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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太爷也来了地里看裴芩家挖番薯,整个太平镇得了信儿的人来了一堆,围了一大圈过来看。
有人过来摸摸看看,就想顺走一块这稀罕的番薯。
裴茜一直盯着,雇的有人干活儿,她就指了孙全亮家的俩小的,和常咏麟的小厮一块看着番薯,防止谁偷拿了。见有人摸摸后想顺走,二话不说,疾步跑过来,抓着偷拿了番薯的人,扯着她的衣裳,把番薯从她衣裳里抢过来,阴怒着小脸叫骂,“你个不要脸的小偷!竟然敢偷我家番薯!?”
众人一听有人偷拿番薯,顿时都看了过来。
那妇女连忙喊冤,“我是稀罕的慌,就看看!没有偷拿!你可别好端端的诬赖人!”这么多人在,她也就拿了块小的,这个死丫头竟然眼尖就看见了。
“我看见就是你偷的!番薯都塞到衣裳里了,还敢抵赖!县太爷都在这边呢!你们还敢偷东西?不要脸的!”裴茜怒骂。
那妇女脸色一变,甩开裴茜就跑,“反正我没有偷拿你家番薯!你不能冤枉我!”
“站住!你别跑!”裴茜喝了一声,就要上去追。
“裴茜!?”裴芩大步过来,叫她。
“长姐!有人偷拿了番薯!我去追!”裴茜回头,喊了一句,就赶紧跑出去追。
那妇女跑的还挺快,裴茜慢了一步,愣是没有追上她,气的阴沉着小脸回来,问有人认识那个偷拿番薯的妇女没?
有人说没看清,有人说像谁谁家媳妇儿。
吴栋思叫裴芩说了几句,当即就跟村民们说要推广番薯,明日官府就贴出告示,番薯以后就是原阳县大肆推广的新粮食,由种出番薯的裴芩家带领教授众人,不得偷抢,生事,否则严惩以待啥啥的。
孙里正也表示,会督促好村民,帮助裴芩家推广番薯。
裴芩跟吴栋思要个地标牌,在四标牌上刻到官府推广番薯地,要官府大印,和孙里正署名。
吴栋思答应了,当即就让长随拿了纸笔,刷刷写了一纸,说让人去刻地标牌。
众人没想到,这番薯还那么珍贵,以后他们都要种番薯了,有些人跃跃欲试,但更多的是人心惶惶。这个番薯毕竟是没种过的,他们还是保守的认为,麦子和玉米,蜀黍才是正经粮食!这个番薯还是从番邦过来的,一亩地竟然结了两千斤,也太吓人了!
有人害怕退缩,裴芩是早就料到的,开了作坊大门,让孙全亮他们把番薯都拉进作坊里
。
晌午就在作坊这边做的饭。
孙铁柱家虽然不干磨坊了,但还有些家伙什在,裴芩之前晒了番薯干,在孙铁柱家磨了番薯面。
方婆子和余氏,阮氏连同方慧,方婆子也在一旁帮忙,和了番薯面,包了番薯面杂菜饺子蒸的。蒸了番薯面杂粮馍馍。
又用饸烙面机压了番薯面条,炒了冬笋和酸笋,萝卜,白菜,做了蜜汁肉,炖了满满一锅的肉骨头汤。
孙全亮带着干活儿的众人都过来,高高兴兴的领了饭吃。
吴栋思上次只是吃了几样番薯做的菜和烤番薯,还没见过番薯磨成面做成饺子,馍馍和面条的,很是纳罕的也要了一份,让裴芩别给他准备饭菜了,他也和大家伙一块吃。
上次是为了好吃,这次对着的是镇上的村民。基层的老百姓,可不关心番薯能做成啥啥好吃的菜,他们只管粮食能填饱肚子。
方老秀才看还有蒸的杂菜饺子和番薯面杂粮馍馍还有多的,就招呼围观还没走的人也来尝尝。他们都没种过见都没见过番薯,乍然让他们当成粮食种,心里肯定会有点怯,只要吃过,知道了那么多好处,不用咋推广,他们自己就会抢着种的!
