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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连环
顾钧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正式的朝服,看样子应该是直接从内阁议政后便赶了过来。
今日可没人敢在顾钧面前骚姿弄首,博取关注,若是一不小心把自己卷到这混乱的案子中去,岂不是彻底完了!
顾钧迈着长腿经过苏盼琴的时候,在她那跪在地上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躯上扫了一眼,却没有说话,直直地走上了主座。
王皇后三两句便将之前的来龙去脉给顾钧讲清楚了,顾钧点了点头,对王皇后说道:“皇后你接着审就是了,朕就在一旁听着。”
“是,陛下。”王皇后应道。
“苏才人,你说刚刚自己是冤枉的,认为这封悔过信有问题,那你便说说有什么问题?”王皇后开口问道。
“嫔妾对这封悔过信有两处疑惑:其一,为何此信前后两段行文风格差异较大,前面十分感性,而且用词较为简单,后半段却更加理性,措辞复杂。就算白蔕能文采飞扬,能段文识字,可若是一人在痛彻心扉写忏悔书时,情绪应该是原来越饱满激荡的,而不会愈发的冷静。其二,信的最后突兀出现要提防嫔妾,却没有详细说嫔妾是如何将毒物给她的,以及嫔妾要害梁昭仪的原因。”
苏盼琴感觉梁寄秋此时眼眶微红的看着自己,眼中似有光华流动,苏盼琴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赵兹,将那封信给朕呈上来。”顾钧忽然开口道。
顾钧拿着信仔细翻看了两下,便随手放在了一边,并没有说话。
王皇后看了顾钧一眼,对赵兹道:“除了这封信,你可还查到了是么?”
赵兹从盘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回答道:“奴才在章婕妤的紫兰殿院子里找到的这个白瓷瓶与从白蔕屋中找到的一模一样。”
赵兹说完,便又拿出另一个瓷瓶,“就是这个。”
章婕妤听到居然是从自己宫殿里找出来的,满眼的不可置信。
当即就跪在了苏盼琴的身旁还要靠前一点的位置上,急切地喊道:“皇上、皇后娘娘,嫔妾没有,那不是嫔妾做的。嫔妾根本不知道那瓷瓶里装的什么药……”
章婕妤最后那个“药”字说的很轻,不知道别人听见没有,反正苏盼琴是听清楚了。
苏盼琴转过头,质问章婕妤:“婕妤娘娘,请问何人说过那白瓷瓶中装的是药呢,赵公公刚刚可没有说过呢!”
苏盼琴问完这句,便微微垂下了眼睛,没有理会章婕妤那狠利的眼神。
***********两日前*************
当时,苏盼琴带着青柳刚刚从立政殿请安回来,一进门,便见禄升面色有些难看的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苏盼琴柔声道,那声尖叫过后,估计他也是一夜没睡。
其实,当时兰芝的尖叫太过惨厉,若不是顾钧昨夜在自己身边陪着,估计她也定然是睡不好的。
“不是。”
禄升低头说道:“小主,有件事情,奴才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又觉得必须要告诉小主。”
苏盼琴看禄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微笑道:“那进来说吧,站在外面也太热了些。”
“小主,你也知道,奴才在被调取蓬莱阁之前,一直是在万春殿当差的。”
苏盼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示意禄升继续说下去。
“当时和奴才一起在万春殿当差的还有另一名小太监,他叫顺兴。有天夜里,顺兴回来告诉奴才,说他打算在太医署领些跌打的药,却看见章婕妤身边的画意去了太医署白蔕养伤的屋子。”
“因为奴才与顺兴同长乐殿的白蔕是同乡,听说她害病了以后,都去太医署探望过白蔕,是不会看错的。”
画意?
苏盼琴在脑子中过了一遍,似乎对这个叫画意的姑娘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只记得是个机灵的宫女一直跟在章婕妤身边就是了。
“这画意那不成之前和白蔕相熟,但是就算是探病,也用不着大晚上的去吧?”青柳听禄升说了一半,便插嘴道。
“青柳姐姐说的没错,奴才当时也是也觉得有些奇怪,过了两天便寻了个空,又和顺兴一起去太医署看了白蔕一次。但这次,白蔕就不给奴才两个开门了,隔着门喊道让我们不要再来了,赶快回去。”
听到这里,苏盼琴沉吟片刻,开口问道:“那你今日为何想起同我说这白蔕了?”
