚上老爷子许是太盼着今天了,结果反倒受凉了。一大清早就发烧了,老太太和一家人都陪着,只好我来。”
兰溪指着手边的一大包东西,“你放心,家里已经拜托过狱警,里头但凡能给你优待的肯定都能做到。这里头都是你喜欢吃的,还带了多份儿,你分给狱友一起吃,就不担心你自己吃不着了。”
监牢里的规矩,兰溪听她爹说过的。里头每个牢里都有老大,不管你外头人送进什么去,吃的穿的用的,甚至被褥,都得可着人家老大用。爹说过有的牢头身子底下垫着的被褥有两尺多厚,可是新进来的人却得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而且据说越是在外头有钱有势的,进来反倒有可能越引发众怒,各种明里暗里的欺负,是一般人都想不到的。有时候你看着面上完好无损的,其实都是那帮老犯儿捂着棉被揍的;表面上一点伤都没有,其实内里的脏器都受了内伤。
兰溪尽量想说笑话来的,可是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难过。
月明楼就乐了,盯着兰溪手上的一个紫色的镯子撇嘴,“哟,哪儿弄的镯子啊,这色弄的,真难看。我五叔也没说恶心了啊?”
兰溪咬牙,忍不住剜了他一眼,“紫色招财,你不知道么?”说着还是忍不住再补上一句,“还旺夫呢!”
月明楼终于不说话了,隔着玻璃,幽黑的眼珠子瞪着她,里头隐约有了雾气。
兰溪紧张地吸了口气。好吧,其实面对整个月集团那些虎视眈眈的大佬们,她都没有单独面对一个他的时候紧张,“……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那我走了。你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
“杜、兰、溪!”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来。
兰溪起身,下意识垂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紫色镯子,“……别这么不懂礼貌行不行?还连名带姓地叫我,别让我笑话你这个当侄儿的不懂规矩。”
他不再说话,只眯着雾霭沼沼的黑瞳,瞪着她。
兰溪深吸口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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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监狱大门,外头的阳光一下子火辣辣地照下来——她知道她狠心,可是她只能让他死了这份儿心。也许从心上彻底剥离了她,他才能真正赢得新生,才能再不受厄运缠绕。
而她这一生,也只能都赔偿给月慕白。
兰溪只容许自己自怨自艾一小下,便重新扬起笑脸来打电话给她爹。
“爹你少跟我来这套,什么叫你金盆洗手多年了?你骗得过别人,你骗得过我么?”
“话退一万步说,就算你金盆洗手了,你也还能找的见旧人。你甭跟我啰嗦这么多了,你就说,这个忙你帮不帮吧?”
月明楼胖了,这现象搁在一般人眼里,可能反倒以为他在里头养尊处优呢。毕竟月家使了不少力气、托了不少人,里头的监狱长也多少会关照过的——可是只有兰溪这样长大的才知道,他那胖脸来得不正常。
听杜钰洲说过许多次了,监狱里头看似管教警官们说了算,实则在个别监狱的小世界里,那就是另外一个天地。月明楼这样的,因为是富家公子,因为是有警官们出言关照过的,可是偏就是这样的越容易引起监犯们的不满。夜里或者是警官看不见的犄角旮旯,那就是你躲不过的刑场。
兰溪是强压着难过,才提前从他面前转身离去。
“老杜,你再跟我顾左右而言他的话,那你就没有杜兰溪这个女儿了!”兰溪握紧电话撂下狠话。
外头的太阳这样大,明晃晃地照下来,可是却温不暖兰溪的心。
杜钰洲在电话里问,“溪哥,你如今已经是月慕白的妻子,你怎么还能这么替月明楼办事?别忘了,当初月慕白跟月明楼也是对手。”
兰溪就笑了,“爹,他现在都是我侄儿了,我跟他之间再没有可能了,您难道还不放心吗?——您老就也没理由再折腾他了吧?”
“老杜,你是我爹,我就没舍得把你往坏里想——其实我更想说的是,让人在私下里向他下手的,怕也都是你安排的吧?老杜你赶紧收手,别让我恨你!”
杜钰洲听得一惊,“溪哥,你怎么会这么想?”试探着,“是不是,哪个混小子在你眼前说过什么梦话,让你误会了什么?”
兰溪笑起来,笑得泪花都漾出来,“爹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我若是知道了什么,以我的性子,我还能这么跟你好好说话么?爹,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了,你是想管也得管,不想管也得管。我等着看结果呢,爹,你是我亲爹,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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