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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姑娘必须答应我,自此后但凡你新开的买卖,每年都要分我们一成的红利!”
吕荣辉话声一落,便目光咄咄的朝青果看去,好似青果只要不答应,他当即便要变脸。
韩光华拧了拧眉头,朝吕明阳看去,吕明阳耸了耸肩,给了他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明月公了,您的意思呢?”青果目光含笑的朝吕明月看去。
尽管青果自认她只是礼貌性的询问一声,但当吕明月漆黑如星子似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悲愤时,青果知道,她一句下意识的问话还是伤到了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叹了口气,青果撇了脸,不忍心再看。
“罗姑娘,我的意思便是明月的意思。”吕荣辉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吕荣辉一喜,以为青果答应了,不想青果却是话锋一转,淡淡道:“一万两银子我做得了主,一成的红利我做不了主,还请六老爷容我向十一皇子禀报一声。”
吕荣辉一惊,当即怒道:“罗青果,你别太过份了!”
青果不解和看向吕荣辉,“六老爷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我的诚意您一直都不曾看在眼里?”
“你的诚意?”吕荣辉嗤笑道:“罗姑娘真有诚意,又何必百推诿呢?这一成红利的事难道不是只要罗姑娘点个头就行的?”
青果叹气,她没有回答吕荣辉的话,而是朝吕明阳看去,“吕公子,您也是这样想的吗?”
吕明阳不妨青果会突然向他问话,闻言先是怔了怔,但很快他便扯了抹笑说道:“罗姑娘,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只是……”他朝拧了眉头吕荣辉看去了看,然后一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青果点头,表示理解吕明阳的苦衷。
“也不怪六老爷觉得我是在推诿,必竟我们都知道十一皇子他只是拿了五成的红利,还有余下的五成红利是我自己的。”
“你知道就好!”吕荣辉哼了道。
青果闻言也不恼,只是苦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六老爷,如果我答应给你那一成的红利,自此你算不算便是入了股?我怎么敢保证,十一皇子不会误会是我嫌他的大腿不够粗,从而迁怒我……”顿了顿,淡淡道:“也迁怒您,迁怒吕大人?”
吕荣辉眉头一皱,不由自主的朝吕明阳看去。
青果没有匆略掉他这一瞥,当下目光一凝,但下一刻,她便顺着吕荣辉的目光同样朝吕明阳看去,不仅如此,她脸上还嚼了一抹似笑非笑。
“六叔,说起来,罗姑娘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这事,还是照着她的意思来吧。”吕明阳说道。
吕荣辉哼了哼,目光不善的朝青果看去,冷声说道:“几日回复?”
青果想了想,说道:“快则十日,晚则半旬。”
“十日,”吕荣辉断然道:“十日内,若是不给答复,就算是闹上金銮殿,我也要讨个公道。”
“好!”青果应道。
正事说完,接下来自然便是吃喝玩乐的事。
青果这园子原本就是为了让人享乐的,只不过,服务的对像不同而已。现在事情暂时停置下来,开园接客暂时是不行了,于是便便宜了吕荣辉。
只是,当看到吕荣辉对上金莲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后,青果拧了眉头,轻声对吕明阳说道:“吕公子,只怕您还得提醒六老爷一声,我这园子里的姑娘可都是那黄蜂尾上针,青竹蛇儿口,可别您这事情未了,回头他又出事,那我可真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吕明阳闻言不由便拧了眉头朝他六叔看去,恰巧就看到吕六老爷正借着探讨琴技的借口伸出了他的咸猪手。再看那金莲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却因着青果暗暗的对她摇了摇头,她这才咬牙忍了下来。
“六叔。”吕明阳突然出声喊道。
吕荣辉浑然未觉,还在轻声与金莲调笑着,只可惜,金莲脸上虽笑得灿烂,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
“六老爷,您要真喜欢我,就把我赎了回去吧?”
“好啊,回头,我就去跟罗姑娘说。”
吕荣辉贪婪的目光落在金莲胸前那一抹雪白的弧线上,不加掩饰的目光恨不得能穿透那一层薄薄的布料。
“可是,真的吗?”金莲顿时喜笑眼开,一把抓了吕荣辉的手说道:“走,我们这就去跟东家说。”
吕荣辉哪里是真心想替金莲赎身,只不过是想着甜言蜜语的哄了她,好讨些便宜去。却没有想到,金莲不由分说便扯了他去找青果,才荡心在那柔若无骨纤纤玉手,下一刻,耳边便响起金莲清脆的嗓音。
“东家,六老爷说要替奴婢赎身!”
