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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林慧生了,我、我们要当爹!”
铭子电话来得急,屏幕抖亮的光直刺眼眸。何知渺睡得沉,半眯着眼撑起额头,被乍起的欢呼戳得耳膜疼。
头上一蒙,半晌何知渺才笑说:“恭喜啊,还是你小子有福!”
何知渺掀开半搭在身上的被子,耐心听铭子东一句西一句的欢喜,连医院走廊里的空荡回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轻笑道:“满嘴都是你家宝贝女儿,也不问问林慧身体怎么样了。”
“诶,问了、问了!我俩爸妈都在,正忙前忙后照顾着呢,高兴坏了。”
“平安健康就好,铭子,我替你高兴。”
话音刚落,铭子感慨:“哥,我他妈做梦也没想到,有孩子的感觉是这样的。”
“我抱她,整颗心都是拎着的!她小嘴巴、小眼睛都特别好看,像林慧。我手指一碰她的小脸,她还会皱眉!”
说到后来,铭子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带着些哽咽,铭子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抱着女儿,我头一回觉得自己没那么糟糕,真的。”
“从小我就跟着你屁股后头转,不聪明,也没大出息,林慧这些年跟着我也没过几天好日子。”
“铭子。”何知渺听完心头一动,嘴里苦,顿了好半天才说:“我们谁也比不了你。”
就冲你已经是一位父亲,你的生命有限,却总有人会替你看更好的风景。
何知渺思忖,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撕心裂肺喊苦哭着降临人世。
却都是一样安静甚至死寂的走,再多人守候在侧,也不过是张嘴无声的狰狞表情。
将死之人,念了一辈子的人求不得,守了一世的事情也终究带不走。
就连亲人痛彻心扉的眼泪,怕是也落不到自己的坟头前。
只有活过是真的,生生不息是真的。
谁都盼着,当我们都被世界遗忘时,还有孩子在经历着我们奢望的人生。
何知渺走到窗前,拉开一小口窗帘,透着路灯向外看。天空澄明,新年的雪悄然而至。
雪花纷纷,往南一路飘过,是吉兆吧。
这孩子的呱呱坠地,是新年的第一个喜讯。
真好。
何知渺问:“这孩子起名了吗?”
“闺女新年生的,起名图简单,可能叫王一新。”
“焕然一新,寓意好。”何知渺默念。
王铭闻言,扒拉了几下他那头板寸,说:“哥,你是孩子大伯,你给取一个好听的。”
“不成,你和林慧的宝贝女儿,得你们来。”
“得了,我们哥俩扯这些干嘛,林慧先前就嫌‘一新’太土。”
铭子说得诚恳,“再说,你给起名,那是我闺女的福气。”
何知渺沉吟一声,伸手任由冷风穿过心房,雪一片一片落。
不远处空地迟疑了几秒的烟花,还是灿烈燃起。
红光散亮,黄绿蓝相接,再交合汇成一朵伞状的花苞。
何知渺的声音随着飘雪而落,“就映雪吧。”
映雪时分,有南风来,一生喜乐无忧。
.
新年的钟声遍地敲响,荔湾和洛北一样热闹。
尤其是不约而同下起的雪,点在游人心头之上。
为今夜添了一丝浪漫,一分不舍。
夏秋坐的是高铁,光出洛北的三站路就已经熬了近三个钟头。
到荔湾已是盛宴过后,人潮散尽,烟花炸散留下的废“花”孤独的飘在地上。
随风打着低低的旋儿,火红色残屑和茫茫黑夜共吟长夜空荡。
原本四个半小时的车程被硬生生拉扯,夏秋背着越走越重的包挪到荔湾汽车站时,空无一人。
明知汽车站营业时间,她还是不死心似的眼巴巴走过来了。
也不知是归心似箭,还是跟刮奖同理——
刮到“谢谢”都不肯松手,非要看到“惠顾”才假装洒脱。
夏天早已逝去,却偏要在路过绿荫时感慨一句——
秋杀是才是夏蝉的归宿。
多可笑。
不过到底是回家路上,夏秋心里的挫败感和无能无力丛生。
但好在,过了十二点,她已经走到了今天。
再等大约七个小说,也就是了。
夏秋顿时想起一句话:为了心爱的人,千山万水我都能走过。
她轻笑着转身离开,朝附近还亮着光的方向走。想到陈若愚所在的科大地处偏远,离自己不远,夏秋动了向他求助的心思。
但又想到何知渺打来的未接电话,收回手。
今晚她故意挂断,只是回复信息草草结束对话。老师不说常说吗,欲扬先抑。
夏秋不知道这个词出现得合不合适,但她想——
等明天何知渺见她蹦蹦跳跳归来时,那神情一定很好看。
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附近都有不少宾馆,各个价位都有,全天营业。
不考虑洁净的话,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尤其是科大附近的宾馆,大多住的都是学生,店老板更是不敢懈怠各方面的问题。
夏秋挑了家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宾馆,走进去问:“还有单人房吗?”