番薯面杂粮馍馍还不咋好吃,不过比玉米蜀黍面要细一点,容易下咽,但蒸出来的番薯面皮包的杂菜饺子,虽然看着黑黑的,不过却是真的好吃。还能做成面条,真的像玉米和蜀黍面一样。尝过,吃过的那些人不由的动心。
章岩也没用筷子,学着孙铁柱和裴芩她们,直接用手捏着蒸饺,这样粗糙的东西,没有玉米蜀黍面难以下咽,最关键的是,产量比玉米蜀黍甚至高出几倍,又有官府支持。他眸光看向裴芩打量。
裴芩正夹了一段面条喂给小兴旺,看他塞了满嘴,还在用力吸一根面条,乐的哈哈笑,仿佛有阳光从她笑容和身体里散发出来一样。
王庭收回目光,“小舅舅!明年咱也种番薯吧!这个饺子好吃!”他看那些人像是害怕一样,裴芩要推广番薯,肯定不容易。
章岩看着小外甥,勾唇笑道,“番薯不能久放,种也不能大肆种。”
“可以磨成番薯面啊!”王庭咬了一口番薯面饺子道,“磨成番薯面,就能像玉米面蜀黍面和白面大米一样存放很久了!”
“的确可行。”章岩说了句,忍不住目光又看向裴芩。
裴芩吃完一碗面,舀了一大碗的肉骨头汤,吃着蒸饺喝着汤。之前觉得她动作粗鲁,可真把她放到这些村民中,就能看出区别来。那骨子里的优雅豪爽,隐隐勃发的气场。
庄稼人闲不住,尤其地里有活儿的时候。吃了东家一顿好饭,吃完饭,孙全亮就领着人又下地了。
吴栋思没有走,而是让孙里正拿了收粮税时用的大秤,来称重这七亩多地一共种出了多少番薯,他需要一个具体的数目好写折子递上去。
裴芩见那边有方立,冯守兴,还有孙铁柱他们,就过来算产量。
吴栋思是带了钱粮师爷和胥吏一块来的,拿着算盘和纸笔,要算番薯的具体产量
。
可指望他们算,今儿个一下午估计都算不完。
这边称一下,裴芩就在一旁记一笔,重量一出来,她这边就能得到答案了。
等所有番薯挖完,都过了秤,裴芩这边也已经得出了最终答案,“一万七千二百一十七斤。除掉番薯外面沾的土,有一万七千斤。”
钱粮师爷听她报出答案,惊了下,他这边都还在算。
吴栋思也有些惊疑的看着裴芩。
“我只是偷师学了点心算。”裴芩笑道。
等结果算出来,和裴芩算的答案一样,吴栋思再看裴芩,眼神就慎重了些。沈颂鸣不会无缘无故就跟一个小镇没有关系的村姑扯上关系,还对她那么好。就算她有两分姿色,可沈颂鸣要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到!?
回到衙门,写折子的时候,用词和侧重就稍稍改了些,不那么偏重了。
收获的番薯,也给王家,常员外家,方家和冯家,邹兴家,孙铁柱家,孙里正家都分了些,孙全亮几家被雇来干活儿的也都分了一篮子一筐子的,裴里正家也得了一筐子。
方立觉得给自家的有些少,看那堆成山的番薯,道,“这么多番薯,要都卖了吗?”要拿去卖钱,所以不舍得多给他们点!?
