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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穆冬知比往常更晚一些下楼用早餐。坐在他对面的穆蔚然心不在焉地搅拌放在她面前的海鲜粥,不时地偷瞄他一眼。
等到他终于吃完,她满心期待地问:“哥,我的计划是不是很棒?”
穆冬知抬眼看邀功的妹妹,面无表情地反问:“你昨晚几点睡的?”司机打来电话说找不到栗青的时候,继母和蔚然刚从穆家的私机下来,十三岁的妹妹十分八卦地问东问西,得知他接下来的安排是和身在英国的穆氏财务长开视频会议,人小鬼大地告诉他:“哥哥,今天是七夕诶,”穆蔚然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居然打算工作而不是和未来嫂子约会!”
穆家移民海外百年,但受家族教育影响,家族成员都十分重视华国传统节日。穆蔚然更是对七夕这种节日格外感兴趣,很容易就给哥哥策划了一场浪漫的约会。
“怎么啦?”穆蔚然皱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他的问题:“十点。”她平时并不会这么早睡,但前一天晚上和好朋友们开party玩儿得太晚,实在有些精力不济。
“昨天下雨了。”穆冬知将擦过嘴的方巾放下,淡淡地补充:“倾盆大雨”。毫无预兆的大雨完全打乱他的计划,不过想到昨晚精心打扮过的未婚妻,他还是庆幸自己推迟了会议,不然她肯定会很难过的。
嗯,自己果然是个称职的未婚夫。
将来也肯定是个称职的丈夫。穆冬知满意地想。
穆蔚然的脸皱成了苦瓜脸,一想到哥哥和未来嫂子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成落汤鸡,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些忐忑地拿眼睛偷瞄他,见他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穆蔚然又兴致勃勃起来:“哥哥,你相信我,我还有更好的计划!”
“好好吃饭,”穆蔚然的生母孙君梅柔声对她道:“不要烦扰你哥哥。”她是穆冬知的继母,出身书香世家,是一个很典型很传统的东方女性。嫁进穆家时,穆冬知已经快成年,她既不过多关心他这个继子也不会显得冷漠。
穆父去世之后,她带着年纪尚幼的穆蔚然在穆家安静地生活,大事小事都以穆冬知马首是瞻。
穆冬知十分欣赏她的识时务,也不介意在外人面前对她尊重些来抬高她在家族里的地位。
至于蔚然,穆冬知是真喜欢这个从小就爱粘着他的妹妹。即使他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孙君梅的作用在。
很多事情说得太明白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没事,”穆冬知看向她,肯定了妹妹的功劳:“蔚然的策划很不错。”
穆蔚然听他这样一讲,立马得意起来,看了一眼她母亲道:“妈妈,我虽然没有哥哥那么聪明,eq还是很高的,”至少比哥哥高,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说完起身跑过去拉住已经走到楼梯口的穆冬知的胳膊央求:“那看在计划的面子上,我是不是能去见见未来嫂子呢?”她对这个成功pk掉无数名门千金的未来嫂子很感兴趣,甚至不惜放弃同朋友的旅行跟着母亲匆忙到华国。
“不行,”穆冬知毫不留情地拒绝,见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摸摸她的头,承诺道:“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也不必急于一时。”穆蔚然虽然觉得很可惜,但并没有再纠缠。哥哥虽然看起来温柔绅士,也对她很好,但却是整个穆家说一不二的存在。
栗青一大早接到陈颖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跑步,出了一身的汗。乐今今天不用去钢琴老师那儿,还在睡觉,栗青也就直接出来跑步了。
“栗小姐,”电话那头的陈颖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打扰了。”她也知道在凌晨六点打电话给别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她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终于拨通了栗青的号码。
其实栗青正好想休息一下,并没有觉得被打扰,不过她觉得没有必要解释,于是一边慢慢调整呼吸一边直截了当地问她:“有什么事么?”
