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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寺晨钟幽远深重,伴着清凉的山水露水湿气,低低的梵音隐约回荡在整座寺院的上方,覃晴昨儿个半夜晚睡,今早自是起地晚了些,等醒来的时候早已过了早膳的时辰,但好在院中已开了小厨房,倒也饿不着她。
浅春浅夏端着洗漱的用具显然是等候已久,见着覃晴醒来不由对视了一下,面上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姑娘醒了。”浅夏先上前侍候覃晴穿衣。
“嗯。”覃晴应了一声,昨夜后来她思虑了许多的事情,还壮着胆子偷偷出去把吃完的糕点盒子扔了,是以这会儿还有些精神不济。
“姑娘可知,昨儿夜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浅夏一面服侍覃晴穿衣一面道。
“什么?”覃晴的还有些混沌的眸光不禁波了一下,淡淡问道。
浅夏道:“昨儿夜里外头守夜的,连同屋里的人,竟都是睡糊了过去,今儿早上寺里的师傅给咱们院子里送菜来的时候才将门口守夜的叫醒了,这一个睡糊涂了还常见,咱们竟是这一院子的人都睡过了时辰,姑娘您说怪不怪。”
覃晴心下了然,这是言朔给她整个院子的人做的怪,有他动动手指,她这一院子的人哪里是对手?
“这有什么好怪的,”覃晴自是不会叫院中的人私下生疑,瞧了眼候在门外隐约可见探头探脑的,老太君派来的婆子,抬高了嗓音道:“昨儿这一院子的人搬上搬下,来来回回整整忙活了一日,咱在府里哪有这样奔忙的时候,自是要好好休整。”
闻言,外头果然有应声,只见那婆子在门边弓着腰赔笑道:“姑娘说的是,这些人也是在府里闲散惯了,难得做些事情就成这样了,可见姑娘和二夫人菩萨心肠,平时也是宽待院中的人的。”
覃晴凉凉地瞥了门外一眼,抬手指了指一旁妆台上放着的一颗银锞子,示意浅夏递出去。
浅夏会意,取了那银锞子便出去笑道:“姑姑是老太君院子里的老人,陪着咱们来也是受累了,这寺中清苦,姑姑拿着这些,也好买些酒吃。”
“姑娘真是客气了,那老婆子我就却之不恭了。”
那婆子同样也是睡过了头,本是来听风声的,这会儿领了银锞子,笑呵呵的便走了。
“姑娘可真是好性。”浅春陪覃晴在妆台前坐下,拿着梳子给覃晴梳发,“露个脸咱就得巴巴地送银子,这可还有好一段时日呢。”
覃晴好容易忍了一个白眼的冲动,道:“不打发走了,莫非你想成日见她在跟前转悠?我倒还好些,就怕你们有得修理好受了。”
“姑娘说的是,”浅夏走回来给覃晴梳妆,道:“姑娘来山上可是躲清静来陪着二姑娘的,若是叫她天天跟着,可怎么好随意往二姑娘那里走,还得叫她在老太君面前嚼舌头,不如拿钱买个方便。”
浅春很是不喜那些倚老卖老的婆子,可想想也有道理,嘟着嘴点了点头。
梳妆完,用了早膳,覃晴便叫浅夏去小厨房弄了些今早刚买上山来的新鲜食材并着一只烧鸡往四房住的院子而去。
相比较覃晴是叫老太君无奈送出来养病的宝贝,恨不能拉两辆车的丫鬟仆役上山来伺候,四房的处境简直与她就是天差地别,一处偏僻的小院,连花草都没有,只有一棵老树立孤零零地在院中,屋子也是平矮狭小,更别提里头的陈设了,真真的是清心寡欲。
木鱼敲击的声音从屋中隐隐传出来,覃晴进门的时候正巧碰见覃韵的丫鬟明镜出来,见着覃晴过来不由得心中一喜,回过身去就给覃韵报信去了。
覃晴抬了抬手示意浅春将东西放到院中那简易搭的灶台上,便进了门去。
“六妹妹,你来了。”覃韵正在抄经,听闻覃晴来了,忙站起来。
“二姐姐。”覃晴笑了笑,然后给一旁正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念经的四夫人行礼,“四婶婶好。”
因着当初四老爷不过是个庶老爷,所以四夫人的身份也不高,不过是个小吏之女,也没有三夫人那争强好胜的悍性子,又早早丧了夫,在这佛像前一跪便是十几年,虽是没有什么风光,可也避去了后宅中的争斗,却免不了被人随意拿捏。
听着覃晴的声音,四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睁开眼睛看了覃晴一眼,眉目间是逆来顺受的柔弱,喊了一声“六姑娘”,然后又继续闭上眼睛念经去了。
覃晴和这快成了方外之人的四夫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便到了覃韵的身边道:“二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我给你带了东西来呢。”
覃韵拉着覃晴的手道:“又叫妹妹麻烦了,只是……”
覃韵看了一眼桌案上那堆满的经书还有白纸,为难道:“只是我还要抄经文,恐怕不能多陪妹妹了。”
“抄经文,抄什么经文?”覃晴这才发现覃韵身后的桌案上堆着一叠经书,并着一大叠已经抄好的经文,“祈个福罢了,都到寺里来了,还抄什么经文。”
“那可是为老太爷抄的经文。”覃韵道。
“给老太爷抄经文的人多了去了,叫和尚抄去,咱们走。”覃晴拉着覃韵就像走。
“妹妹……”
覃韵还想再劝覃晴,可一旁看着的明镜却是道:“那是老太君叫小姐和夫人抄的,这桌上放的经书都上抄上一千遍,每日都有寺里的师傅来问我们收的,若是抄得少了,免不得要叫刁难。”
“刁难?这可是宁国公府的夫人小姐,他们敢!”