“明年整个原阳县推广番薯,这些番薯都是要留种的!”裴芩也没打算把这些番薯给吃了。不过,碰破皮的,小的那些,还是都可以挑拣出来吃了的。
那就拿去卖了的!方立呵呵呵笑着说了能卖多少多少钱,又让方留明没有课业的时候多过来给表姐帮忙。
方老秀才叮嘱了裴芩仔细让人看着作坊里的番薯,有事就赶紧找他。
裴芩应了好,把他们都送走。
累了一天,好好歇了一觉,次一天官府的衙役就过来贴了告示,给裴芩送了地标牌,按她的要求,写了‘官府推广’和‘番薯种植基地’的大字,还有吴栋思和孙里正的署名。
裴芩直接指使衙役在南北地头挖了坑,把地标牌埋上,明晃晃的立在地头。
这样官府颁发的地标牌,还是衙差们挖坑埋上的,村民也更加深刻认识到,这番薯是个珍贵的东西,官府这么重视。
裴里正也在后山村,召集了村人,讲了吴县令来巡查收番薯和发了告示的事,商量明年村里种番薯。
镇上的人家吃不饱的只有极少数,到了村里,每年吃不饱饭的就大有人在了。一句种了番薯一家人不用饿肚子,心动的人家就越来越多。
朱氏有些抓耳挠腮,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得了官府的封赏,岂不是更嚣张猖狂!?寒衣节还闹着要让老二媳妇儿弄成小妾扶正,这以后岂不是更能耐了!?搭上县太爷的不是他们家,却是那几个小贱胚子,老二恢复功名,大郎赶考,她们怕也不会让他们借力!
陈氏也恨的心里冒火,得了官府的封赏,为啥不是他们!?偏偏是那几个该死的野蛋子!
裴老头担心的更多,裴里正在村里大肆推广种番薯,要是一亩地两千斤,村里那些年年吃不饱,借粮食的人家肯定要种了
。她们不在后山村了,只一个小作坊就收买了裴里正,种一个番薯,就收买了村里的人心,不,十里八村,大到原阳县,怕是都要念她们的好了!
到时候,方氏的死就会被再次掀出来,老裴家没有任何益处,还要再被人翻出来说嘴谩骂一遍。眼看着家里转好的情况,立马又对他们不利了啊!
可种番薯是官府推广的,还发了告示,连地标牌都是官府的衙差埋上去的,谁也不敢多说啥。
钱婉秀揉着一块丝帕,阴声哼道,“不过就是搭上了县令的边,一个七品的小官!”给娘家写信,让帮忙周旋。
这边番薯刚开始推广,地里都长着麦子,明年要种也要等到夏秋两季,汝宁府知府大人已经收到了匿名举报,说裴芩拿番邦的东西蛊惑百姓,要残害百姓,颠覆楚王朝。没直接说,却也明确举报,裴芩是番邦奸细,有谋逆造反之心。
这样的一顶帽子盖下来,即便不能确定裴芩有罪,查明的过程中,裴芩最先的就要蹲大牢,受刑。一个闺女家,蹲了大牢,名声就彻底毁了。受了刑,能活着出来都难!
裴芩正在家里带着孙全亮雇的人拿着新打的刨片器,把番薯都刨成片,晒干好磨面。
那些等着买麻酱烧饼的都等不及了,有人太缺德,赶裴芩她们出摊就过去等着,一口气买走一兜子,轮到他们的时候,都买不到了。偏偏裴芩这些天忙,摆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余氏和方婆子来给她们送冬笋,问地里的白菜,“不是说要做啥辣白菜,马上下了雪,白菜就冻了,也该开始了吧!”
“我已经订了一批缸,等陶窑把缸送来,就收了白菜开始!”裴芩当然不会忘了这个事儿,她还指望明年春用辣白菜挣一笔呢!
“白菜冻了就不好了。啥时候开始做,支会一声,我和你舅母过来帮忙!少雇俩人,也少花俩钱!”方婆子年年都种白菜,怕她小娃儿,一下子种几十亩地,弄不好,赔了钱。
“好!过几天去请姥姥和舅母!”裴芩对老人家的好意,没有拒绝。
裴茜却不太喜欢,让她们过来帮忙,嘴上说的不要钱,到时候还不是拿着工钱,又吃她们的!?