别说是吕荣辉怔了怔,就连吕明阳和吕明月都同时一怔。
这才一照面的功夫,就要赎身?
青果撩了脸色难看的吕明阳一眼,点头笑道:“好啊,只要你愿意,六老爷也愿意,我自然也是同意的。不过……”
“不过什么?”吕荣辉被赶鸭子上架,这个时候不是胖子也要打肿脸充胖子了,当下,挺了胸一副爷是土豪的样子,看着青果。
青果抿嘴一笑,对吕荣辉说道:“六老爷,您知道金莲的赎身银子是多少吗?”
“多少?”吕荣辉挺了挺背脊,对青果说道:“多少总有个数是不是?说吧,老爷我就不信了,还能是天价不成?”
青果挑了挑眉头,没有回答吕荣辉的话,而是朝金莲看去,说道:“金莲,你自己跟六老爷说。”
金莲嘻嘻一笑,上前挽了吕荣辉的胳膊,娇声嗲语的说道:“六老爷,不多,就这个数。”
说着,竖了根手指在吕荣辉眼前晃了晃。
吕荣辉看着那一根如青葱一般的手指,咽了口唾沫哈哈笑道:“一千两,确实不多,罗姑娘,您是要现银还是要银票?”
青果但笑不语。
吕荣辉还要再问,不想,金莲却是尖声喊道:“六老爷,错了,错了,不是一千两,是一万两!”
屋子里。
除了青果和金莲外,所有人仿佛一瞬间失语了般,谁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嗯哼。”青果轻咳一声,对呆若木鸡的吕荣辉说道:“六老爷,您看您是拿现银还是拿银票?或者干脆你就把金莲领了回去,我那一万两银子也就一笔勾销了?”
“噗嗤”一声,青果的话声一落,最先回过神来的韩光华忍俊不禁发出一声轻笑,意识到有失礼貌,他连忙说道:“哎,你们慢慢商量,我出去醒下酒。”
不等青果回应,韩光华大步走了出去,稍倾却是一串压抑的笑声传进了大厅。
吕荣辉的脸这个时候已经如调色盘一样,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紫,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偏偏金莲还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挽着他的胳膊,嗲嗲的喊着“六老爷,好不好嘛……”
“好你个大头鬼啊,好!一万两银子,把你的肉片成三千六百片,也卖不了这个价!”
呃!
青果目瞪的看着前一刻还是风流君子后来刻转眼变成薄情小人的吕荣辉,只是还没等她从这惊愕中醒过神来,金莲已经“呸”一声双手叉腰站在那,用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着吕荣辉噼里啪啦的骂了起来。
“放你姥姥的屁,谁他妈的眼珠子就差点掉进姑奶奶这身前二两肉上了?你个穷酸,拿不出钱还装大爷,滚回家找你老娘去吧……”
呃!
青果觉得这要再由着金莲发展下去,就不大好收场了。
当下,连忙唬了脸,训道:“金莲你给我住嘴,还不快向六老爷赔礼道歉。”又回头对气得就差一头倒裁下去的吕荣辉说道:“六老爷,您别气,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您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吕荣辉要是再不明白,这根本就是人家主仆俩合伙演的双簧,他也就白活这几十年了!可知道又怎么样?他还真能拉下身份跟个婊(和谐)子较真?传了出去,被他那些狐朋友狗友知道还不被笑死!
“六叔,您喝多了,明月你扶六叔回屋去歇着。”吕明阳说道。
吕明月睃了眼青果,默然起身上前扶了气得手脚都在抖的吕荣辉,半拖半拽的将他扶去了客房。
这边厢,吕荣辉一走,金莲当即一改之前的夜叉行像,低眉垂眼一副做错了事小媳妇的委屈样走到吕明阳跟前,屈膝一福,哽了嗓子说道:“吕公子,奴婢错了,还请吕公子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吕明阳能说什么?
青果所丑话说在前面,自家六叔把丑事做在后面!
