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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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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女人心到底是什么做?为什么会这么狠?

    “你果然要追求幸福了,那我呢?你再也不管了?”他站起来,满脸萧索,“你一点都不留恋从前吗?真从来没有爱过我吗?我知道这次犯了大错,触犯了你底线,可是我会量弥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后一次机会……我保证……”

    “你不用保证。”她把茶几上杯子都收起来,很明显下逐客令了,“我想离婚,并不单是为了司马及人。我已经忍耐了很久,从婚后两个月到现,你无时无刻不折磨我。我同你说过很多次,我和寅初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便我曾经对他心生好感,那也是年少时荒唐。他是我姐夫,不管是人伦还是情理,注定不会有结果,可是你一再苦苦相逼……这样是损耗之前情分,让我们之间隔阂越来越大。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没有看到。”她略哽咽了下,“我只看到你不信任和背叛,教堂里誓言你做不到,做不到便罢了,我也不想奢求什么,只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今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也反省,确有很多地方不如人意。那么真要签字么?现能为她做似乎只剩这个了,爱她,让她自由,可是他怎么办得到?他像站西北风里,从里到外都是冷,冷透了心肠。他说:“你喜欢这里生活,我不强求你立刻回陏园。离婚事你再好好想想,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挽回。”

    她端着杯子要往厨房去,他一着急伸手拉她,杯子里水泼了满身也顾不上。她就面前,但是这种冷淡态度让他痛心。他不能忍受距离,他想抱她,天真以为抱一下她就会软化,她也会舍不得他。他把她压胸口,低头吻她发,喃喃着:“我不想离婚,不想分开……”

    南钦到底还是哭了,实是忍不住。她想拿出强硬姿态来,可是经不住他这样夹缠。婚是一定要离,短暂他怀里停留,她也眷恋,不想松开他。可惜终非良人,他们两个人一起就是一出冗长悲剧。她还是咬紧牙关推开了他,“我自小父亲庇佑下长大,后来父亲亡故,我转而投奔姐姐,南葭对我不闻不问,幸亏还有姐夫待我好。后来我被南葭送出国,又遇见了你,我做你囡囡,和你结婚,受你照顾……我人生一团糟,仿佛没有依靠就活不下去。我不喜欢这样自己,很无用,像个废物。所以现下定决心,要靠自己能力养活我自己。你一定不肯签字,我也没有办法,那就这么僵持着,顶多限制了婚姻状况,让你没法光明正大娶太太,我没法昂首挺胸嫁进别家。我是无所谓,只怕你要后悔。”

    “你无所谓?因为可以做别人外室么?”他白着脸苦笑,“这是对我报复?”

    她摇摇头,“我不想报复任何人,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正常人生活。”

    他很想质问她,她之所以这么果决,是不是因为白寅初背后撑腰?他做了好几次准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敢,怕触了逆鳞,逼她破罐子破摔。她不够爱他,至少爱得不及他多。他可以被她打倒再爬起来,她不行。她会跑,会躲避,会永远让他失去她。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没有找到她,他觉得只要有下落,就一定有办法把她带回去。现她就他面前,他依然束手无策,这种绝望胜未见时。

    她绕过他去了隔壁,隔着一堵墙说:“我过会儿要出门,就不虚留你了。空军署近有很多事要处理吧?你忙你,别我这里耽搁时间。”

    他双手捧住脸,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顽强地昂起头,即便眼泪要流出来,也可以让它流进心里去。他勉力打扫了下喉咙,“那我晚上再过来。”

    南钦站水斗前,两眼定定看着杯子里漂浮茶叶。他话叫她心里颤抖,不是害怕,是难过。她默默地哭,眼泪打桌面上,他听不见。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再回头,他过不了多久又会故态复萌。还有寘台人,闹得这么大,她还能奢望融入他们么?回不去了,她紧紧握住拳,“你不要再来了,如果不是谈离婚,就不要再来。”

    他木雕一样僵立着,很久没有说话。然后她听见他脚步声,一步一步迈向门口,走过短短一截穿堂,扬长而去。

    他走了,她绷了半天弦松懈下来,只觉得痛苦难当。每一片骨骼都像被碾碎了一样,重组不起来了。顺势瘫坐地上,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她难处他也不能理解,始终不能一起走下去,两个人性格不合是大问题。她也想和他长长久久,他一定不知道她曾经有多仰慕他……她把脸靠臂弯,眼泪没完没了,很染湿了衣袖。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以后有无孤独等着她品尝。所以要找到工作,不管干什么,哪怕是给人看店,分了心,不再盯着她倒霉婚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她强打起精神,拿只铁皮提桶到外面接水。刚才随口搭讪女人们看见她却噤住了,嗫嚅一下,交换了眼色吐吐舌头。

    还是那个唐姐胆子大,南钦小小个子提水只能提半桶,唐姐生得高壮,过去接了她桶把水装满,轻轻松巧巧帮她拎回去,一面小心打探着,“报纸上告示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刚才那位是冯少帅吧?哎呀,没想到你居然是少帅夫人,小庙里来了大菩萨,咱们里弄面子大来!”