不过她念的书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也多了,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心里膈应不舒服,也不会不过脑子就突突说出来。
裴芫笑着表示很欢迎,她如今也大了,翻过年就十三了,很多事都慢慢懂了。老裴家是真的有钱,还有个她们不了解的钱家在后面撑着。长姐逼着钱氏做小妾,又连坑了老裴家几次。他们肯定恨死她们姐弟了!现在姥爷家有两个秀才,她们都来往着,有啥事也能照应。老裴家真要咋着她们姐弟,也要掂量!
不过,番薯推广了,虽然有些人不太能接受,不过慢慢的,肯定会很多人都种上番薯,吃上饱饭。她们也会得了封赏,老裴家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总让裴芫有点心里不安的预感。
很快,裴芫觉得她的不安证实了。
裴宗理过来,拿着点心吃食和几块绸缎料子,说是来商量裴芩及笄的事,“及笄是女儿家的大事,等及笄后,芩儿就是大姑娘了,能说亲了
!”
裴茜对他对老裴家的都不能忍,“我长姐及笄,关你屁事!休想哄骗我们,让你利用!”
裴宗理对上裴茜这说话刻薄,三句不离方氏的死和他们的算计,很是有些没办法,看裴芩很平静理智,只能从裴芩入手,“芩儿!我是你爹,你及笄,我肯定是要操心的!”
“痛快点,直接点,想干啥?”裴芩现在可没空跟他扯皮。
裴宗理说完向来委婉,办事也学会了迂回来达到目的,虽然回来这快一年,也渐渐适应了些,可裴芩简直直接的他连话都说不成,“芩儿!我毕竟是亲生父亲!父女亲情,是谁也割舍不断的!”
“你以为是瀑布啊,还割不断!?”裴芩白他一眼。
裴宗理温和的目光看着她,笑叹一口气,跟她讲及笄的规矩,需要干啥干啥,不是村里吃点好的,梳了头随便插个簪子就完事儿的。还做三套新衣裳,还有正宾,赞者,条条的规矩要行礼。
那么复杂的及笄规矩,他一个大男人叨逼叨的,成功让裴芩不耐烦的想暴躁了,“让你他妈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叨逼叨个啥!?”
裴宗理愣了下,看她眼神如刀,暴躁的样子,“芩儿!这些都是及笄的规矩,我是你爹,当然得由我来给你操办了!”
“老娘现在也想给你操办了!”裴芩一个高抬腿,一脚劈到他脸上。
为了防止朱氏说了啥不中听的话,钱婉秀过来更让裴芩看不惯,所以裴宗理是一个人拿着东西,赶着马车过来的。他只听家里的人说裴芩多猖狂,打人多凶悍,刚回来见陈氏脸上的青紫,他还不咋相信。
眼看着她一脚劈到他脸上来,一下子就给他直踩趴下,狠狠摔在地上,这才猛然认知道。那些说的,估计都是真的。
裴茜看他狠狠摔趴在地上的样子,嘲讽道,“看我们很快要得官府封赏了,就假惺惺的拿着东西过来,逼死我娘的时候干啥去了!?想不到有今日吧!?想算计我们,下辈子吧!”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巷子里有人开门出来看热闹。
裴宗理觉得丢了大脸,偏生疼的全身都在抖,爬都感觉爬不起来。
被人指点了好一会,裴宗理才强撑着缓和过来,爬起来,靠着马车,赶了马车回去。要让她们帮着给吴县令牵线说好话,婉秀想错了!把她们想的太良善淳朴了!她们都恨他,裴芩看着好说话,打起他这个爹,毫不手软!
回到家村里时,苗婆子一脸的稀罕,“哎呀!这裴二老爷脸上是咋了?好大一个鞋印啊!是被人打了吗?”
裴宗理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摸了下脸上,连忙赶车回家。
朱氏还在家里等着好消息,那些一盒一盒的点心,还有好几块的绸缎料子都是好东西,那几个小贱胚子不信看到好东西不动心!
