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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7章 乱我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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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光宪的祖籍是成都府陵州贵平人,早在年轻时与前蜀翰林学士牛希济、毛文锡、欧阳炯等官员,也是花间派词人都颇有交情,后来前蜀为孟知祥所灭,前蜀小朝庭也基本被孟知祥接收,而孙光宪当时未出仕,便离乡躲避战乱,后来得梁震引荐投效高季兴。

    而老帅宠福诚年六十余岁,也是历经了整个五代的前蜀降将,孙光宪虽然不认识宠福诚,但在成都朝庭有不少旧交。而荆南新近纳土,关中陇西王的根基也日趋稳固,一派欣欣向荣,孙光宪自认满腹经纶,当然想在新势力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样故主高保融也得以保全,而又不失忠义之名。

    被蜀军士兵以吊篮拉上城头,孙光宪本以为会被带进城,不想一名军官却将他带城楼内的临时军议大堂,左右是两排押衙亲卫按刀侍立,两侧坐了十几名文武官员,里侧正中帅案后坐着一名须发花白,却脸色红润的紫袍老将。

    孙光宪见此一怔,宠福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么劝降的话就不好说了,眼下事到临头,只得躬身拜道:“鄙人陵州孙孟文拜见宠老令公!”

    “孙孟文?可是荆南节度副使、南平王府掌书记?尔亡国之人,此来有何见教?”宠福诚脸色一板,毫不客气地出言讥讽。

    孙光宪面露微笑,不以为意道:“宠老令公此言差矣,荆南节镇一向尊奉中原,南平王之爵为中原朝庭所封,三代之主忠心耿耿,虽屡经战乱却保境安民,从未僭越逾制称帝,何来亡国一说。不过鄙人并非为国事而来,乃叙私谊而已。”

    “眼下兵凶战危,并无私谊可叙,请回吧!”宠福诚在公堂召见,把一众下属都召来,这就是摆明了不接受任何拉交情的事。

    这情况也在孙光宪意料之中,早在显德五年秋,大周扬言伐蜀,高保融遣使成都,劝孟昶放弃称帝,共事大周朝庭,但孟昶严辞拒绝。现在宠福诚这副表现,若不晓以利害,恐怕只能灰溜溜地回去,那个人仕途也就白白断送了。

    想到这些,孙光宪干咳一声,又躬身致礼,直起身来,脸色庄严道:“既然宠老令公已知荆南之事,那么也该知道,鄙人已卸任荆南职务,暂为永兴军府宾客。可身为蜀中人,眼见陇西王伐蜀自是心有戚戚,怜悯蜀中父老,然战祸已难幸免,鄙人有一言,不知宠老令公及在座诸位是否愿意听听?”

    堂上众将一听,纷纷面露冷笑,宠福诚稍稍动容,默默地抬手示意。

    孙光宪顿时来了精神,左右拱手道:“陇西王在关西撤藩并镇,手握二十万精兵,又改良官制大兴改革,钱粮物力集中,此时对蜀中三路用兵,却不知蜀主如何挡得?”

    “这个章元贞一介权臣尔,无视朝庭法度胡作非为,此时南下,只怕后方必乱吧?”庞福诚可不愿坠了气势,哧笑一声道。

    孙光宪自信一笑道:“唐末以来藩镇之蔽病,庞公耳濡目染,看来也不清楚陇西王撤藩的本意,何以认定后方生乱?关西二十镇节帅虽离任,但撤藩后仍是各司其职,掌兵更多,辖区更广,权责更大,唯一的不同是,职权皆为公器,谁也无以私用,难道这于天下小民来说不是一件大利之事?

    要说权臣,唐末以来的权臣虎狼者难道还少了,有几人持有公心?便观蜀主如今治政,可是明君所为?更何况,松潘军已攻入绵州,却不知利州还能守多久?”

