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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在谈论晋王大婚之事,俞眉远和霍铮成了京中高门贵圈中的热议人物,而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人被提及的次数也丝毫不差,只是两者的差别就在于,前者被提及时叫人艳羡,而后者只有怀疑鄙夷。
“阿月,听娘一句劝,回府吧。”魏母许氏坐在女儿床头苦口婆心地劝道。
魏枕月只靠坐在床头。炭火生得旺,她嫌闷热,被子只盖到膝上,头发垂散遮着腊黄的脸,目光怔怔看着窗外,并不搭理母亲。
小产到如今已有十余日,京中风言风语浪似的扑来,她便有心想堵住他人的嘴,也无计可为。怀孕才足三月,便在她与霍简的床/事之中给掉了,这事就连霍简自己都始料未及。这事太过离奇,五皇子府的后宅人多眼杂,她请医延药保胎闹了一整宿,根本瞒不过众人的眼皮,第二日这消息就传进宫中。张淑妃大怒,不顾她小产伤身召她进宫,斥责她枉顾子嗣,狐惑五皇子,累及他的名声,要她在殿上跪了一天,直到霍简赶到将她带回。
“阿月,不是娘说你,你们两口子虽说都年轻,那些事上精力旺盛,但好歹彼此也都顾忌些,该忍的时候就要忍着,子嗣为大。有了孩子,五皇子又宠你,你还愁在府里没有立足之地?”许氏拉过她的手,仍在说着。
魏枕月揪紧了被子,心里极为厌烦。霍简虽无责怪之意,对她仍温存体贴,然这骂名到底要她承受。外头流言蜚语甚多,无非是指责她为争宠不顾子嗣,惑夫承欢云云,连五皇子这样的人物都被她连累……
她受不了府里诸人的眼神,外加张淑妃隔三差五就遣来老嬷嬷训导,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许氏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急上心来。如今儿女都大了,没有一个肯听她的话。魏眠曦不用说,在这将军府里他一人独大,连她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中,她要闹得狠了,他便直接将她送去寺里静养,折腾几次她便清楚这儿子心如铁石,手段远胜她当年,便不敢再动多余心思。至于魏枕月,好不容易才盼她嫁进高门成为了皇子正妃,岂料这女儿心高气傲,非要一房独宠,半点不肯变通,即便有孕也将五皇子束在床榻,如今闹出这种事来,她的名声大污,已成京中笑话。
“魏枕月!”许氏如此想着,觉得女儿冥顽不灵,便怒起。
“母亲。”魏眠曦从门外进来,打断了许氏。
许氏立刻压下怒气,温声道:“你来看妹妹?”
她怕魏眠曦。
“嗯,我有些话要同阿月说,你先回房休息吧。”魏眠曦盘玩着腕上佛珠,缓步入内,房里浓重的药味让他微微蹙眉。
“你好好劝劝你妹妹。”许氏低叹一声,离开了魏枕月的屋子。
魏眠曦遣退了下人,屋里只剩他兄妹二人。
“阿月,早上我与五皇子说定,明日下了朝他亲自来接你回去。你小性子也闹够了,该回府了。”魏眠曦挑了窗边的太师椅坐下,离魏枕月有些远。
“哥哥都决定了,还来问我作甚?”魏枕月撇开头。
“提醒你明日准备好回府罢了。阿月,以后别这么鲁莽,你累及五皇子名声,差点坏了我的事。”魏眠曦冷道。
“我鲁莽?那还不是拜哥哥所赐。不是哥哥教我用的药吗?”魏枕月反问他。
“我给你药,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用。”魏眠曦褪下了佛珠,在指尖一颗颗拈过。
“那你想怎样?霍简这人城府极深,从来就没相信过我,我要是不用点手段,如何治得住后宅,留得住他。”魏枕月转头,恨恨瞪着魏眠曦。
五皇子府里虽没有别的姬妾,却有很多同僚送来的女人,都没名没分地呆在院里,而霍简面上待她虽好,实则从未信任过她,对她也谈不上多爱,给了她正妃的名份,却架空了她掌管后宅的实权。魏枕月不用点手段,根本无法留他在房中。
好在,魏眠曦给了她一盒秘药。霍简疑心病重,不碰别人屋里的吃食,但凡他去后宅哪个人屋里,是连香都不许人熏的。她只能将药抹在唇上,欢好之时诱他服食。他本是极其自律的人,沾了那药后在床事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止如此,从前他一个月与她好不了几次,渐渐却变得越来越频繁。
从那时起,她便夜夜独宠。
可谁想到有了孩子,他仍不知节制,以至于酿成这出惨剧。
“那他如今……离不开你了?”魏眠曦垂目,试探道。
“这不是离开了十多天。”魏枕月嘲讽笑道。
魏眠曦不语。
看来份量还不够……
他思忖了片刻,从袖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瓷盒,打开后里头是浅粉的膏体。他置于鼻间轻轻一嗅,这东西无香无味,他却露了丝怀念的神色。
可惜,他答应过阿远不能再服食此药。
“拿着吧,以后用这盒。”他将药给了魏枕月。
魏枕月接下,挑眉道:“哥哥,你在利用我?”