结果看裴宗理这么快就回来,还脸上一个红色的鞋印,脸上难看的不行,朱氏心一沉,张嘴就骂,“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她打你了!?杀千刀的小畜生!连亲爹也敢打,不怕天打雷劈下地狱!”
裴老头看这样,也就知道肯定没说拢,没有希望
。
陈氏也脸色阴沉扭曲,拿好东西哄着,那个小贱人都不同意,不是嫌给的东西少,就是故意的!
朱氏心疼的拉裴宗理坐下,又喊裴文丽打水来。
裴文丽不高兴的去舀了水端过来,那个几个野蛋子不在了,奶奶不敢使唤二房的,就知道使唤他们!做饭,刷锅,扫地干啥的,都让他们去干!
陈氏也不想干,从方氏和裴芩娘几个分家出来,因着裴文礼,朱氏还帮忙干点活儿。二房裴宗理和钱婉秀一回来,所有的家务活儿都交给大房了!
钱婉秀虽然带的有丫鬟婆子,但他们从要县城开绸缎铺子,就一家几口在县里赁的屋子住,丫鬟婆子也带走了。除了新盖的一院房子,每个月给一点钱,拿些吃食,啥都没有!
“婉秀就是心太好了!所以觉得别人也都是心好!那几个小贱胚子都被她们那娘教的没一点教养,尖酸刻薄,还心思恶毒!还给她们送吃食,送那么好的衣裳料子,真是白瞎了一片好心!我都还没穿那么好的呢!”朱氏洗了汗巾给裴宗理,嘴里也不停的谩骂着。
裴宗理叹口气,这个吴县令不知道是胃口大,还是真清廉,他礼送不进去,人请不出来,想跟他说上话都难,更别说让他帮着上请恢复功名了。
他们想要干啥,裴芩姐弟几个也都很清楚。老裴家现在就指望有钱的二房和能考功名的裴文礼,这两样大事都得需要官府。他们家名声坏,也跟新来的县太爷说不上话。她们种番薯却得了好,还有官府的封赏等着她们,老裴家肯定不会放过这机会。
“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这么好的机会,不可能会放着白白不用的!”裴芫皱着眉道。
“敢来就把他们打一顿!看他们有啥脸来求!?”裴茜怒哼一声。
裴芩笑了下,马上接憧而来的事不少,老裴家当然担心着急。
裴茜也有些心急,“番薯都挖出来了,官府啥时候给咱封赏?不会等到明年吧?”
“啥成绩都没有,你就想从官府要封赏?”裴芩斜她。
“我们这次都种出快两万斤的番薯了!”裴茜不满的小声嘟呶。
这边正想着,那边有官差过来了。
陶窑送了一批缸过来,裴芩正在作坊这边接货。
孙里正带着四个官差过来,笑着叫了裴芩,跟官差介绍裴芩,“番薯就是裴家姐弟种出来的,这个就是长姐裴芩!这后面的地种的就是番薯,还有县衙的地标牌呢!”
几个官差皮笑肉不笑的打量裴芩。
裴芩看几个人的穿戴,“几位差爷倒不像原阳县县衙当差的!”
“我们是汝宁府知府衙门的!”带头的官差拿出知府的手信,还有知府衙门的印章,“知府大人听说你们种出了番薯,亩产两千斤,要在原阳县推广,就传你们过去问话!”
“汝宁府?”裴芩挑眉,“番薯的事传那么快,竟然都传到了知府衙门了?”
“吴县令早已经上报
!”领头官差道。
裴芩点头。
孙里正有些高兴的激动,“没想到连知府大人都知道了,要传你们去问话!真是太好了!”忙又道,“府城离这里有些远,你们几个小娃儿也不方便,我身为里正,就和你们一块去吧!”