    宠福诚愕然,他只是将对方视为敌对,出言鄙薄无非是争个上风气势,不想孙光宪竟然认了。章钺在关西推行的那一套新体制稚形,宠福诚知道一点,当然明白其中的玄机。可一旦新制度完善,大权已尽归章钺所有,在宠福诚看来,章钺就是逆臣,只是时机没到,只现出冰山一角。

    “你既非周使便毋须多言!”宠福诚见孙光宪说到孟昶,又提到敏感军事问题,顿时心下不悦,又喝道:“来人!送他回去!”

    “既然宠公心意已决,陇西王这封书信奉上,听之任之!”孙光宪见这大堂上人多口杂,就算没达到目的,但也在人心打开了一个缺口,便从怀中取出一纸折叠的便笺扔在地上,转身拂袖而去。

    一名押衙亲卫上前拾起便笺递上案头,宠福诚接过一看,上面只有简单的三行字,上下都没有署名和落款,三句话是:天下一统,大势所趋!若识时务但请投诚,可既往不咎,另行重用!若破城,指挥使已上军将皆斩,家属流放河湟!

    宠福诚看完大吃一惊,手一哆嗦,便笺又掉到地上仍一阵发呆,旁边节度判官焦从谨忍不住捡起来飞快扫了一眼,脸色变得有点不大好看。

    “乱我军心!焚毁!”宠福诚大怒,又喝道:“来人!快去将那个孙光宪留下!”

    宠福诚这么说,可不是想留孙光宪再谈谈,前倨后恭怎会有好的结果,他是想留为人质,想着起身追出门,到城墙边垛口向下一看,孙光宪已在城下走好远了。

    不一会儿,孙光宪骑着马回到城北二十里的大营,正巧章钺在中军大帐,召旅帅级别以上五六十名将领计议攻城,见孙光宪入帐,众人一齐看了过来。

    “此行不值,但也略有所得!”孙光宪左右拱手,自在旁边找了个空位落坐。

    章钺笑着点头道:“无妨!意料中事!他们恃蜀道之险,据蜀中膏腴之地钱粮充足,自以为城池固若金汤可以稳守,但我军更要打好这一仗立威,拔除绵谷这颗钉子,益昌必不能久守,那时前方有三条路,总有一条能通过。现在,继续商议排阵攻城之事。”

    当天,章钺召众将议定攻策略,接下来两天并未攻城,却派出一万辅兵将城北、城东两个小镇全部推平,几处小山坡上的树丛茅草也被砍伐挖除。另派一万战兵将未填掉的护城河全部填上,以便于五万大军展开列阵,并进抵城下。

    二十三日,章钺以近卫旅守护大营,督率邴绍晖、史成弘、刘文柏领兵两万、辅兵五千在北门外三里列阵,何继筠领兵一万五千、辅兵五千在东门外布阵,辰时二刻,战斗便即打响。

    北城门外是主攻,四十架中型投石机一齐发射,一颗颗巨大的石弹呼啸着划破长空,打在城头女墙上发出连串的砰砰声,一丛丛黄尘砖屑飞扬,垛口经受不住打击,一片片的垮蹋。

    连续多轮普通石弹后,投石机仰角被再次调整,又是外裹棉花浸了火油的石弹飞上城头,将城上的角楼、箭塔、城楼等防御设施一一打掉。然后又是重弩被推出阵前,抵近城墙下两三百步,从城墙脚下一层层向上发射,整个城墙被射得刺猬一般,利于登城士兵们攀登。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失去女墙的城头几乎与墙顶马道相平。这时数千士兵驱赶挽马拉拽,以辅兵在后推动着二十辆云梯大车吱吱嘎嘎地越过阵前空地,缓缓靠近城下。

    另以凤州兵改编的两个旅分从城门两侧同时进攻,史成弘三师调出两团步弩手在城门两侧向城头仰角轮射,掩护一千刀盾手驱动冲车到北城门下持续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