“我母亲的事情谢谢您。”陈颖真诚地道谢,她昨晚和母亲通过电话。母亲已经出院了,在电话里头给她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说幸好有好心人送她去医院还给垫付了医药费。就是有些不明白那个送她去医院的年轻姑娘怎么会一次*了那么多钱。
她本来担心医药费贵住不起院,感觉好了一点便匆匆办理出院手续,结果不仅被告知住院费已经有人付了,而且还退了她不少钱。拿着那么一叠钱,她心里还有些不安,问陈颖要不要到派出所报个警,看能不能找到那姑娘把钱还给人家。
陈颖既心酸又愧疚,劝说她把钱留着自己用,母亲好不容易才答应。挂了电话之后,陈颖难得地哭了。
她知道那钱是栗青故意留的。
可这也是她哭的原因,现在的生活太过舒适安逸,她几乎快要把自己贫民窟的母亲忘在脑后了。栗青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被她用来买了衣服鞋子和包包,她一分钱都没有给过母亲。
栗青会这样做是陈颖没有想到的,她一直以为栗青和那些自私自利的有钱人是一样。可昨天她躲在拐角,亲眼看到她搀扶着浑身脏兮兮的母亲一步一步往前走,甚至还细心地给她擦拭血迹。陈颖才意识到自己长那么大,也没如此温和地对待过辛苦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
“不用谢。”栗青淡淡道,猜想她是怕自己怪罪,于是又补充道:“你不用想太多,事出突然,你也没有预料到。”她不清楚陈颖和她母亲关系如何,胆如果昨天受伤的人是乐今的话,栗青想她也会不顾一切的。
陈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她哽咽着说:“我知道您不图我这声谢,但我还是想说,真的谢谢您,栗小姐。”陈颖抹了抹眼泪,再次道谢。
电话那头传来陈颖哽咽的声音,栗青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她不太会安慰人,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拧着眉想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可以跟我讲,嗯,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帮你的。”
末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
陈颖突然破涕而笑:“我没事,”栗青的语气有些别扭,和她平素表现出来的冷静理智大不相同,陈颖猜想她大概是不擅长说这种表达善意的话。明明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她却特意强调她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易才帮自己的,陈颖第一次觉得栗青……有点可爱。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再次开口,陈颖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多了,栗青本来以为是和自己预料的情况不符,她母亲的情况恶化了。即使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人的机体是很复杂的,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测。现在听她这么讲,不觉松了一口气。
“嗯。”
挂了电话,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栗青简单伸展身体打算继续跑步。她这样运动了一个月,身体素质比她刚重生的时候好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很多。
正踏出一步,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自己身边跑过,栗青都不需要看就知道是住在栗家隔壁的乔立。自从上次教育局的饭局之后,她已经碰上他的几率突然就变得多了起来,尤其是晨跑。明明她之前跑步两个人从来没有碰到过的。
而且乔立每次看到她时表情都变得很奇怪,栗青很多次都想提醒对方,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糟践那张脸啊,扭曲得都不成样子了。
不过她只是想想而已,很多事情说出来并不一定是好事,更何况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最重要的是,这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去想乔立那张被糟蹋的脸,栗青慢慢朝山顶跑去。乐今该起床了,她的电饭煲里还熬着粥呢。
俩姐弟吃过早饭没多久,栗青把栗乐今打发去后院收衣服了。栗沄沄却突然“登门造访”,硬是要搜她的房间,甚至连大多数时候都不见踪影的栗石杨也一起来了。
“那条项链是二爷爷送给我的毕业礼物,”栗沄沄昂着头,一脸不屑地看着栗青:“肯定是有人嫉妒,把项链偷走了。”栗青的毕业礼物是一间小公寓,自然是比不上她那条价值上千万的钻石项链的。
她的话意有所指,栗青歪着头想,自己是不是该对她为了找自己的麻烦居然“屈尊”光临佣人楼感到受宠若惊呢?
周围有几个佣人,听见栗沄沄的话也都觉得她不过是在无理取闹。谁不知道栗青连主楼都很少去,跟别说去二楼她的卧室偷东西。
她的意图很明显,但没有人开口,大家都低着头仿若未闻地坐做着自己的事情。虽然听闻栗青已经和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订婚了,可他们到底是栗家的佣人。
说完栗沄沄和栗石杨就向进屋,栗青把门拉上,往前一步:“要是在我这里搜到了项链就算了,该怎么惩罚我都没有怨言,可是要是没找到呢?我倒是是无所谓,可传出去穆冬知的未婚妻被人冤枉偷东西就不太好了。”
她的语气自然极了,一点威胁的意味都没有。但栗石杨和栗沄沄皆是一愣,他们本来是想趁着父母不在家,在栗青离开栗家之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却忘了“穆冬知的未婚妻”到底有多分量。
栗沄沄有些犹豫,栗文涛和邹秀媛都分别警告过她别招惹栗青,可看看栗青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实在是心有不甘。只是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栗石杨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反驳:“那怎么可能?”他得意地笑笑,胸有成竹地道:“肯定能搜到。”
栗青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谁知道呢。”她见他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那你想怎么样?”栗沄沄戒备地问,她今天是一定要搜的!