裴芩看他一眼,“多谢孙里正……”
她话还没说完,那官差就开口,不让孙里正跟着,知府大人只传种番薯的裴芩姐弟问话,还有原阳县的县令。
孙里正是太平镇的里正,有事自然是找里正的。虽然种番薯的是裴芩姐弟,但孙里正跟着也是情理之中的。只传她们姐弟……裴芩拱了下手,“我家没有大人,只有我们姐弟几个,关于太平镇和附近的状况,还是孙里正更清楚,也说的更明白些!”
她提出让孙里正跟着一块,那官差看着她沉静笑着的神情,犹豫了下,就应下了,让裴芩姐弟尽快出发。又特意去看了地标牌,把上面写的内容都拓印了下来。
裴文东还在学堂里念书,家里也要人照看。裴芩想了下,只带了裴茜。
这事上,几个官差倒是没有多说,只催着让快点上路,不然晚上要错过宿头了。
裴芫和裴茜都很高兴,邹氏知道了也很是替她们高兴,回家一说,邹兴不放心她们去那么远,还要跟着一块。
不过被官差拒绝了,邹兴要想去,只能远远跟着,到了地方也不能进府衙。
裴芩让他不用跟着,又孙里正一块就行。
裴茜很快就收拾了简单的包袱,装了碎银子,还在衣裳里面缝的小口袋里塞上银票,和裴芩一块出发去府城。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府城,最远也就是到原阳县。这次去府衙,说不定就直接得了知府衙门的封赏,回来她们就不一样了!
孙里正还特意提醒,拉一袋番薯。
这个几个官差也都提醒了,去府衙就为了番薯的事,总不能不带番薯。
不仅番薯,还有家里仅剩的番薯面,也一块都带上。
裴芩皱着眉看了眼几个官差,把沈颂鸣给她的济南知府的名帖也带上。
一行几个人出发的时候,镇上多少人都出来看,都满脸的羡慕,眼红。县太爷跑来亲自看挖番薯,这下连知府大人都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赏赐她们!?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几个人坐上车,赶往汝宁府。
墨珩坐在小跨院里,听着寒风吹过的声音,皱起眉头。
一直到了傍晚,裴文东和常咏麟吃了晚饭过来听他讲学,墨珩才动了动地方,“封未还要多久回来?”
裴文东看了眼天,“估计还要一会。”
墨珩直接说今晚不讲学,他等封未有事,让他们回去了。
封未回来时,见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仿佛很久了,“公子!外面天冷!”
“裴芩去了汝宁府府衙,你马上跟过去
。”墨珩站起来。
封未疑惑,“公子!裴姑娘去府衙,应该是因为番薯的事吧?县衙都表扬了,府衙估计也是表彰她们的!”
“番薯是番邦过来的东西。还没种起来,吴县令也不会往上报,让上峰抢了这份功劳。你不是打听的,那钱氏的娘家在汝宁府吗?”墨珩话里带着一分担忧。
“钱氏……”封未想了下,才想起来,钱氏是裴宗理后来娶的,是裴芩的后娘,可是他还是不明白,“钱家想抢这份功劳?”
“只怕要按个蛊惑百姓,番邦奸细的罪名。”墨珩心中冷意升起。
封未大吃一惊,“番邦奸细!?就算番邦和楚国一直表面和平,也有商队往来,可要是有番邦奸细,必定要被砍头的!裴姑娘也不是番邦的奸细啊!”
“她们此去,凶多吉少。你快马追上去,把人救下来。”墨珩说着,摸出个信封给他。
封未是个死心眼的人,墨珩救了他的命,他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不管他遭遇了啥,落得怎样惨状。现在看似他们安全了,可他要是走了,“…公子身边就没人保护了!”
“我在这里又不会有事。”墨珩把信封递给他。
封未拧着眉接过信封,脸色就是一变,“公子!?”
