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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何必如此着急?我们倒是无碍,只是两位少阁主年幼…”影十六手上麻利地将床上的铺盖卷成卷,嘴里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任仲没答,十六只好闭了嘴继续收拾。说起来,一行人其实并无什么家当,除了银钱,便只剩下两个孩子的夏衣冬衣和铺上的被褥。任仲与影卫一样,常年只有两身衣服,他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哪怕身上一丝热度也无。
任仲一直站在土屋窗前,透过窗户的细缝向外看,寒风透骨,宋勤宋谨脸颊冻得通红,却仍是一招一式的练着。任仲并非不知冬日寒冷,雪地难行,他也并非在意这区区半载时日,只是…此次宋靖派人送来的信笺看似相同,信纸的味道却与往日的大相径庭,他虽修为尽失,六感仍存,对此也格外敏感些。
自收了信笺,任仲心中总有疑虑,若是宋靖控制不住阁中局势,加之有心人留意,宋勤宋谨在此必定会被发觉,为求稳妥,不若先离开此地,完全脱离他们的视线。
“先生,车马都备好了!”影一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夹在雨雪之中不怎么清晰。
“走罢。”任仲转身推开门,影十六则将打点好的行装都抗在身上,她看似柔弱,力气却是极大,四个大包抗在身上,也不影响其行动。
“先生,我们不走。”两个孩子闻此满脸诧异,他们丝毫不知任仲的决定,看向任仲的眼神里也满是疑惑。
“此事由不得你们选择。”任仲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突觉心慌的厉害,伸手便要去拉他俩,却被他们同时闪了开来。
“昨日父亲信中才叫我们安心留在此地,今日先生便要离开,怕是不安好心罢!”宋谨疑惑的眼神逐渐变成了戒备,他不明白任仲为何要在此时离开,若是任仲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便不走。
任仲给影一递了个眼色,影一便飞身而起,一手一个抓住了宋勤宋谨,趁机封了他们的穴道。任仲并非不想解释,只是一则时间不允许,二则此事并无真凭实据,全凭直觉,恐两个孩子不信。他命十六将东西捆在车顶之上,才道,“此时离开,我自有我的道理。若是你们不信,离开此地之后,便叫影一亲自送你们回不惑阁。”
“先生总是有自己的道理!我们怎知你到底有何目的!?”宋勤被点了穴道,仍拼命的看向任仲,目光灼而利,倒是有些像宋靖。
“我确有自己的目的,但无关与你们,更无关不惑阁的利益。你们日后去哪都可以,但是如今,你们必须跟我走。”任仲平静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影一,语气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上车。”
影一一手拎起一个,跳入马车车厢,影十六飞身而上,背靠车厢坐好,才冲着任仲伸手,将他拉上了马车。
任仲调整了一下,也痛十六一般靠在车厢上,顺手捋了捋缰绳。
“马车里铺好了毯子,先生进去暖和些。”影十六看着任仲身着单衣,白发黑发尽数披在背后,瘦弱异常,仿佛要被这冷风吹走,不由得说了这么一句。
“不必,小七他们呢?”任仲听着车厢里宋勤仍是没有安分,微微摆了摆头,左手抓起缰绳,右手抖开鞭子,马车便骨碌碌往村外而去。
“在村外等着我们呢…都已准备好了。”影十六知道任仲的性子,也不接缰绳,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枯草,叼进嘴里。
马车行了不大一会儿,便见另一辆马车已在村口,一人从车前翻身而下,跪地低头躬身,唤了声,“先生!”
任仲扯了扯缰绳,目光从马车移到影八结了冰的袖口,又看了看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和左手握着的剑鞘,低声问,“小七呢?”
他虽匆匆清洗过了,一丝丝的血腥气仍是细细密密的钻进了任仲的鼻腔。
“他身体有些不适,正在车厢之中休息。”影八或许感受到了任仲的些许情绪,面上淡定自若,却慢慢站起身来。
“我记得,你常用的是左手,伤着了么?”任仲话音刚落,影十六已然反应过来,她神情一凛,一拍马臀,飞身而起,直扑影八,立刻与影八战做一团,招招致命,“混账东西,你竟背主忘恩,残害同门!”