他能说什么?
吕明阳苦笑着摆了摆手。
金莲犹疑的朝青果看去,青果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金莲立刻便捂了嘴嘤嘤哭泣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好在这一餐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青果喊了门外的庄婶带了人进来收拾。
不多时,去外面散酒气的韩光华也回来了。
青果让庄婶重新沏了壶热茶上来,又亲自安排了能干的小厮去吕荣辉屋里侍候,然后便跟吕明阳和韩光华告了个辞,去忙自己的事了。
……
千里之外京都东市长兴坊的宝瓶胡同一座四进的小院内,穿一袭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叶羽正同已经及他胸前,眉眼之间与他越来越相像的叶天麟,轻声的说着话。
“好了,你就别杞人忧天了,这偌大的京都就连皇帝都知道你是要娶姵雯的,皇贵妃招姵雯进宫是想让她陪嘉仪公主说说话,你就别乱想了。”
叶天麟拧了拧眉头,摇头说道:“九叔,十一皇子可能没那个心,可是您别忘了,这宫里还有七皇子,九皇子,他们俩也还没有婚配的!”
叶羽看着脸皱得跟桔子似的叶天麟,俊雅的脸上不由便多了一抹好笑的神情,一直微微拢着的眉头,也不由的便舒展开来。
“那要么,我跟你父亲说一声,把你俩的婚事先定下来?”
“可是父亲说了,得等您成亲了,才能议我的婚事。”叶天麟很是无力的说道。
“那你就再等上一等,九叔年底不是就要成亲了吗?”
叶羽不说还好,一说,叶天麟便抬头看了他,忿忿的说道:“九叔,说起来,都是您不好,您要是早些成亲,我也就可以把姵雯早些娶回家来了!”
叶羽“……”
叔侄俩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叶羽抬手胡乱的揉了把叶天麟的头,没好气的说道:“臭小子,越长越不可爱,还是小时候乖。”
叶天麟嘿嘿的笑了笑,由着叶羽狠狠的搂搓了他的一把,两个人说笑了一番。
静了静后,叶天麟看向叶羽,“九叔,你让人喊我来,是不是为着罗青果的事?”
叶羽挑眉,轻声道:“这事,你怎么看?”
叶天麟没有急着回答叶羽的话,而是想了想后,才开口斟酌着说道。
“一万两银子,外加今后新买卖的一成红利,这吕家的胃口有些大啊!”顿了顿,他抬头朝叶羽看去,犹疑着说道:“九叔,吕家不知道罗姑娘身后是十一皇子,是睿王爷,吕明阳不可能不可知道吧?”
叶羽给了叶天麟一个赞许的笑,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既然知道,还敢开这个口,九叔,您怕是看错了人了!”
“哦,怎么就是我看错了人呢?”叶羽好笑的看向叶天麟。
叶天麟撇了撇嘴角说道:“九叔您不是跟吕明阳和韩光华很要好吗?这种仗着自己爹是个官便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您把他当朋友,您不是看错了人吗?”
“天麟,朋友也分很多种。在九叔眼里,吕明阳和九叔在行人司那些同僚是一样的。”
叶天麟眨了眨眼,眉眼间明显有着几分不信任。
叶羽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天麟,你回头去见一见姵雯,替九叔捎几句话给她。”
叶天麟只一怔过后,便错愕道:“九叔,你是不是想借姵雯的手给宫里递话?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十一皇子来处理?他可是每年拿五成的红利。”
叶羽不由便失笑道:“让十一皇子出面?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叶天麟不解的朝他九叔看去。
叶羽却是笑着与他轻声言语了几句,末了拍了拍叶天麟的肩膀,轻声说道:“记住了?”
叶天麟点头。
“记住了。”
“那好,你去吧,九叔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回头空了再去找你。”
叶天麟看了看眼前笑得温和的自家九叔,默了一默后,转身走了出去。
等叶天麟走了,叶羽这才对外面喊了声,“进来吧。”
“九爷!”
穿一身灰青色袍子身材修长,目露精光的沧澜走了进来,恭身站到一侧。
叶羽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一封已经写好封好的口的信递了过去,“走军中的路线,三日内,把这信送到青阳镇罗姑娘手上。”
“是,九爷。”
沧澜接过信看也不看,抬手塞进了胸口,却是没有转身退下,而是站在那,脸色犹疑的看着叶羽。
“怎么,你有事?”