    她噎了一下,他是公众人物,找过来难免被人认出来。她感到难堪,她离婚决心表得有点大,真成了楘州无人不知了。

    唐姐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嘟囔着:“按理说人家私事我不该多嘴,可是我这个人就是话痨忍不住……冯少帅和别女人不清不楚是不应该,不过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发发嗲,吓唬吓唬他就可以了。搞得太绝,到后便宜了别人怎么办?现位高权重男人不好找嘞!”

    南钦不习惯和陌生人谈论私事,人家好心给她提水,她也不好意思把人蹶到姥姥家去,便敷衍着,“我和他事一时也说不清楚。嗳,放这里就好了,真谢谢你了唐姐。”

    唐姐豪爽道:“不要紧,我们粗活做惯了,不像你,一定没有拎过这么多水吧?看看这个身板哟,瘦唧唧,怪难为。”知道她忌讳说起伤心事,便极力东拉西扯,“我们这条弄堂里女人都不出去做工,帮附近工厂做做零头工,领点珠子回来穿。有时候断档了,下午经常摸两圈。你会打牌伐?下次给你介绍几个牌搭子,打不大,几个角子输赢,全当打发时间。”

    南钦笑道:“我不大会打牌,好多牌连认都不认识。”

    唐姐啧啧摇头,“不是说富家太太闲着没事就做做头发打打牌吗?你怎么不学呀?”

    她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做不成富家太太。”

    唐姐说:“我看不是,冯少帅出去时候两只眼睛红红,像哭过似。他对你有感情,只要你愿意,照旧可以做你少奶奶。”

    南钦只是笑着不说话,她也无趣,往外指了指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家炉子上还炖着腌笃笋,不说了,我得去看看火……回头给你送一碗过来啊!”也没等南钦说话,闷着头出去了。

    她叹口气,打水洗了把脸。看看手表十点多了,这个时候不知道小菜场还有没有菜卖。她找了个网袋出来,从柜子里拿了挂锁准备锁门。一只脚刚迈出去,看见前面红砖沿上站着个人,带着不确定姿势往她这里看,看清了一挥手,难掩喜悦地叫了声南钦。

    她眯着眼看他走过来,心里没有什么起伏,“姐夫怎么知道我这里?”

    寅初托托眼睛道:“给你做房子中间人老徐往我洋行跑业务,今天无意间提起你和良宴事,说起前几天做一单生意,这里承租人和冯少帅夫人同名,我就猜到是你。”看看她手里网袋问,“你要出去买菜?”

    她嗯了声,“不知道现菜场落市没有。”

    他伸手把网袋接过去,三下两下绕了起来,“不要买了,我带你出去吃。”

    她总有点顾忌,大庭广众让人看见他们一起,姐夫小姨子本来就瓜田李下,难免要惹嫌疑。

    他倒不以为然,“你发了那则声明,以后就和冯良宴没有什么关系了,别怕,有什么我担着。”看她犹豫,扯了她胳膊一下道,“走吧!你压力太大,这样不好。咱们去吃饭,下去两点有场电影,我请你看。”

    南钦摇头不迭,这太不像话,她知道寅初心思,莫说她没离婚,就是离了和他也不可能。

    他却说:“做什么这样见外?那时南葭不管你,我觉得你是我责任,我虽是外人,你一切我却都要担负起来。现你和冯良宴分开,你是孤零零一个人,也不许我对你好么?你大概不晓得,我习惯性想照顾你。你是别人太太,我没有权利过问。现你从冯家脱离出来,我不能坐视不理。”他淡淡一笑,“你就把我当成哥哥,遇见坎坷投靠娘家,不是应当么?你前怕狼后怕虎,我倒要觉得奇怪了,你对我……”

    她吓了一跳,他拐了个弯反问她,她不至于心虚,但是难堪终归有。他又含笑望着她,她连搪塞都不行,只得无奈道:“我把你当娘家哥哥,可唯恐旁人不这么想。我如今情况是这样,万一带累了你名声,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他扬起脸,云淡风轻模样,“你想得太多了,于我来说没有没有什么名声不名声。当初南葭和金鹤鸣闹得沸沸扬扬,我面子早就折了,又怎么样?一辈子活别人眼里,太不值得了!你不是要和良宴离婚么?他不同意吧?我觉得索性叫他误会也好,死了心,协议自然就签得下去了。”

    那一双人缓缓朝巷口走去,石库门门洞里女人们探身一看,“册那,男人外面花天酒地,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姘头这么就找来了,难怪吵着要离婚。”

    另几个只顾摇头,有钱人声色犬马,哪个说得清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过客、茶茶、yk、阿猫981、何其朵朵地雷!

    感谢我高跟鞋手榴弹!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