白蔕这个名字,苏盼琴已经几个月没有听到过了,今天忽然听禄升提起,也觉得奇怪。
“因为昨夜尖叫声后,安总管让奴才同来喜一起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兰芝说那井底有张人脸,奴才就同来喜跟在延英殿吴钩的后面,打着胆子也瞧了一眼,发现那井底之人似乎就是白蔕。”
“你可看清楚了,只是瞧了一眼,你便确定那是白蔕吗?”苏盼琴疑惑道。
“回小主的话,其实若是看那张不可分辨的脸,奴才是觉得认不出来,但是她左手腕间带的那个银镯子是奴才与顺兴一起在她今年生辰时送的。绝对不会有错的!”禄升肯定道。
那就是说,死的人是那白蔕喽!
苏盼琴总觉得有些思绪在脑中冒出,但却有些理不清,她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
这时,青杨也面带阴沉的从外面走进来,苏盼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青杨沉声道:“小主,奴婢刚刚在茶水间装茶渣的竹篓里发现了一青一白两个瓷瓶。这种物件,咱们常宁殿是从来都没有的!”
苏盼琴从青杨手上接过瓷瓶,刚想打开塞子闻一闻,青杨忽然伸手拦了一下。
“小主,这瓷瓶奴婢打卡闻过,里面装的似乎是药丸和药膏。”青柳解释道:“小主您现在怀着身孕,这些还是少接触的好。”
药丸?药膏?
“你说什么药膏?”苏盼琴心中虽有隐隐的不安,但还是尽量平声静气地开口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要不奴婢去太医院找太医问一下?”青杨道。
“先不用,青杨,你去把紫荆叫来,我有话问她。”
紫荆倒出那瓶中的药膏闻了闻,眉头微皱,“回小主的话,这药膏似是传治痈疽恶疮死肌之症,应该含有蜈蚣、蝉蜕,还有,还有斑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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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苏盼琴对章婕妤脱口而出的“药”字的质问,顾钧便派人去太医署宣太医来。而这次来的正是苏盼琴从承香殿遇到的太医张岸。
张岸仔细对比过赵兹盘中的几个瓷瓶,开口说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这白瓷瓶中的药膏含有穿山甲、蜈蚣、蝉蜕、僵蚕、全蝎、斑蝥、明雄黄、麝香、冰片还有五倍子,研成细末,曝干,再混以*、没药调和,可发背痈疽一切无名大毒,以及疮疖等病症。”
“斑蝥?这不是当日白蔕毁容的毒物吗?”梁寄秋听完便开口问道。
“斑蝥为鞘翅苦苣斑蝥的虫体。味辛,性寒,含有剧毒。食用能引起皮肤发赤,继则起水泡,对皮肤有强烈的刺激作用。若是直接接触,对肌肤有很强的腐蚀作用。”
“但医书中曾经有文献记载‘斑蝥,破血消癓,功毒蚀疮,引赤发泡。用于癓瘕肿块,积年顽癣,瘰疬,赘疣,痈疽不溃,恶疮死肌。’‘主寒热鬼疰,蛊毒,鼠疮疽,蚀死肌,破石癃。’这斑蝥虽含有剧毒,但外用有攻毒蚀疮之效,内服有破症散结之功,可用治疝瘕,解疔毒、猘犬毒、沙虱毒、蛊毒、轻粉毒等症瘕积聚之症。瓶中之药,遍用剧毒之物,不可谓不大胆。稍有差池,便能毁人性命。微臣翻过当日宫女白蔕的脉案以及太医令所开之药方,并没想过此以毒攻毒的神方。”
张岸语调虽有些清冷,但说起这绝妙药方之时却是神采飞扬。
“既然白蔕得到此等良药,为何其面部之伤不见好,还在信中写到面生腐肉、溃烂尤甚?”梁寄秋默然片刻,疑声问道。
“当日微臣祖父同尚食局的段司膳、江司药都曾表示,若是单纯的斑蝥之症,所发毒泡只有透明液体包含其中,而当时宫女白蔕面部严重部分的疱疹有些已经破裂流散脓血,并长久不见结痂,可见她还中了另一种斑蝥相克之毒。”
“那究竟是和物与斑蝥相克?”
“这,微臣不知。”张岸寒潭般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些许尴尬。
“那是白面曲与无灰酒。”殿外忽然又一柔和动听的女声传来。
苏盼琴看见,跪在自己身旁的章婕妤转头看见从门外进来的是梁昭容,不,是梁采女的时候,一双美目仿佛可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