“九爷,鹿山那边传来消息,是有关邵小姐的!”
叶羽挑了挑眉头,“说。”
一刻钟后。
沧澜低眉垂眼走出书房。
而书房里,叶羽仍旧维持着他之前的姿势一动未动,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垂在袖拢里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这般站了足足约有半个时辰,直到屋外那棵绿叶已经长成铜钱大小,风一吹便“哗哗”作响的树枝上,一只不知名的小鸟轻脆的鸣了两声,屋内的叶羽这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然后便一步一步的走到窗前,狭长深遂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树枝间欢快跳跃的小鸟,末了,扯了扯嘴角给了自己一个讥诮的笑。
又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当叶羽身上已经看不出之前的丝豪痕迹时,廊檐下一抹身影急急的朝他这边走了来,站在窗边的叶羽目光微挑,下一瞬间,目光便变了变,然后,拾脚便走了出去。
“九爷,大老爷请您去趟他那里。”
来人是叶家大老爷叶明德的心腹,也是叶府的大总管叶培。
叶羽是知道的若是没有重要的事,大伯父不可能让叶培亲自来请他,随便打发个小厮就行了!当下,也不耽搁,跟着叶培便走。
“培叔,可是出什么事了?”
大总管叶培陪了笑脸说道:“九爷,老爷没说,不过老奴瞧着,老爷似乎脸色不大好!”
叶羽不由便暗暗诧异。
今天大伯父休沐,他昨儿便约了几个同僚,今儿一早便去了城外的小兴国寺踏青赏春,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回来,现在不但提前回来了,还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还找了他来说话!这是出什么事了?
叶培那问不出究竟,叶羽便没再多问,想着等会见了人,自然知晓。
约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终于到了叶明德书房一心楼。
“老爷,九爷来了。”叶培紧走几步,在门外报了一声。
屋里响起叶明德急促的声音,“羽哥儿,你快进来。”
叶羽这才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但等一进屋,看到屋里的人时,不由便怔了怔,错愕道:“大爷父,出什么事了?”
也不怪叶羽惊愕,屋子里除了他大伯父外,自家兄长也在,不但兄长在,就连大伯父膝下三子,叶豫、叶成、叶敬也都在。
叶明德见了叶羽摆手道:“羽哥儿,你找个位置坐下吧。”
话落,又回头对屋外守着的叶培吩咐道:“阿培,你亲自在门外守着,谁也不许靠近。”
“是,老爷。”
叶培果真搬了把小椅子坐在了阶沿下,警惕的盯着四周。
而屋子里。
叶明德看了眼一头雾水朝他看来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叶羽身上,“羽哥儿,最近时常在皇上身边当差的是谁?”
叶羽只一顿之后,当即说道:“最近翰林院的窦大人时常被皇上喊去说话,再有就是都察院的小喻大人。”
叶羽说的小喻大人,是元狩十六年的状元郎喻历辉,他父亲是内阁大学士喻意,人称喻大人,是故喻历辉便得了个小喻大人的称呼。
叶明德狠狠一拍桌子,怒声道:“喻意个老匹夫,总有一日,我要叫他好看。”
叶豫见父亲发这么大发,骇了一跳,连忙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喻大人他哪里得罪你了?”
“是啊,爹,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跟佟大人他们去游小兴国寺了吗?是不是遇上喻大人了,他惹您老不高兴了?”叶成也问道。
叶敬虽然没问话,但看着叶明德的目光,却也是如此作想。
叶明德看着一脸茫然的三子,心头顿时百般不是滋味。
自己膝下三子,资质平平,到如今也不过是在他的萌庇下混碗饭吃,一旦自己倒下这个家的破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大伯父,”叶楠开口了,他与叶羽极为肖似的眸子看向叶明德,斟酌着问道:“可是小喻大人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
叶羽之兄,叶楠同在国子监为官,只叶明德是仅次于是祭酒的司业,是从四品官,而叶楠则是在国子监之下的国子学任助教,官位仅是六品。
可别小看了这六品官,叶楠这个六品官打交道的却都是些牛叉叉的人。国子监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贵族学院,来这里读书的,随便拎个人出来,家里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佬,换句话说国子监那就是官二代集中营。
叶楠本身学问好,出身又好,祖上三代都是国子监祭酒,是杠杠的书香名弟啊!再加之他不但长得文质彬彬为人又谦和有礼,年岁又不大,可以说国子监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当然,敌方陈营除外!
