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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关于林子铭和靳月婉的事,还要从他们的大婚说起。
林家在汴京城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书香门第,林家诸公皆被视为南朝文坛巨子,林子铭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功名在身,虽然他后来从了武职,但也不能掩盖他原本的才华横溢。
想与林家攀亲的高门大户不计其数,以前他们都盯着林素,但自从琼芳郡主去世之后,京里就没人再敢跟林素提婚姻大事,后来当林子铭这个适婚男子出现的时候,就又有好多高门大户想跟林家攀亲。
林子铭虽然及不上林素誉满天下,但像他这样文武双全,又品貌上乘,家世高洁的男子,在汴京城众多名门闺秀看来,也是难得一遇的好男儿。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满京城的名门贵女,林子铭愣是一个没瞧上,那一年,林子铭力排众议,无视门第之见,欲求娶酒家女。
此消息一经传出,便在京里传得沸沸扬扬,众人无不嗟叹唏嘘,暗道可惜。
靳月婉重生之时,正值大婚前的第三日,彼时她的人生已经与前世大相径庭。
于重生后的靳月婉而言,林子铭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可偏偏她还拥有这一世的记忆,她记得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记得初遇时,他玩世不恭的模样,也记得后来他的霸道专横,亦不曾忘记他的细致温柔,还有他们之间许下的山盟海誓。
只是这些记忆,却让她内心更加酸楚。
林子铭他爱的,是十六岁天真烂漫,纯净美好的月儿,不是她——三十几许,走过沧桑受尽流离的月娘。
她望着林家送去的凤冠霞帔,心中荡不起一点波澜,这不是属于她的幸福,亦不是她想要的幸福。
然而又当她看到,尚在人世的爹娘,他们面上流露出的幸福笑容时,“退婚”二字,她便再也说不出口。
于是就在众人的欢笑声和祝福声中,靳月婉终究还是嫁了。
可是当她穿着大红嫁衣,步入喜堂的时候,她心中又陡然升起一万个不甘心——李不凡他就坐在喜宴宾客间,可他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同拜天地。
李不凡重生了,却抛弃了她。
她曾默默无闻地跟随他十一年,她求他来世不要忘了她,她说过黄泉路上会等他。
然而,这就是,他给她的幸福——亲眼看着她,嫁作他人妇。
一腔恨意无处安放,那一拜“夫妻对拜”她拜不下去,于是她赫然掀开了盖头,她以死相逼,她想逃离——这不属于她的婚礼。
可林子铭不放她走,趁她不备之时点昏了她,典礼没了她依然继续,自此以后,她便只能是林子铭的妻。
其实靳月婉并不怨恨林子铭,但是她也无法再爱他。
于是林子铭的温柔,冷淡,咆哮,哀求,她全都沉默以对。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她折磨的究竟是自己,还是林子铭。
直到左妃离世,李不凡丧妻。
左妃封棺下葬的那天,靳月婉随林子铭一同前去悼念,为她送行。
那时距离左妃离世已经过去半月,也是靳月婉重生后,第一次与李不凡正面相见,她以为自己会恨,会痛,会放不下。
可当她真的见到——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浑身没有一丝生气的李不凡时,她发现,她心里只剩下了悲悯。
原来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只看得见家国天下,原来他也懂儿女情长,原来他也会爱。
只不过,他爱的不是她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靳月婉突然觉得很可笑——
为什么月儿可以不必付出,便能拥有一份令人艳羡的爱情,可月娘痴守一生,甚至为情殉身,最后却只能落得个如斯下场呢?
她想不明白。
于是,在她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之后,她问林子铭——你爱的,究竟是谁?
可惜林子铭也没有答案。
他怔愣地望着靳月婉,不发一言,眼底尽是不可思议,伤心欲绝,还有愤怒和怨恨。
靳月婉朝他无声地笑了——你看,你的月儿没有了。
林子铭跌跌撞撞地走了,临走前他只说了一句话——等你认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我再告诉你答案。
可惜,这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她是谁,他又爱谁。
后来突然有一天,靳月婉消失了,消失地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林子铭发疯一样的去找,靳家他找了,京城他找了,陵城他也找了,可惜,靳月婉终究比他多活一世,她走过的地方太多,林子铭终是无法找到。
再后来林子铭也离京了,自此以后,他与靳月婉便成了天涯陌路。
林家这些年并未放弃寻找,偶尔也会得到一丝丝消息。
有人说曾在庵里见过她,有人说曾在客轮上见过她,也有人说曾在市集上见过她。
还有人说,她投江了,跳崖了……
千水舵掌管着上百条河道,消息渠道也多如牛毛,可林子铭还是找不到她。
“我在江上寻了两年,她一定知道我在寻她,不过是不愿见我罢了。”
一句话像是抽空了林子铭所有力气,身形有些疲惫地倚靠在了**柱上,他微垂了视线,看向**上被裹成粽子的李不凡,面带惑色地问道:“你说,如果当年我回答了她,她还会走吗?”
