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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巴巴地笑道:“父亲,您怎么从庙里回来了?”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贾敬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着,不是你叫人去请的我吗?不想我家来?”
饶是心中满心期盼老爹回去,贾珍也不能说出口啊,他尴尬道:“哪能啊?儿子还想求您在家里多住两天呢!”
贾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也罢,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我便不回去了,回府里住着。”
“啊——”贾珍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感情自己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自个儿掉下去了。
见贾敬板着一张脸说道:不孝子,不欢迎老父回家云云,吵着要回观里。贾珍那是满心惶恐,千跪万劝,总算是劝下了贾敬,不过由此,贾敬便也回到了宁国府居住。
因为他已经不是袭爵之人,倒不好住回贾珍夫妇现在住着的正院。好在他还算好打发,自己拣了宁国府后院的一处极僻静、清幽的小院子住了进去。有了这么一座镇山太岁在府里,贾珍纵然是有千般花花心思也不敢乱抖。他的那些好朋友们也不敢再来宁府了。
便是出门,身边都跟着贾敬派在他身边名为“保护”的小厮,往日的逍遥日子那是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这是后话。
当是时,贾敬看着自己下首唯唯诺诺的偏生在外边又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的儿子,想到自个儿先前见过的攸弟的儿子瑾哥儿,同样是独子,怎么两个人相差这么多?难道真的是自己不擅长管教子女?心中气苦。
对贾珍是越发看不上眼,疾风暴雨骂了他一通,这才算是心情舒畅了许多,这时候方才冷冷说道:“今儿个是我寿辰,我便不为难你了。明个儿咱们爷俩个好好合计合计这几年你干的什么腌臜事!”
饶是没什么本事,贾珍顿时也心知肚明老爹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了。想到自己日后便要在贾敬的眼皮子底下过活,贾珍心里那是满心害怕和不满。
不由地想到了独子贾蓉,正是自己吩咐去观里接贾敬的,怎么不在?都是这个没眼力劲的小鬼没做好,不然老爹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归家?
想到这里,脑子里怒气满满,迁怒了他,说道:“蓉哥儿怎么不在?我可是叮嘱过了他,好生伺候您,怎么不见?逆子,我定要好好罚他!”
贾敬看着他的样子便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别找了,蓉哥儿很不错,我叫他去家塾里进学去了,每隔一个月归家一次,没我的允许,决不能让他从书院里出来。”看着似乎是个严苛的规定,但是在贾敬看来,自己的儿子贾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自己在的时候可以牢牢管住他,若是自己去了,就贾珍那副德行,没几年就能把家业败光了。
因此,培养宁国府的继承人,那是迫在眉睫。可惜宁国府子嗣不旺,三代单传,贾珍看着是不行的,目前唯一合适的便是贾蓉。虽说他这些年跟着贾珍,那是好的没学坏的都学来了,但是好在他年纪不大,心地还算是不坏,现在好生教导,也还勉强来得及。
这般想着,贾敬自然打起了他的主意,左右现在为了方便那些家远在京郊的学童,贾家家塾早就专门备了一个院子供这群人留宿,只是为了避免担上责任,管的极严厉,等闲是不准出门的。
贾敬便打算将贾蓉放在这里,好生磨个几年,多读些圣贤书,也不求能够满腹经纶,今科取士,只要能够多学些道理,能够在将来撑起宁国府便是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便是,贾蓉现在的妻子秦氏身世不同于寻常,宁国府的命运,可是有一大半握在她的手里。若是贾蓉学好了,明白事理,秦氏自然也会一心一意为宁国府考虑。
综上原因,贾敬方才决定将贾蓉送出去念书,并下了命令,除了自己和孙媳妇秦氏,谁都不准去探望。
见父亲这般说,贾珍讷讷道:“这孩子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您何必这么费心?”
贾敬不满道:“到底是我孙子,难不成放在你身边,能学着什么好了?”