叶明德看着一问话,就问到点子上的叶楠,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今天佟大人跟我说,有人在皇上跟前挑拨是非,说羽哥儿这一甲探花之名,是伯父我泄了试题,他才得的。”
叶楠闻言挑了挑眉,朝身侧的叶羽看去,稍倾,温文一笑,轻声说道:“阿九,你怎么看?”
叶羽听到叶楠的那声阿九,狠狠的拧了拧眉头,但也知眼下,不是计较这个时候的。想了想,他朝叶明德看去,“伯父就是为这个才生气的?”
“哎呀,当然是为这个了。”叶豫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叶羽,“羽哥儿,这不但是要败坏你的名声,便是连爹的名声也要败坏,爹不生气才怪!”
叶明德很是无奈的看了眼自家气鼓鼓的嫡长子一眼,压下心头的烦燥,对叶羽说道:“羽哥儿,你是什么意思?”
叶羽想了想,轻声说道:“喻大人与伯父你本没有什么利益瓜葛,照理说,他不用让小喻大人做这小人行径。”
叶明德点头,示意叶羽继续往下说。
叶羽垂眸,看着地上青石砖面上一只正探头探脑的蚂蚁,冷冷说道:“满朝谁不知道这喻大人跟都察院御史,段大人不但是儿女亲家,还是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阿九,你是说,这喻大人也好,小喻大人也好,其实都是段远坤指使的?”叶楠看向叶羽。
叶羽点了点头,抬头朝叶明德看去,“伯父,您怎么看?”
叶明德哼了哼,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为什么?”叶豫不解的看了他爹,“父亲,您跟段大人他并没有什么过节啊?”
叶明德看了看同样一脸不解的叶成和叶敬,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转身在书案后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对叶楠说道:“楠哥儿,你跟你大哥、二哥还有三哥把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叶楠笑了笑,恭声应了声“是”,便回头对三人笑道:“这事,其实是当年爷爷那会结下的仇!”
“爷爷结下的仇?”叶豫三兄弟齐齐失声道:“楠哥儿,你是说这姓段的还记恨着,爷爷那会子不肯让他进国子监读书的事?”
叶楠笑着点了点头。
叶豫不由气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小鸡肚肠呢?爷爷那会子又不是说不让他一人进国子监跟他同一批想要捐学的,不是一个都没进吗?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他官也当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好记恨的!”
仍旧一头雾水的叶成和叶敬一脸茫然的问道:“哥,这是怎么一说,爷爷当年为什么不让段远坤入国子监啊!”
叶豫便给两个弟弟细细解释起来。
原来当年先帝爷还在世时,因为穷兵黩武一心想要攻下北方的大宛国,使得国库空虚,入不敷出,于是便有朝中的大臣给先帝爷出了个主意。
就是利用时人都想入国子监读书,明码标价,谁能拿出规定的银钱,就让他进国子临求学,一时间大宣国内那些有钱人潮水般向京都涌来,其间自然也包含寒门子弟。必竟,国子监那可是最高学府,进了这里面,等于就是半个官了!
时任国子监祭酒的叶老太爷自然不肯,联合了一批清流官员据理力争,甚至不惜死谏,又加之当时的贤贞皇后帮着劝说,总算是说动了先帝爷,别什么阿猫阿狗只要有钱就能放进来,有钱,也得考一考,考上了,进能进。
段远坤当时是卖了家中三年的存粮来的京都,只可惜,首轮便被刷了下来,而这其间许多富人家资质好的孩子却通过考试,如愿进了国子监。
一时间京都便满是流言,说是叶老太爷收了人家的贿赂,这才把穷人刷下了,富人给留住了!更巧的是,在来年的春闱中段远坤一举拿下了一甲榜首的好成绩。从此出人头地!当然,这仇也就结下了!