“即刻赶路。”墨珩冷声吩咐。
封未咬咬牙,拿着信封出去,还是到镇上来找了裴芫和裴文东,让她们照顾墨珩,他有重要的事,外出几天。
俩人都不是裴茜,对封未和墨珩主仆也心存感念,墨珩一个瞎子,帮她们家看着作坊,照顾他,也就送个饭,过个几天,帮忙洗个衣裳。很快应了下来。
封未骑了常咏麟的马,连夜赶路。
裴芫和裴文东,常咏麟都还在憧憬着裴芩受封赏回来。
封未出去了,三人练武就在家里练的。裴芫把烧饼摊摆出去,一个人烤烧饼卖。
常咏麟让自己的小厮去帮忙烧火,然后收摊的时候,帮忙收摊。
小厮苦着脸,两眼噙着泪光。少爷又开始让他烧火了!不过幸亏不用天天烧啊!不对,这几天做饭的人只有裴二小姐了,还是得他来烧火啊!命苦!
章岩也觉得裴芩还真是命苦,从小到现在,出的事,一连一串。如今好不容易跳出老裴家那个坑,自己马上要闯出一片天了,却又要遭事了。
看裴芫一脸高兴的跟王庭说着知府衙门来人的事,章岩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考虑要不要救裴芩一次。
裴芩不在家,还去了府城,王庭有些不高兴。他去过府城很多次,他们家在府城很多铺子,还有田庄,她要去府城,都不跟他说一声。没有留下吃饭,拿着一兜麻酱烧饼又回县城。
章岩想了一路,最后目光落在那一兜麻酱烧饼上,脑中闪过她阳光般笑容,隐隐勃发的气场。把王庭送回家,吃过晌午饭,就说要出门一趟。
原阳县在汝宁府的最北边,马车赶到汝宁府也要两三天的时日
。
裴茜一路上都很是欢欣高兴,还说裴芩要是在府城买啥东西,是有用的,她就不拦着她了。
裴芩就列了一个单子,反正她们赶着驴车来的,要是比原阳县的便宜,就都买上拉回家。
裴茜听着她列的单子,小脸发黑。
孙里正也心情很不错,虽然赶路有点辛苦,有些冷,不过这次去府衙,裴芩还主动提出让他这个里正陪同,到时候裴芩得了封赏,他这个里正好歹也能沾沾边儿!
一路上,裴芩赶着车,时不时还慢下来看一下路上风景,三天半的时间,终于到府城了。
四爷官差耐心也快用完了,皮笑肉不笑的让她们到府衙大堂去。
裴芩看到对面有家米面铺子,就把驴车赶过去,进去跟掌柜的搭了话,十分厚脸皮的说自己是王庭的夫子,过来府衙办事,把驴车先存他们这。
女夫子可不多,给王家兄弟授课的夫子也没有女夫子,看她的样子,那掌柜也没有立马驱赶,问明了她是教滑板的,拿了个滑板让她试了下,比街上那些玩滑板的小子们都溜,都炫,就信了她,让她们把驴车放在铺子这边。
“长姐!我们干啥要把驴车放在这边?我们跟王小少爷熟,跟这边的掌柜都不熟,要是丢了咋办!?放在府衙不是更安全!”裴茜不太愿意。
她们现在人都不安全,还指望驴车安全!?裴芩看她一眼,揣着沈颂鸣给她的名帖,领着她跟孙里正去府衙。
府衙比县衙要气派很多,两个石狮子都要大很多。
裴芩眯着眼打量了眼,大步走进去。
裴茜带着对官府的敬畏和即将得到封赏的激动欣喜紧跟在后面。
孙里正看裴芩平静的神色,都有些怀疑,她也不过刚十五的闺女家,要接官府的大封赏了,竟然这么镇定,比他都稳得住。这份魄力可真是不容小觑!
到了府衙大堂,知府大人孟定伦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见本府为何不跪!?”
孙里正已经麻利的跪下,又自我介绍是太平镇的里正。
裴茜也拉裴芩赶紧跪下,人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长姐的膝下好像有金山似的,给娘烧纸都不跪,来见了知府大人还不跪!这可是四品的大官!不是县太爷那个七品的官啊!