栗青低下头,有些苦恼的样子,思考片刻之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样好了,我可以让你搜,”闻言栗沄沄面上一喜,正打算进去,不料栗青又缓缓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如果在我这间屋子里搜到了你的项链,怎么惩罚我都毫无怨言,但要是没找到,你,”她指向栗沄沄,一字一句道:“就得给我下跪道歉。”
栗沄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尖锐的声音划破这个狭小的空间:“你痴想妄想!”
说罢就硬是要挤开栗青进去,栗青单手抓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拧,轻而易举地将她制住。被栗青制住的栗沄沄痛得嗷嗷直叫。一旁的栗石往后退了两步,看看脸色发白的栗沄沄又看看一脸风轻云淡的栗青,咬牙切齿地道:“我答应你。”
栗青笑笑,然后突然把手放开,栗沄沄一时失去重心,朝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她被栗石杨抚着,恶狠狠地瞪着栗青。后者就像没看到一样,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然后站在那儿看着栗石杨和栗沄沄两人像是疯了一样在屋子里翻东西。
片刻之后,栗青抱着胸笑着问:“找到了吗?”两人没说话,仍旧埋着头到处翻找,不过看他们满头大汗、脸也越来越红,栗青嘴角的幅度仍不住加大。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栗沐林的声音,但并不似平常那样温润,而是充满了怒气。
栗青扭过头一看,一身西装的栗沐林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大堂哥。”
“大哥。”栗沄沄和栗石杨听到他的声音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两个并排站着,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
栗沐林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屋子,脸色一沉,冷声道:“滚出来!”栗沄沄和栗石杨很是忌惮他,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两个人乖乖听话出了屋子走到他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他质问。
栗沄沄和栗石杨对视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栗沐林是真气坏了,他现在在公司做事,经常出差。这一次一回来就听佣人说了这事儿,惶急火燎地赶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转过身,满脸歉意:“阿青,是我没管教好他们,对不起。”
栗青却没看他,而是盯着栗沄沄:“找到了吗?”
栗沄沄抬头瞪着她,被栗沐林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他面容冷肃,冷冷地说:“回答她的问题。”
“没……没有。”栗石杨小声地回答,整间屋子都翻遍了都没有项链的踪影。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栗青:“一定是她动了手脚,怎么可能没有,我明明、明明……”明明是他亲手把东西放进去的!
“明明什么?”栗青不以为意地笑着问,栗石杨赤红着眼睛不吭声儿。
转向栗沄沄,褪去脸上的笑容,栗青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搜到就跪下道歉,现在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你、你得寸进尺!”栗沄沄大声反驳,眼眶都红了,一副柔弱惹人怜惜的样子。只可惜栗青却不会同情她,仍旧等着她履行承诺。
栗沐林何其聪明,一思量便猜到了大概。只是他见栗沄沄红着眼眶委屈地看着自己,硬着的心肠也忍不住有些软,况且让她一个女孩子下跪确实有些过分。
于是他斟酌了片刻柔声对栗青道:“阿青,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也是不懂事,道歉就好了,你就放过他们这一次吧?”
“你说饶人处且饶人是吧?”栗青觉得实在太好笑了,心里憋了那么久的怨气突然就冒出来,她冷冷地看向栗沐林,用毫无温度的声音一字一句道:“那谁饶过我?”
栗沐林语塞,突然想起栗青刚回栗家那一年冬天落水的事情,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尽管此时栗青面无表情,然而他却觉得这怨气冲冲的句话像是从骨子里发出的悲鸣。他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然无法直视她清澈明亮的眼睛:“阿青……”
“不要这么叫我!”栗青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她用一种近乎狠厉的眼神看着栗沄沄:“你跪不跪?”
栗沄沄梗着脖子看她,心底却有些害怕起这样子的栗青。从她栗家来那一天开始,栗青对她而言就是一个被她踩在脚底,随时都可以欺负的对象。然而现在她却用那种盯着猎物要将其撕碎的眼神盯着自己,栗沄沄不自觉打了个颤。
栗沐林面色惨淡,终于还是道:“跪下”。
栗沄沄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大哥,他也正看着她,说:“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