缘源讲完,一时间,屋里的人齐齐都没了声音。
叶楠和叶羽到还好,在他们来说,这事早就了然于心,意外的只是,段元坤在这个时候发难,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叶豫和叶成、叶敬三兄弟却是心有忡忡的看着自家父亲,一脸戚戚的说道:“爹,那可怎么办?这段元坤现在可是都察院御史,皇上的宠臣,万一他真要成心对付我们家,那我们……”
叶明德挑了惶恐不安的兄弟三人一眼,稍倾,抬手搂了眉头,回头对叶羽说道:“羽哥儿,睿王爷那,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
叶羽想了想,摇头。
默了默,朝叶明德看去,问道:“伯父是觉得段远坤真正的目标其实不是叶家,而是睿王爷?”
叶明德点了点头,点过头后却是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叶羽。照说,像他们这种做学问的,是没必要在朝中站队的,更不能在皇储间站队,可是……叶明德叹了口气。
一直没出声的叶楠这个时候却是缓缓开口说道:“前些日子听勤国公世子说直,皇上好像病了,当时连皇后娘娘都没认出来。”
勤国公世子爷在宫里金吾卫当值,负责皇帝的禁卫军,专职保护皇上皇后娘娘的安危,他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做不了假的!
“当年二皇子夭折,太子和三皇子谋逆,若是皇帝立长不立幼,这皇位就应该是四皇子恭王爷的。可四皇子生母出身卑微,当年又狠狠的得罪了皇后娘娘。”叶明德手敲着桌子,缓缓说道:“睿王爷出身上到是够了,可惜却是输在一个幼字上,这两人到底鹿死谁手,还当真难说!”
“那爹,我们家是站在恭王爷那边,还是站在睿王爷这边的?”叶成问道。
“二哥,我们家应该是睿王爷这一边的。”叶羽笑了说道。
叶成闻言不由便皱了眉头,想了良久后才犹疑着说道:“那就是说段远坤他是站在恭王爷那一派的了?所以,他才是打算慢慢动手,清除睿王爷的人了?”
叶明德很是老怀兴慰了一把,三个儿子里,总算是有一个开窍了点的了!
“应该是这样。”叶羽接了叶成的话,轻声说道:“皇上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但他老人家同时又是一代能君,他自是希望他的江山能千秋万代,恭王爷虽占了长,但为人却是软糯了些,虽能成为仁君,但却容易被朝臣把持。这不是皇上愿意到的。”
“睿王爷虽幼,但心性和魄力却是非恭王爷能及,若是由他继承了皇位,二十年后,大宣必将迎来一个盛世皇朝!”
“皇上在犹豫,恰巧他前些日子又病了,这样的话,恭王爷那边怕是便有些急了,想要先试试看,公候将相的不好动,我们家这一屋子穷教书的就成了他投石问路的石子!”
叶明德赞许的点了点头。
“没错,正是羽哥儿说的这个理。”
“那,父亲,我们怎么办?”
叶明德朝叶羽兄弟俩看去,“楠哥儿,羽哥儿,你们有什么主意?”
叶楠想了想,说道:“或者我们可以找找宫里的人,打听打听,看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我们再作打算。”
“羽哥儿,你呢?”叶明德明叶羽看去,“你是个什么想法?”
“我么?”叶羽笑了笑,看向叶明德说道:“伯父,依着我的意思,我想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
“为什么?”叶豫不解的问道:“我们什么都不做,万一皇上他误信谗言……”
叶羽笑了笑,轻声说道:“前些日子皇上发病时,我们有谁知道皇上病了?”
屋里人齐齐摇头。
叶羽便接着说道:“皇上是病了,可皇上不是糊涂了,有些事,知道也要当作不知道。段远坤把我们当成了问路的石子,我们又人曾不可以将他当成试刀石?”
“羽哥儿,我……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这说了半天是什么意思啊?”叶敬一脸茫然的说道:“我们拿段远坤试的什么刀啊?”
叶明德是在叶羽开口时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当下已经是万分赞成了他的话。而叶楠也只是一个转念间,便明白过来,只可惜苦了叶豫、叶成、叶敬三兄弟,叶成还好,试懂非懂,叶豫和叶敬却是如坠云里雾里。
“三哥,其实我的意思和段元坤是同一个意思,他拿我们试皇上,看皇上到底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了,而我们也同样拿段元坤试皇上,只不过我们试的不是皇上的糊涂,而是皇上的龙体。”
“龙体?”叶敬看向叶羽。
叶羽点头,“若是皇上真的不行了,段元坤这一试,皇上势必会有所动作,我们便好早做筹谋。可若是皇上身子依然渐朗,你说他会允许有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便窥视他的江山吗?”