“我在帮你。”
魏枕月挑了一小指甲膏体在指腹搓开,那药就化成极淡的颜色,与她从前用的似乎有些差别。她收下药,忽道:“你真的只是想帮五皇子登上帝位,助我成为皇后?还是……”
她顿了顿,沉声:“你别有他想?”
魏眠曦站起,笑得毫无温度:“阿月,我记得当初让你选择过,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如今已不能回头,你乖乖听话,哥哥不会害你。”
……
纳征、发册的宫中行聘之礼结束,亲王妃的冠服与霍铮的聘礼都已送到俞府,十五日后,便是俞眉远与霍铮的大婚之日。
承和十八年春,年关才过一个月,兆京便迎来晋王霍铮与安怡郡主的大婚之日。这场大婚让被边疆战事冰冻了许久的京城有了一次沸腾的机会,除了皇室与京中百官之外兆京也迎来诸多武林人士,盖因霍铮为云谷霍引的身份终于传遍江湖。
昔年曾受他恩惠亦或仰慕霍引其人的江湖好汉纷纷跑来兆京贺婚,霍铮身为皇子,不便出宫,便包下了连同回宾阁在内的三处酒楼,专设了三日的流水席面,请来京的所有武林豪杰吃酒共喜。
一时之间,兆京竟比过年时还要热闹。
二月十六,钦天监监正亲自挑的好日子,晋王霍铮亲迎安怡郡主。
这一日,俞眉远起得很早。
确切些来说,她是被人从床上拖起来的,下床时她眼皮都还粘在一块。前一天夜里她睡得晚,囫囵躺了一会,都没睡沉便已到了时辰。迷迷糊糊之间,青娆带着几个小丫头服侍着她洗漱完毕,她才清醒。
宫里礼节比外头果然要麻烦百倍,俞眉远看着屋外仍旧黑沉的天,木头人似的坐在妆奁前任人摆布。杨如心从半个月就已住进了俞府,受了霍铮嘱托,细细替俞眉远调理身体,此时正拿着独门秘调凝脂膏给她敷脸。
她与俞眉远相识之日虽浅,然一见如故,又经历种种,交情已深,早将她视如亲妹。她虽暗慕霍铮,然而此心早去,如今只一心将他二人视作弟妹至亲,因而这两人的婚事,她自当尽心尽力。
“衣裳冠饰可都备妥?”轻柔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俞眉初婷婷袅袅进来。
她穿了身绣着蜻蜓点荷的袄子,下头是条宝蓝的马面裙,清雅温柔,人瘦了些,却比以前更从容了。
前些日子,俞眉远带着徐苏琰去了趟俞家的家庵,亲自请回了俞眉初,虽说这徐俞二人仍未定下,但俞眉远的大婚,俞眉初是不能错过的。
自幼时她搬进暖意阁起时,两人姐妹之情已有十一年之久,而整个俞家,俞眉远也只承认这一个姐姐。昔年因魏眠曦的缘故,两人都没好结局,这辈子也该彻底改改了。
“回大姑娘,已经备妥了。”青娆正清点着钗饰,见到是她只将腿半曲,快速行了礼。
“阿远,马上要上妆了,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吧,今天你恐怕要累上许久。”俞眉初点点头,从身后丫头的手里取过点心送到她身边。
“嗯,快吃点,还要喝药。”杨如心已将俞眉远脸上的凝脂膏刮下,拿湿布净了面,闻言头也不抬地道。
俞眉远本吃得高兴,听到“药”这字便垮了脸。
今天她大婚,就不能例个外?
“哟,你们怎么还慢吞吞的,天转眼就亮了,这妆还没上呢?”