覃晴下意识就要抱不平,可一想到四方的处境便也没有什么好说了的,一时屋中沉默,覃晴看了看那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经书,道:“我来帮你们一起抄,还有浅春浅夏。”
覃韵一听,忙道:“这可不行……”
覃晴截断道:“有什么不行,莫非抄出来的经文老太君还要一一过目不成,不过就是些经文,给她抄足了就是。”
“二姐姐放心,宁国公府每年都给了寺里许多香油钱,我娘平日里在寺里头捐钱也向来大方,这些小事,打点了就行。”
覃晴来鼎云寺里可不是来看覃韵抄经的,自不会看着覃韵的大好时光统统赔在经文上,当下便叫人搬来了桌案拿来了笔墨。浅春浅夏从小伴读,抄经写字自不在话下,而且跟来的二房仆役也有几个识文断字的,便统统叫覃晴的给拉来分派了经文,坐下来就开始奋笔疾书。
至于那个老太君分派来的婆子,覃晴也没忘了她,专门叫人给看住了,好吃好喝地养着自不会找事。
可覃晴到底是低估了那些经文的数量,一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这一屋子将近十个人日以继夜的誊抄依旧是还剩下几千份。
“不抄了,歇一天。”
这一日清晨,覃晴到了四房住耳朵偏僻小院,拉着覃韵就走,“抄了这么多天,今儿我们下山去散散心。”
覃韵也是抄的有些不耐烦,但一听覃晴说要去山下走,不由道:“散心是好,可是我们两个女子独自下山去,未免有不妥。”
“没事儿,我昨儿已经叫浅夏派人去城里的书院找三哥哥了,他最知道怎么玩儿了,还有四哥哥,二姐姐你可就放心吧。”
覃晴活了这么多年就没人叫她抄过这么多的经文,能耐下心来抄了这么多天也全是看在覃韵的份儿上,怎能不想着出去玩的事情,带着覃韵便下了山,只见覃子懿早已等候在马车旁。
覃子懿一身简便的窄袖束腰打扮,懒洋洋地身子半倚在马车上,晃着手里的马鞭,见覃晴过来,悠悠问道:“说吧,今儿想怎么玩?”
覃子懿今儿原本是约了人蹴鞠的,但昨儿接了覃晴的信,想着这个妹子最近好像并不讨人厌,便就应下了。
覃晴一身雪青色的马面裙与鹅黄色的袄衫明媚娇俏,道:“我怎么知道哪里好玩,还是要三哥哥拿主意才好。”
覃子懿看着覃晴和覃韵两个女子,也不好真带着像他平日里这么玩,想了想,便道:“那就去我的庄子里玩儿吧。”
“好啊!”覃晴立马就应了,覃子懿说的庄子可真是他的庄子,那原本是温氏的陪嫁之一,但温氏溺爱这个儿子,是以老早便在覃子懿十岁生辰的时候把这个庄子整个儿交到了覃子懿的手里。
“那个庄子,我还真从没去过呢。”说来覃晴想起这个也真是眼红,长子就是比她这个女儿好啊……
“行了,那走吧,你们坐车里,我和子恒骑马。”说着,便上了一旁自己的坐骑上,瞥了眼覃晴和覃韵带的丫鬟,加上有一帮人,不禁腹诽了一声女人真麻烦,但也没有说什么,和覃子恒一左一右跟在马车旁往庄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