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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沉下婉延起伏的地平线,天边彤红的余辉也渐渐消失,暮色悄然转换上幽暗的乌青。夜幕初临,晚风骤紧,吹拂得坡地上半人高的枯黄蒿草如浪潮翻涌,陡然显出隐藏其间的黑色翻耳兜鍪。
“王伙长!天黑了!这蹲了一天腰酸背痛的,接替的人咋还不来?”趴伏在草丛中的一名周军暗哨小声嘀咕。
“急什么?就你他娘的废话多!瞪大眼睛看着,耳朵也竖高点,别出声!”
伙长伸手一拍小兵的头盔,狠狠地向下按去。哪知小兵很不听话,一歪头闪开,低声惊呼道:“伙长你听!有马蹄声!”
“嘘……记得点数!”王伙长也听到了哒哒哒的密集马蹄声,感觉到大地在轻微震动,按着小兵的脑袋伏倒在草丛里,从野草根部的细小缝隙,远远向前方洼地下看去。
片刻间,羌人马队出现了,以五骑一横排的长长队列从洼地小跑着通过,速度并不算快,但离得太近,直看的人眼花缭乱。草丛中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以一根手指竖在双目之间,这样每横排通过,就叠加五骑,敌军大概兵力也就点出来了。
可想法是好的,后面的马队冲过去,很快就搅得黄尘漫天,完全遮住了视线。仅仅三分时,敌骑全部通过,并迅速远去。小兵搞了个灰头土脸,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沙哑着嗓子问:“伙长!你数出多少了?”
“数你娘!走……”伙长满身是灰,起身猫着腰一溜小跑,飞快地冲进了草丛中。小兵一见,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前行里许之外,冲上一个地势略高的缓坡,正有几名自家兄弟在那儿碰头,小声说着什么。王伙长拔开草丛钻进去,黑着脸问:“羌兵多少骑?”
“我们几个不同地方看到的不一样,对数后确定在六千骑到八千骑之间!”一名年老哨兵肯定地说。
“你们继续蹲着等人接替,某先回大营禀报!”
王伙长说完,叫上小兵一起转身飞快下了山坡背阴处,那儿草丛中拴着十匹战马,二人骑马绕道向东南疾奔,不久回了大营,在辕门处对了口令,验过腰牌便直奔中军一座大帐。
“有军情急报!”
“进来!”里面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
王伙长掀开帐帘迈步而入,见自家大帅折老令公卸去了盔甲,身着紫袍在油灯下看书,便上前报道:“禀报大帅,刚发现有七千骑左右的羌兵从会宁城那边过来,往西北而去。”
“嗯……明白了!原地继续蹲守!”折从阮头也不抬,波澜不惊地说。见王伙长退出大帐离开,折从阮若有所思地放下书本,起身离开大帐,抬头看了看漆黑一团的夜空,此时正是十一月初三,月亮只显淡淡的一缕,且时隐时现。
“夜行军是想偷营劫寨么,七八千骑的话,冯继业与章钺应付得来,就不知拓拔波固会有什么动作……”折从阮喃喃说了一句,转身走向晋王郭荣的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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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原野上风声呼啸,一条火龙由远及近,密集的马蹄声轰鸣不断。
“快此快些……五十里方可休息,天亮前必须赶到狼山口!”党金武驻马而立,俯视着坡地下疾冲而过的马队大声呼喝。
“不知北路周军临时行营扎得如何,待会儿休整时,正好选拔出五百勇士,到时袭破营寨,我们可直接踏营。”拓拔达古在一边说道。
“若能如此最好!看前方探马所报军情再作定夺吧!”党金武年约四十余岁,闻言不由轻笑,心生轻视:年轻人你想得太简单,长途突营岂是如此容易,当对方暗哨探马是摆设么,当然,若有摸哨好手倒是可行。
党金武率七千骑一路向西北前行,中途休整后,行进速度放缓,放出大量步哨分成小队在前探路,小股马队在后跟进,与主力相距十里,这样可确保行军的隐蔽。同时还可以让士兵和战马得到一定的休息,到地头时,时间也应该恰好。
再推进十五里后,党金武估计离周军营地已不远了,命全军熄灭火把,就地停驻坐等。此时正是寅时中,月亮隐入云层,夜幕一片漆黑,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别说作战,行军都十分困难。
半个时辰后,夜间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天色有了一丝乌青,可以看到身边不远处的人影。这时前方探马回报,抓到周军暗哨了,但不巧的是,同时也惊动了另外一队,探马追上去猎杀,但还是有两骑跑了。
周军主将及兵力,党金武出发前就知道,但更细致的东西却不太清楚,便一面命麾下军官准备作战,并立即上马快速前进。同时命探马将周军暗哨带上来,亲自审问,结果那哨探嘴硬得很,坚决不开口。党金武不耐烦,一刀斩了。偷袭已然不可能了,但距周军营地十五里,突袭也可以试一试。
既然已暴露,那就不需要再遮掩行迹。七千骑轰然狂奔,号角声划破凌晨的长空,惊得原野上鸟雀扑翅腾飞,兽类四处乱窜。
党金武率数百随从前行数里,冲上一道山梁,青幽幽的夜空尽头处,火光点点相连,形成了一个丈来长宽的大方块。望山跑死马,夜间旷野上的火光更是如此,看这距离还有至少还有十里。
“杀!”党金武大喝一声,率骑从冲下山梁,便听远处急促锐耳的鸣金声响起,随后鼓声隆隆,对方中已经在集将点兵。
天黑会很慢,但天亮却很快,这一小会儿功夫前进了三四里,然而敌营已经在熄灭火把,再无法看清,却可以望见已方前面的突营马队,如一阵风般地狂奔。
敌军要作出反应,把士兵拉出营列阵,那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能据营坚守,然后或可寻机野战。但周军骑兵少,自己可完全占主动,战与不战,完全由自己说了算。
还剩五里,仍看不清敌方大营具体情况。党金武嘴角浮起一丝狞笑,心里在猜测着:对方大营是立寨?还是围栅?
若是营寨,那只能袭扰一阵作罢,没有攻坚器械,想破寨很难;可若是营栅,那真接抛出绳索铙钩,搭住营栅以骑士反向拉拽,营栅倒翻铺上壕沟为栈桥,铁骑狂奔而入,可一举破其大营,周军也就成了毡板上的鱼,想怎么剁巴,就怎么剁巴。
因为寨与栅是不一样的,寨是以一到两丈长的大木密集成排竖立,前后两排相距一到半丈,中间以扁平大木横架,从而形成城墙一样,墙头可大量驻军;而栅则只有一排,每隔一段设置梯架,只可少量驻军,主要是作为防御警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