贾珍遂不说话了,他虽然不在意自己做个老纨绔,平日里也对此颇为沾沾自喜,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有福气的象征,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转眼便逝,何不趁机多享受享受,也不枉在这世间来了一遭。
但是便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贾蓉跟在自己身边,还真就只能学些吃喝嫖赌的东西。
贾敬见他不说话了,也不理睬他。转头对旁边的人说道:“老庞,这几个人押到柴房里去。明日再理会他们。”说着,不顾这些人苦苦哭诉的眼神,点了点他们几个人,俱是贾珍的亲随管事,在他面前极有体面的。
那名叫做老庞的家伙是个四十多岁的黑髯大汉,点头应了一声,便拽着几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离去了。
贾珍这时候方才注意到了这几个人,急切问道:“父亲,张管事他们到底怎么了?”
贾敬闻言,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冒了出来,怒道:“不辩忠奸的蠢物,被他们糊弄了也不知道。罢了,明日再和你分说。你先下去准备晚上的宴席吧!”
贾珍心里有些猜测,能叫他老爹这么生气,想来不是一笔小数目,呼出一口气,叹气想到:还是好好表现一番吧!
果不其然,晚上的宴席因为有贾敬在场,作为贾家前任族长,贾家人自然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各家都来了人。荣国府最为给面子,全家人都过来撑场子,见到贾攸给自己递了个眼神,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贾敬也不免一乐,知道必然是贾攸撺掇的,不然怎么会来了一大家子人。
心里也有些感激,他知道自己离了宁国府多年,乍然回来,许多下人们都不认识自己,而贾攸此举,却是在众人面前显示了自己的底蕴。
来的宾客除了贾家族人外,不过是贾家的几家世交,毕竟上边还有一个刚刚死了儿子的圣人呢!别被记在眼里就好,因此也没有请什么歌舞妓来热场,只是点了几处正剧来求个热闹。
好在来的都是些认识,互相间说说笑笑,也算是打发时间了,因此全场的气氛并不尴尬。
只是大家有些好奇,怎么今天里出来招待客人的管事都是些自己不大眼熟的,贾家原先的管事哪里去了?
殊不知,在贾家的柴房里,几个看着便肥头大耳的管事正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来着。
贾珍虽然今日受了极大的打击,但是人头总是熟的,长袖舞歌地还算不错,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感觉着实不错,叫他险些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贾家热热闹闹却不铺张地摆完了贾敬的寿宴。
贾珍却是同死了亲妈一般。
翌日,贾珍在贾敬的带领下进了书房,里边已经有几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坐着,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几本厚厚的册子。见到两人进来,这几位男子忙起身对两人问了个好。
贾敬点了点头,他们便坐下继续忙活着。
贾珍有些不敢相信,说道:“他们是在——”
“查账!”贾敬斩钉截铁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见贾珍仍然有些不信,贾敬叫人拿来了库房的册子,说道:“你看看咱们府里的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贾珍出手阔绰,对于这账本还真没什么了解,反正家里有钱。但是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正好是三天前登的,上面写着,账上还有银钱六千五百两,不由怔住了,饶是他只晓得花钱,也知道不对劲。
贾敬恨铁不成钢,说道:“我走的时候,公账上面至少还有存着二十万两,不过十年光景,你就把家败成这样!有点出息没有?”
贾珍自知是自己的错,遂不言语,贾敬却不放过他,说道:“蠢货,你以为自己每日里金山银山地用啊!更何况,咱们家的产业,一年的出息至少有好几万,钱都哪里去了?”
“啊!”贾珍这才反映过,他也不笨,自然明白贾敬刚刚话里的意思,“父亲,您的意思是?”
“就你那几个管事,也就你个傻小子被吹地迷迷瞪瞪的,竟然半点不怀疑他们。我敢保证,绝对有他们的一份。”贾敬毫不客气地说道。
正在这时候,一名穿着青色外袍的男子向两人拱了拱手,说道:“贾老爷,我这里算出来了一部分。”
贾珍上前拿来一看,只是结论,不过寥寥几句,却叫他怒火中烧,上边总结道:光是张管事一个人便从他这里捞了五万两白银。
感情自己这偌大的府邸,产业的出息都是为他们准备的。贾敬不理会垂头丧气的贾珍,细细看来几眼,说道:“没错,不过是那几个路数。”
见贾珍好奇,也知道他此前吃了大亏,遂难得解释说道:“大家里的奴才们贪污,不外乎几个手段,瞒报物价、私窃主家财务……咱们宁国府这几个,对几位先生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说完还朝几位盘账的师傅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