屋里的人正说着,屋外便又传来爽利的声音。徐家舅母并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一同进了屋子。她今日穿着簇新的袄裙,暗金菊纹的褙子,额前是镶珍珠的抹额,富贵喜庆,像个官家太太。俞眉远一听声音就转头,唤了声:“舅母。”
她没有母亲,见到外祖家的舅母,总有种错觉是见到自己母亲,格外亲厚。
徐家舅母过去就与徐言娘妯娌情深,如今徐言娘已死,徐家兄妹二人就剩下徐苏琰和俞眉远两个后人,她岂有不怜惜的份,再加上俞眉远和霍铮替徐家做了许多事,于情于恩,她都要好好疼这唯一的外甥女。
徐家舅母应了声,转头叮嘱几个妇人行事。都是经过事的妇人,行动起来比几个姑娘可快得多了。
俞眉远就见着镜中的少女一点点的改变,香粉薄施,黛眉细描,额间花钿沾染了□□灵秀,颊间胭脂描抹了霞霓妩媚,是她自己都未曾见过的美丽。昔年少女一朝长成,眼角眉梢似盛放山间的俏桃娇李,轻颦浅笑间已是芳华无双。
长发尽挽,再也不是少女的发髻了,衔珠滴翠的九翚冠遮去她满头青丝,冠顶一对金凤口衔长珠从两垂下,摇晃间发出清脆响动,拥簇着一张明光耀眼的脸庞。正红大衫在俞眉初与青娆的帮助之下仔细地穿到她身上,深青的霞帔垂落,织金的云霞凤纹盘绕而上,大红的百花锏裙如凤尾轻展,随她步伐行出满室潋滟,真可谓“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喜到极致。
……
从宫中到俞府的这段路上,早铺了一路红毯,两侧皆站了宫里的仪仗太监。鼓乐之声远远传来,仪仗在前引路,霍铮乘坐彩车紧随其后,再往后便是空的凤轿。
今日,他便要用这凤轿迎回他的阿远。
彩车缓缓而行,四周鼓乐并百姓哗声如潮浪涌来,却不能打散他的心绪。霍铮从未如此期待过一件事,他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的阿远。
不知今日的阿远,会是怎样动人。
而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妻子。
他终能名正言顺地执她之手,召告所有人,一生唯此一人,可伴他白首终老。
心潮澎湃,久不能息,直至前方鼓乐稍顿,彩车停下,俞府近在眼前,他忽然间平静下来。
马上,他就能见到他的妻子了。
……
“赵氏,外头好吵啊,是俞眉远要出嫁了?”孙嘉惠扶着二姨娘的手行至浣花苑门口。
二姨娘撇撇嘴,道:“是,她今儿要嫁给晋王殿下为正妃。”
“正妃?”孙嘉惠呢喃了一句,浑浊的目光望向前方,她努力尝试着看清这园中热闹景致。
可终究,只剩一片灰蒙蒙的雾光。
“是啊,正!妃!比她母亲当初可风光多了,啧啧,那嫁妆多……,老爷给的,徐家赠的,还是宫里赐下的,真真叫十里红妆。”二姨娘生怕她不清楚,解释得仔仔细细。
今日郡主出嫁,宫中来人,她这妾室没资格往前凑,只能在这里陪孙嘉惠。
孙嘉惠也不能出去,俞宗翰交代下来,她眼神不好,怕冲撞了贵人,其实就是不想她出现在人前吧。
二姨娘看看孙嘉惠,嘴里虽然讽刺着,心里却有些可怜她。
争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不是和她这做妾的一般田地。
在这后宅里,谁都争不过死去的那人。
二姨娘算是看透了。
……
庆安堂里,门窗都覆着深色的纱缦,屋里一片昏暗。
“老太太,怎么了?您嫌吵?”
一个三十来岁的妈妈坐在杜老太太床畔,瞧着老太太眼珠一直往外头瞄着,便问她。
杜老太太歪斜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
“您就忍耐忍耐,今日呢……是安怡郡主出嫁,外头可热闹了,那嫁妆只怕得有一百二十百抬……嫁的是晋王殿下,这婚事把整个兆京城都轰动了。”
“啊……啊……”杜老太太嘶哑叫了几声,瞪大了眼,手锤着床板,想要挣扎起来。
照顾她的妈妈视若无睹,只从桌边端来了药,舀了一勺喂她。
她咬紧牙关,药汁从嘴角溢下。
“您想死吧?唉,我也想您死,您死了我这差使才能交,可老爷吩咐了,不管怎样都要您活下去,所以您少得忍耐着些……”
那妈妈劝着,手一用力,汤匙撬开她的牙关,将药强灌了进去。
光线昏昏,满屋垂暮,了无生气。
……
大红的盖头自面前披覆而下,俞眉远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红。
杨如心与俞眉初扶着她往外头行去,才到院子里就停了脚步,俞章敏带着邵娴来送嫁。
“相公,你不是有话想对妹妹说,如果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邵娴按按俞章敏的手,鼓励道。
俞章敏是有些恨俞眉远的,撇开从前庆安堂上的一场变故不说,她诈死离京,引得他大恸一场,忽又活着出现,叫他觉得自己的伤心都是多余。他气了一个月,可如今她即将出嫁,他那气又都消弥。