马匹被此一拍,立刻长嘶一声,向前飞奔,只是被身后的车厢拖累,速度算不上太快。任仲没想到十六如此,只得一手拉紧缰绳,一手推开车厢,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影八背后的车厢破碎开来,蹿出几条黑影,扑向自己。
影一大喝一声,将宋勤宋谨往任仲怀中一推,也来不及解开他们穴道,便破开车顶与身后跟上的三个蒙面人刀刃相接。
任仲也顾不得许多,从怀中摸出根银针解了宋勤宋谨穴道,随后松开马匹扣带,将缰绳一端塞入宋谨手中,语速极快,“上马快走。”
宋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愣,反倒是宋谨冷静一些,他抓住宋勤,另一只手接过缰绳,还未来得及上马,便听马匹嘶鸣一声,指尖一阵大力传来,眼前的马匹竟被两支利剑射穿双眼!它恐惧的惊叫,自然顾不得什么缰绳禁锢,便要挣脱开来。
“宋谨,松手!”任仲也是吓了一跳,眼见着两个孩子被拉扯着摔下马车。好在宋谨及时松手,两人只地面上摩擦了几下,便停了下来。那马匹却只往前跑了十数步,便栽倒在地,绝了气息。
任仲一时也不觉得身子乏力,猛地跳下马车,一把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感觉到两个孩子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他低声宽慰,“莫怕。”
随后任仲抬起头,看见村外土墙上立着十数个黑衣人,皆是黑色头罩看不清面容,只有为首那个拿着把黑色的巨弓,随意扯了块黑布蒙住口鼻,如同恶狼一般双眼紧紧盯住自己,想来刚才那两支箭,便是出自他之手。
“先生可还好?”就是这么一会,影一与影十六便解决了对手,跟了上来,挡在任仲身前。影十六看起来倒是无事,只是发髻有些散乱,而影一口角似有血迹,想来以一敌三,还是受了些暗伤。
“先生?”为首的男人声音阴柔的有些诡异,他轻笑一声,从土墙上一跃而下,剩下的人跟随其后,将任仲等人围在了其中。
“你们想要什么?”任仲拉住两个孩子的手掌,慢慢站直了身子。
“想要什么?”为首的男人慢吞吞搭弓,双眼一直没有离开任仲,“神医?我正要找你,听说…你能治天下难治之症?”
任仲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眼见着箭尖指向自己,不由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身边人身上多留些心思,影八也不知是何时投靠了此人,将自己收集魔气救人之事捅了出去,“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我并非医者,更提不上什么神医。”
“先生诚恳,我本应相信。但我还听说,先生这三十余年容貌身形毫无变化。或许,先生愿意将那白布包裹的东西,转让给在下一试?”男人毫无征兆的松手,一只黑箭破空而至,影一下意识的用长剑一撩,只是勉强使其偏离了方向,哐一声没入了冻土之中,可见男人臂力惊人,内力深厚。
“该死的影八!一刀了结倒是便宜了他,老娘应该将他剁成饺馅才是!”影十六伸手扶住影一,啐了一口,银牙咬的嘎吱作响,仿佛就要上去与人拼命。
三十余年?!二十年前自己才被宋靖所救,若这人并非口误,他们所说的只会是三十七年前,自己与卓谦之救下宋靖,落脚在君临城之时!
这些人调查过自己与宋靖的关系,调查过君临城,而且还颇为仔细。看来,他们并非独独为自己而来,也是为了宋勤宋谨而来!
“若是我交出此物,阁下可会放我们离开?”任仲松开双手,将两个孩子分别塞进影一影十六怀中,向前迈了一步,从怀中摸出了吞天瓶。他不可能将吞天瓶交与旁人,也不能死在此处,只得放手一搏,将刚刚收集起的魔气重新释放而出,魔气侵蚀,足以将近周之人置于死地,只是,得让宋勤他们离得远些才好。
“我本只想得到先生手中的器物,可得见先生,却觉格外亲切,故而…先生与那器物,我常皑,便不客气的收下了。”为首的男子——常皑,终是放下了弓箭,顺手扯开面巾,他生的阴柔俊俏,看起来不过三十有余,“若是先生配合,我便做主放了少阁主,倒也不妨事。”
“好!我可以随你走,只是,得先放他们离开。”果然还是与不惑阁有关,任仲眯了眯眼,自然不会相信常皑会放过宋靖的孩子。
“可以!让他们走!”常皑笑了笑,手臂一挥,黑衣人散开,留出一条通道。
影十六与影一自然分得清轻重,即刻带着两个孩子向后退去,却未想到,宋勤突然发难。
他猛地挣脱了影十六的手,直扑身边的黑衣人,在辗转腾挪中抽出靴中匕首,直接捅入了黑衣人腹部,匕首有毒,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