“当然不会允许了!”叶敬大声说道。
叶羽笑道:“所以,我说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叶敬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仅是他,便是叶豫和叶成也被叶羽这番话给点拨清醒。
叶明德最后拍板道:“好,就依着羽哥儿的意思办。”
话落,又不忘叮嘱几人,让他们好好约束府中下人,这些日子不要在外惹事生非。几人,自是一一应下。
约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叶明德挥手让自己的三子各自退了下去,去忙他们各自的事。又喊了叶培进来,让他重新沏了茶端了几道点心进来。
叶羽便知道,他这伯父怕是还有话说,虽心下片刻也不想再坐,但还是耐着性子陪了叶明德轻声的说道起来。
“楠哥儿,羽哥儿,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们兄弟俩撑起来了,你大哥他们……”叶明德沉沉叹了口气,眉宇间,是难掩的失意和无奈。
原本还想着儿子资质平平,便好好教导孙子,想起自家那几个资质同样平平的孙子,叶明德脸上的皮能皱成了老松树!
“大伯,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还分彼此。”叶楠温文一笑,端了茶壶替叶明德续了杯茶,轻声说道:“大哥、二哥还有三哥性子谨慎敦厚,您不用替他们担心!”
叶明德摇了摇头,脸上满满的都是无奈至极的苦笑。
说好听点是性谨敦厚,说难听点便是木讷愚钝,可就算是这样,他又能怎么样呢?目光落在如珠玉在侧的叶楠和叶羽身上,叶明德只能欣慰的想着,看在他教导他兄弟二人一场的份上,即便是他不在了,他兄弟二人也必不会亏待了自家三子!
“羽儿,年底你就要成亲了,福顺公主那边有没有派人去递个消息?”叶明德忽然问道。
叶羽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稍倾,就着茶盏抿了抿,摇头道:“没有。”
“还是让人去说一声吧,必竟公主她待你不薄!”
叶羽点了点头,“别人去也不合适,我看,还是找个时间,我亲自去一趟吧。”
叶明德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这事也不急,你还是先注意着恭王爷和段远坤那边的动静吧!”
“伯父放心,我会的。”叶羽说道。
伯侄几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直到外面叶培说起有客来访,叶明德才放了叶楠和叶羽兄弟二人离去。
离了一心楼,叶楠忽的抬头看了眼叶羽,轻声问道:“你这一直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
叶羽一怔,稍倾,翘了唇角说道:“没什么事啊?我这不是担心段远坤那条疯狗吗。”
叶楠笑了笑,淡淡道:“虽然皇上是偏信了他一些,但也不是真就那么难对付,他做都察御使这些年,可是吃得膘肥腰壮的,只要稍微用点手段,九族灭不了,满门还是不在话下的!”
“嗯,可是眼下不是不方便动手嘛!”叶羽说道。
叶楠不由便愣了愣,续而笑着摇了摇头。
等又走了一道,拐过一个月洞门,叶楠忽然问道:“听天麟说,那个罗青果惹上麻烦了?”
这回换叶羽怔了怔。
“你也知道了?”
叶楠失笑摇头:“天麟都快在我耳边把老茧给念出来了,我能不知道吗?说吧,又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被人陷害了。”
叶楠闻言,脚下步子一顿,回头朝叶羽看去,“青州府还有人敢陷害她?”
叶羽笑了笑,“她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夜叉,怎么就没人敢陷害她?”
“不是,她可是十一皇子的人!”
“哎,哥,你这话说得可真难听。”叶羽蹙眉道:“什么叫她是十一皇子的人啊?她明明就只是个生意人!”
“你别给我打岔,你知道我的意思……”
只是没等叶楠再多说,叶羽已经摆手,大步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哥,我有事,我先走了。”
留下叶楠站在原地,摇头道:“你啊你,那丫头跟你什么关系啊,值当你这么护着她。当年,福她也没……”
话没说完,叶楠自己一惊,愣在那半天没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