其实靳月婉早就对林子铭动了情,她问出那个问题,也不过是想为月娘寻一个身份罢了。
若是当时的林子铭能容许月娘的存在,也许就不会有这些后来。
李不凡回答不了他,只缓缓闭目,不再言语。
林子铭静默了片刻,见他已有入眠之势,便不再打搅,径自迈步离开,只是行至门前的时候他又顿住,不曾回头地说道:“李不凡,我虽然恨你,但是……”
“也感激你,送她到我身边。”
“其实大婚那天,她揭下喜帕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
那时的靳月婉一身冷漠疏离,满眼的恨意不甘,拿金簪抵着脖颈,她说——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黄泉路上会等他,虽然,他失约了。
那时李不凡不受控制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靳月婉。
其实那个时候,林子铭就已经明白了。
只是有些事情不能撕开来看,他懂,也要装作不懂。
林子铭一直都知道他娶的谁,只是她自己,认不清自己罢了。
言罢,林子铭再不停留地离开,房门被开启又关上,一如他来时的模样。
只不同的是,道尽一切之后的林子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林素最近很忙。
在京里的时候,他身为宰相,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得,周旋在南帝和一众主和派朝臣之间。
为了李不凡的粮草,为了林子铭的水路通牒,为了掩藏陈家的军火,他都快操碎了心。
这次离京至焱,本该只是运送个粮草,传递个圣旨来的,却没想到……
与焱军的这一战,李不凡一共出兵两万,分成四波依次轮换着闯入焱营,时间一到便撤离,换下一波,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自己杀乱了。
可饶是如此,李不凡依然折损了八千兵力,伤兵更是过万,这一战堪称惨烈。
至于焱军的五万驻军,被歼灭三万,投降两万,将领全部斩杀,只留了拓跋元羽的命。
李不凡这一倒下,剩下的烂摊子就轮到林素收拾了。
他的军队本就是瞒着朝廷建下的,这次回京不能带着这些兵马,于是林素便给驻守在边境的苏南安和苏北辰下了令,此次入京带苏氏兄弟一道归京,将军功都记在地方州军身上。
而他的这支神军,便由方仲恺率领暂且驻守在大偃,战事之后大偃城门已重新开放,归城的百姓降兵他们一律放行。
至于焱王宫里所搜刮到的财银,林素与李不凡商议后,决定取三成运送回京,另外七成转由千水舵暗中运送到西平。
一切事毕,已经是十日之后,这期间林素忙得团团转,还总要担心李不凡会朝拓跋元羽下黑手。
林素糟心不已,万分怀念在京里当陀螺的日子。
于是当李不凡能拄着拐下地走动的时候,林素当即便决定,立马拔营动身,赶紧归京。
不过李不凡还没忘了一件事——拓跋无极的墓,他还没去挖呢。
他也想去看看,司雨说的那个,在后世家喻户晓的无极陵,究竟长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于是行动不便的李不凡拄着拐,拉上了水匪头头林子铭,来到了林素的房门前,想要借用一些他从京里带来的火药。
林素好多天没合眼了,累得不行不行啊,好不容易沾着**了……
结果天都还没亮啊……
“你去叫门。”
天空还是灰蓝的,李不凡一身黑衣,拄着拐站在台阶下,朝林子铭使了个眼色。
后者略微有些犹豫,踌躇道:“现在会不会太早了?小叔估计还没醒呢。”
李不凡极是认同地点了点头,道:“就是因为他还没醒,我们才能借到火药。”
林素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就能长了翅膀飞回汴京,若是给他清醒着,说他们想借点火药去盗墓,林素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林子铭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走上前去,手指都已经抬起来,却又顿住扭过脸朝李不凡道:“那一会儿你来说?”
他怕他小叔的起**气犯了,再直接奔出来先把他揍一顿,那就太不值当了。
于是林子铭心头默默地决定,敲完门,他就撤。
却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林素的怒吼咆哮的声音——
“咔——啊——咔——啊!”
在这静谧的清晨……
让人听了顿时一个激灵,不由得神清气爽。
门外的两人俱是一愣,对视一眼后,林子铭飞起一脚踹开房门……
李不凡拄着拐三两下蹦上去……
只见那仍有些昏暗的卧室里,林素四肢着地,仰坐在地上,目光愤怒地瞪着房顶……
而**上,听到动静的司雨正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她披散着长发,仅着一条白色的吊带睡裙,睡眼朦胧地看向地面,“林素?”
她眨眼,又看向门外——登时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