“阿远,从前我说要给你们撑腰,做你们娘家的大舅子,今日……仍是这句话。”
俞眉远听到俞章敏的声音传来,温柔坚定,与那年在东平时和她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多谢哥哥,阿远铭记于心。俞家日后可全托付哥哥手中,望哥哥多加保重,阿远……拜别哥哥。”
她说着缓缓曲膝,眼眶忽然酸涩。
虽说不喜俞府,到底两辈子加起来,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
所有悲喜,都源于此地。
俞章敏却不敢受她此礼,侧身让到一边,道了句:“快走吧,吉时将至,晋王殿下马上就到。”
俞眉远便再度迈步朝外行去。
她的天地,只余满眼红色。
走了一大段路,她方到瑞芳堂上。俞宗翰早就坐在堂间,俞眉远被人扶着过来向他行拜礼,早有人铺好蒲团在地上。
俞眉远缓缓跪下,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跪俞宗翰。
他是她的生父,这一点无论前世今生都无法改变。
“阿远,你终于可以真正离开俞家了,为父……恭喜你。若你母亲在天有灵,见到今日这幕,只怕也会喜极而泣。”俞宗翰缓缓开口,声音虽平静,听来却悲凉。他身边最后一个与言娘有关的人,都要彻底离去了。
俞眉远低头,只能看到眼前一双墨青的朝靴,却看不见俞宗翰的脸。
“今后,别再任性给晋王添乱。你的毒,殿下与我自会想办法,你且安心做你的王妃。嫁人生子,一生平安。起来吧。”他说着俯身,亲手扶起俞眉远。
十一年前,她初回府中,不过几案那么高,一转眼,竟要嫁为人妇。
他这个父亲却从没尽过半点心,委实失职,难怪她从不肯唤他一声“爹”。
“多谢父亲教诲,阿远拜别父亲。父亲……你保重。”
这么多年,千般怨万般恨,为自己为母亲,到最后,不过化作一声“保重”,昔日种种已无可追究。
“走吧。”
她没有母亲,俞宗翰亲自送她出门。
……
一行数人行至东园外院的正厅,礼官、主婚者与霍铮早已在此等候。
女执事上前,引俞眉远于厅后等待。
内官引出霍铮至香案之前,礼官唱起,主婚者行过八拜之礼,内官方引霍铮出了正厅,凤轿早已候在厅外,女执事此时方将俞眉远请出,导着她走向霍铮。
阳光自屋外探入,照着霞帔加身的她,一步一步向他行去。
步履缓缓稳稳,没有半点迟疑。
红色盖头四周垂坠的珠玉摇晃出清脆响声,撞在霍铮心口,叫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俞眉远行到凤轿之前便停了步,耳边有声温润悦耳的叫唤传来。
“阿远,终于等到你了。”
只这一声,将她心头所有不安酸涩都通通吹散。
轿帘被他掀开,霍铮看着她弯腰进了凤轿。
路过他时,她轻轻道了句:“嗯,终于等到了。”
今生,再无遗憾。
……
宫中诸礼繁多,俞眉远被女执者引导着,只知自己不停的拜、起、拜、起,她晕头转向,也不知自己在拜的是哪路神仙,哪方神明。
她只知自己已到了宫中,进到昭煜殿里。霍铮就在自己边,心中很是好奇,今天的霍铮会是何等模样,但她却看不着他。
盖头未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响动终于渐歇,她眼前的红色已显得不那么明亮,外头的光线有些暗。
有人扶着她坐下,礼官又在屋里赞了几句便领着宫人退出门去。
一声轻响,门被人掩上。
不知怎地,俞眉远本昏昏欲睡,听到那声关门声心一跳,人就醒了。
屋里静去,她被闹腾了一天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可……这里只剩下她与霍铮了?
俞眉远莫名有些紧张,脑中闪过宫中训导嬷嬷给她看的图册……
身体瞬间滚烫。
她想得太远。
“阿远……”温润的唤声再度响起。
匀长白皙的手出现在盖头之下,她的心悬紧。
那手温柔轻缓地将盖头掀起,红影过眼,她眼前景致慢慢清晰,目光不期然之间与他撞上,两人都是一愣。霍铮掀盖头的手僵在了半空,目光凝在她脸上,满眼惊艳。
她的美,似闯进他眼中的一道春光,从未有过。
俞眉远呼吸几乎停顿,在他的目光之下情不自禁低了头。
今日的霍铮,英气逼人,叫人望之生迷。他一身大红常服,长发尽束冠内,露出张神采奕奕的脸庞,眉目鼻唇都带着无双风姿。
这是昭煜宫的正殿,殿上设了王座与妃座,她如今所坐之位便是妃座,王座就在她旁边,两座之间设了馔案,案上摆满酒馔菜肴等十数样。
天,早已暗了。
殿上红烛微动,染出一片暧色。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阿远,与我饮了这杯酒,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合/体同尊卑。”
霍铮一把掀了盖头,亲自斟满了酒。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