正在打瞌睡的年轻小哥被惊醒,头不小心磕到电脑屏幕上,夏秋抱歉的冲他笑笑。
“我给你到后面叫老板去,我是兼职值班的。”
“行,我在这等。”
小哥绕出收银台,还没来得及往身后的房间敲门,老板手里捏着药盒,正拿远拿近的反复看,说:“你说你这大半夜的问我要,我一时还真找不出来,这个也能止痛,先将就用吧。”
老板看起来和善,个高,出来见夏秋等着,同她点头。
原想等他处理完其他住客的私事再开口,毕竟大半夜找老板“要东西”。
那好像就是真的很着急的样子呐。
只是却没想到跟着他出来的,竟是……
“夏秋!”陈若愚近乎是喊出来的。
得,没能第一时间吓到何知渺,倒还是撞见他了。
“你怎么在这呢?”两个人同时问出口。
夏秋先答:“高铁晚点,没大巴车回南枝了。”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临时决定的。”这话不假,夏秋不疾不徐的说:“知道你们宿舍有门禁,不方便。”
“哦,也是。”
陈若愚主动接过她的背包,顺嘴说了句:“门禁严,我进不去才来的。”
“嗯?”夏秋递身份证给老板,没听清他说什么,或者说她也不怎么在意。
“哦,正常。我们学校男生也经常晚上溜出去玩,回不去就住学校对面。”
“不是的夏秋,我不是……”陈若愚想解释,舌头却打了结。
他眼光一直随着夏秋走,老板带她上楼,他就跟着后面静静走。
夏秋进房间,老板招呼了几声,转向陈若愚问:“胃药还要么?”
“不要了,刚刚有点疼,现在我好得很嘞。”
老板笑得心照不宣,“得,你们俩是同学吧,都早点休息啊,别闹太大声。”
陈若愚面上遮不住红,反倒是夏秋面色淡淡的,自顾自的把零食从包里拿出来,叠好皱了的衣服。
“你特意翘课回家?”陈若愚愣愣的站在一边,打趣说:“你还会翘课啊?”
夏秋说:“元旦三天假,再翘两天课,正好硬凑个长假回来溜一圈。”
“哈哈你不出去玩,那肯定是没交男朋友了!”陈若愚无厘头的联想,说完却又有点尴尬。
急急补了句:“其实也不着急,我跟丁知敏还有秦莉他们都单着呢。”
夏秋其实没觉得他冒昧,更没往心里去,自然想象不到陈若愚心里早已经九曲十八弯了。
随口道:“那你加把劲啊,我们班女同学可都还单着呢。”
陈若愚在床边坐下,沉默了好半天,才坑着头说:“我不追别人。”
夏秋收拾好东西,累得不想搭话,没好开口说想休息。
站在窗户边透气,这个单人间真小啊,空气里都弥漫着拥挤的意味。
陈若愚看得出神,高中时男生们最爱讨论的两个女生。
一是林璇,其次便是夏秋。
众人皆知她们俩关系好,走到哪里都挽着手一起。
看她们走得荷风微举,男生们心里就像冰火两重天。
太淡,太浓,胶着在一起就变成少年们心头的红豆沙。
陈若愚心虚地侧过头,喉结动了动,胡乱提别的事:“我今天见到林璇了。”
夏秋猛地抬头,摸了摸脖颈上的项链,心里不安。
“她找我说以前的事。”怕夏秋误会,急着解释:“不是什么私事,是我高中被小混混打的事情。”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说当年被抓起来的那个混混头子在找我。”
“你高中被小混混打过?”夏秋挑眉。
“嗯,升高中那会儿吧,太调皮喜欢翻人家的后院,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偷东西。”
“哦,你是做好事了。”
陈若愚憨憨的笑了一下,“也不是,就是撞上了。我就跑出去喊人,结果还是让他们几个跑了。”
“那后来呢?怎么被打了?”
“后来那个混混头子不服气,逮着我打夜球的时候,想几个人好好教训我一顿。”
夏秋关上窗,“那你有没有怎么样当时?”
“挺严重的,完全打不过他们,下手太狠了。”陈若愚摇头。
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说,“要不是苏黎姐替我挨了一棍子,我现在估计都被打傻了。”
夏秋来了兴致,问:“还有苏黎的事情?”
“那可不,她那时候可是个失足少女哈哈,那个混混头子就是她男朋友。”
“哦。”夏秋沉吟,想起何知渺先前提过的“苏黎对他们家有恩”。
“不过也不怪我,那个混混头子被判刑完全是他咎由自取,跑了不就算了,还来报复。”
“那,那他现在出来了,你千万当心。”
夏秋的关心,让陈若愚受宠若惊。
连忙说:“夏秋你放心,我是个男人了。我还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会让自己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