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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八,年节方过的余热微退,覃晴年满十五,择吉时,请长辈,及笄礼成。
是夜,覃晴洗漱完毕,屏退屋中丫鬟,坐在妆奁之前久久不肯就寝,直至三更鼓过,方才自己熄了灯,辗转反侧,第二日晨起之时,便顶了一张憔悴面色。
“姑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浅春浅夏服侍凄清起身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
“没事,只是睡不好罢了。”覃晴一面说着,一面偷眼瞥了一眼一旁的浅秋。
浅夏担忧道:“姑娘已是有好几日说谁不好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开一副安神药?”
“不用。”覃晴的眸光黯了黯,“过几日就好了。”
“那姑娘今日还要不要去沈府?”浅春问道。
“不去。”覃晴的心中低落,冲口就给了一句,可一想到沈府那两个小娃娃,便又忍不住,“去吧,闲着也是闲着。”与其留在屋里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去沈府消磨了时光。
说着,便起了身,叫人备车去了沈府。
冷风瑟瑟,沈府庭院中的红梅已是凋零垂丧,覃晴进了屋子,迎面便见已蹒跚学步了许久,已是有些模样的婉姐儿颤颤巍巍地扑了上来。
“婉姐儿!”覃晴一把接住了婉姐儿抱起来,在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就是吧唧一口,“想不想你姨母啊?”
“唔……”婉姐儿才能说几个字,见覃晴说话,便直冲着覃晴笑,伸手抓住了覃晴的头发。
屋中的地龙烧得很暖,覃韵坐在摇篮边守着,笑道:“这昨日才见过,哪能这么快就想了?”
“二姐姐这可是嫌弃咱们见得太多了?”覃晴扭过头侃了一句,却见着覃韵的手搭在摇篮上,立即放低了声音,“念哥儿还睡着?”
因着沈厉尚未归家,是以覃韵便给儿子起了一个小名先叫着,大名要等沈厉回来才能起。
覃韵看了一眼摇篮里头,面上的笑意温柔,“也是该醒的时辰了,没事儿。”
“我看看。”
覃晴将婉姐儿放下,拉着婉姐儿的小手往摇篮边走去,只瞧着里头躺了一个更小的娃娃,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正睡的香。
这婉姐儿已是有些长开,眉眼间与覃韵相似,可性子却是有些好动,一旦闹腾起来拉都拉不住,倒是想不到沈厉和覃韵这般性子的人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倒是念哥儿,气质文静淡然有些同覃韵相似,但一睁眼,那就活脱脱是沈厉的种。
摇篮中的娃娃仍睡的安稳,覃晴瞧着那胖嘟嘟的小脸,手上一个发痒,伸出手指在那小脸上戳了戳。
真软呐。覃晴笑了笑,真想一把捏下去……
“唔唔……”一旁的婉姐儿见着覃晴对着摇篮里头笑得开心,尚是懵懂的小丫头也隐约记得里头躺的是弟弟,便也想学着覃晴往里头看,可身量又不够摇篮的高,于是一抬手就够上了摇篮的边,带着整个人的身子往下一压……
“哎呀!”一旁的覃韵和覃晴都吓了一跳,忙扶住了摇篮。
覃韵一把捞起婉姐儿,柔声道:“婉姐儿,这个不能这么拉,念哥儿会摔下来的。”
“呀呀……”婉姐儿看着娘亲的脸笑着给了两句,不知是懂了没懂。
覃韵无奈又宠溺地点了点婉姐儿的小鼻子,“明镜,带念姐儿玩儿吧。”
“是。”明镜过来,抱了婉姐儿就往一旁的小床去,拿着拨浪鼓小木偶逗弄着。
覃晴捏了捏摇篮中念哥儿的肉呼呼的小手,试探着道:“念哥儿有半岁大了吧,姐夫最近可有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
言朔也的确有常与她通信,开始的几个月还长些,可后来便忽长忽短,送来信的时间也不稳定了,年关前一个月送来的那封信上更是只有四个字,平安勿念。可送来的那么多封信,却从来没有提过归期。
她也托浅秋给言朔递去过信,俱是嘘寒问暖,倾诉相思之情,却也从来不敢问言朔归期,怕他觉着她不懂事,这及笄前夕送去的信中更是不敢提,甚至连及笄两个字也不敢了,怕叫言朔觉着她恨嫁,平白取笑了去。
“有是有,前些日子送来的,却是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呢。”覃韵笑了笑,“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平日里话就少,信里头的话就更少了,说来说去就几个字,叫我别担心呢。”
这倒是和言朔最近的几封信相似,覃晴暗自腹诽,莫非是叫沈厉传染了?