裴芩拎着她的后领子,把她拎起来,又拉了把孙里正。
堂上堂下的人都看着她的异常举动。
孙里正觉得裴芩人那么聪明,咋到了府衙就没眼色了。难道吓坏了不成?正要提醒她赶紧跪下,就见她一脸沉静的看着堂上的知府大人笑。
“知府大人大老远叫我们过来,也不是真为了给我们封赏的。您是官,我们是民。要是有啥罪名,你说说,能认的,我就认了!我不用受那份屈打成招的苦,您也省事儿不是!?”裴芩笑眯眯的说道。
孙里正听着就惊了
。
正要拉她跪下的裴茜也僵住身子站了起来,“不是叫我们过来问番薯的事吗?”
孟定伦眸光微眯,看着裴芩倒是有些欣赏这小姑娘的胆识。见了他不怕,还一口道出传她们来不是封赏而是问罪。他又拍了下惊堂木,“大胆!”
一旁的捕头就冷声提醒,“到了府衙大堂,见官不跪,先打十大板!”
裴芩叹息着,跪下,跪的直直的,“知府大人您问吧!有啥需要配合的,草民一定配合!不过那罪名,您也思量着来。我家里外室扶正,亲娘被逼撞死,姐弟几个被赶出来,就指望着种点番薯不饿死呢!这一家几个小的还得靠我养活!要是有那外族奸细啊,大逆不道的谋反啥的,需要连坐的,知府大人您就高抬贵手吧!”
孙里正脸色大变,满头的冷汗就掉下来了。
裴茜一听外族奸细,谋反还连坐的,小脸煞白煞白,一把死死抓住裴芩,“我们不是啥奸细!也从来没有谋反啥的啊!冤枉啊!”
裴芩拍了拍她的手,“这不正在商量嘛!”
孟定伦起先以为是个懦弱瑟缩的小村姑,顶天也就是个大胆无知的,没想到她一个小小村姑,见了官丝毫不惧,张口就来,把这事里面的道道说的一清二楚。他顿时有些恼怒,“大胆!本官问话,你方可回答!不得喧哗!在公堂之上吵嚷!”
“你是知府你当家,问吧!”裴芩笑着跟他道。
孟定伦目光顿时犀利起来,连问几个裴芩姓甚名谁,种番薯是否属实,又让孙里正回话,拓印的地标牌,还有差役搬来的番薯。
大冷的天,跪在大堂上,还是府衙大堂,让第一次体验的孙里正是从头凉到脚,头上的冷汗却出了一层又一层,回话也磕磕巴巴的,“大人!要说番邦奸细,我们真是冤枉啊!种番薯完全是因为……因为番薯产量高,村民饿不着肚子了啊!这事…县令大人表彰过,挖番薯的时候,他也去了的啊!”
裴芩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在知府孟定伦身上,“知府大人!这番邦奸细,谋反的罪名可不小,要是判错了,再纠正过来,我们这些草民也已经受冤,那您的仕途生涯就要蒙上污点了!就算坐个几天牢,把情况查清楚,不是我们要谋反,在把我们放了,这也对您的官声有影响啊!毕竟现在番薯已经被大多数百姓认可,那就是能填饱肚子,能活命的粮食,大势所趋,以后必然要在楚国大面积种植的!到时候我这第一个种番薯的人却蒙受不白之冤,造福百姓的事,却坐牢了,缺胳膊少腿残废了,或者一个不小心死了,该有多少人骂知府大人您?您也不想这么名垂千古吧?”要是坐牢避免不了,就只能尽力避免被用刑了。
所有的话都让她说完了!孟定伦心里气怒又憋闷,“此事非同小可,本官定会查清,不冤枉一个!”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严刑逼供就好!”裴芩笑了。
孟定伦目光冷沉,直接给裴芩三人八个字,“押入大牢!听候查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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