而且,连沈厉那个木疙瘩都在前几日往回送了信,怎么言朔没有?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及笄了?还是根本早就忘了?
总归不会是被别的女人勾了去吧!
覃晴的面色不由得就拉了下来,更不能立即将浅秋召到面前问清楚,那个言朔到底干什么去了!她可是及笄了,前些日子就有人上门来打探说项的,想必往后更是烦人,再者她一及笄,便是没有人上门,温氏和覃沛也肯定会为她张罗亲事。
她拒的了一门亲事,拒的了两门三门四门亲事,难道叫她一直这般毫无根据地拒下去,怕是京中立即便能传出她覃晴性子刁钻古怪眼高于顶刻意刁难的传言来,倒时候温氏为了家声,她不嫁也得嫁了。
她当初,就该死缠烂打地挽留住言朔的!
“六儿,怎么了?”覃韵看着覃晴瞬间就冷到要发黑的面色,不由问道。
“没事。”覃晴撇过头,低声道。
覃韵看着,虽说是不确定,可自上回裕王自覃晴走后,忽然大喇喇从他们家后院里头出来,她也是隐约能猜到或许裕王与覃晴有一些什么,这覃晴这般殷情打探戍边将领的归期,怕是与有些人不无关系。
覃韵暗自思忖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只听耳边一阵啼哭声,是念哥儿醒了。
覃晴也是叫念哥儿的哭声拉回了思绪,念哥儿醒了,而且尿了,覃韵将念哥儿从摇篮中抱起,屋中不由得便是一阵忙乱,又要换尿布擦身,又得哄了孩子开心,再要喂奶。
覃晴帮不上忙,只得和婉姐儿在一起玩儿,这般混了大半日,便回了府中去。
日升月落,日夜更替,覃晴嘴上不说,却是日日等着言朔的书信与归期,等到的却还只是“平安勿念”这四个字,等不到归期,却是等来了宫中的谕旨。
三月春猎,百官随行伴驾,以覃沛的品级,自然是可随行带家眷的,可宫中的覃妃却是又同皇帝钦点了她的名字。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旌旗猎猎,号角声声,皇家围场戒备森严,碧色的草地上面,支起了一顶顶帐篷。
覃沛的品级甚高,这几年来在刑狱一事上颇得皇帝倚重,是以覃晴被分了一顶小小的帐篷支在温氏覃沛的帐篷旁边。
“姑娘,夫人请您收拾好了,同她一道去安定侯府那边的帐篷呢。”浅春端着茶水进来,道。
“不去。”覃晴懒懒地坐在桌边,一口回绝道,“我累了,让娘自己一个人去。”
温氏往安定侯府那边去还能做什么,怕是同一群贵妇家长理短去的。
不同与温氏爱热闹的性子,自从宁国公府分家以来,又碰上要三年服丧的事情,覃晴顺手便断了与那些贵女的联系,再没往京中那些大宴小宴里去过,只自己过得清净自在,可是再懒怠重新去应付那些个。
“可是好大的口气。”
覃晴的话音才落下,帐篷得了帘子便叫掀了起来,是温氏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娘。”覃晴站起身来,喊了一声。
温氏缓步进来,悠悠道:“咱们六姑娘这是又闹什么,难道连舅舅姨妈都不肯去见了吗?”
“娘,你要去自己去就是,何必带上我。”
温氏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这回出去特意带上她,估计还存了其他的心思。
“就算你不去见舅舅姨母,也该去外面走走,见见旁的人,你都几年没往外头去了,就知道往沈府去,如今都及笄了,也该去见见旁人,找几个同龄的姊妹。”温氏劝得苦口婆心。
果真是起了带她出去招摇的意思,却也不想想这回春猎来的王孙公子里头夹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人,万一不小心沾染了一个,岂非是触光了霉头!
覃晴淡着脸,一盆冷水就给温氏浇下去,“不去,我也没什么昔日的姊妹好叙旧的,也不想往不认识的人里头逢场作戏,娘你就自己去吧,我在这儿待着就挺好。”
“你个倔丫头,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温氏叫覃晴一刺激,脸色也就变了,“我叫你出去别闷着,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何时竟学得这般任性耍小性子,将来嫁去了婆家可怎么办!”
“嗯。”覃晴垂着脑袋,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声,她从小就有小性子又任性,哪家姑娘都一样,这会儿说她也已经晚了。
“你!”温氏简直恨铁不成钢,最后瞪了覃晴一眼,拂袖走了。
“娘慢走。”覃晴对着温氏的背影行了一礼。
推诿了温氏,又是第一日到围场,覃晴便真在帐中歇了一天没踏出半步,可等第二日众人都差不多休整完毕的时候,便没那般清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