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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希昏昏沉沉中,感觉自己一条竖直管道中不停下坠,管道两侧好似层层叠叠镜面一般映着过往各种影像。不知坠了多久,却从头顶传来一个熟悉声音,一声声地,虽想不起是谁,可那声音听着太压抑,竟连她心都跟着揪起来。她觉得再听下去定要少活许多年,张口欲喊回去,却听见有人她耳边轻声道:“喜、怒、哀、乐、爱、恶、欲,不是断, 而是破,不贪着其欲乐,证悟其空性。没想到你不忍杀他,竟伤了自己。”风里希一惊,转头去看,却见身侧仍是虚空,哪里还有人影。她茫然问道:“你是谁?如何这般见不得人。”那声音叹了一口气,对她附耳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把我关了五百余年。。。这些年没有我,你该是累了吧。也是时候换你歇歇了。。。”
风里希还想问个清楚,却觉得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一时间往事如退潮之水,渐渐抽离她记忆,就她觉得自己真要睡过去时,却听得耳畔那声音淡淡道:“看来今日还不行,有人偏不让你歇。罢了罢了。”
说罢便消失不见,只留风里希一人黑暗中不断下坠。
坠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头顶有一个幼童声音惊叹道:“你们也真本事,竟能将这一位逼成这样。”
随后另外一个略显熟悉声音恭敬道:“道长认得风里先生?建成恳请道长救救先生,只要能保得先生一条性命,建成今后任凭道长差遣,便是要下这条性命。。。”
那稚嫩童音夹着不耐道:“我要你性命作甚。这一位贫道是必然要救,却不是看你们李家面上。但贫道道行不够,如今就算耗全力,也只能吊她一条命,至于今后如何,还要看这一位自己了。”
“道长四代修道,皆以阴功密行及劾召之术救物济人,如今放眼天下,道行上无人能出道长之右。连道长都无能为力,风里先生她究竟是。。。”
那厢童音忽然紧张起来:“你不要问贫道。这一位身份贫道不敢说,一说立死。要救这一位,别说贫道了,就是天上三清帝合力,也不能比贫道做得好。你可不要害我。”
风里希听得糊里糊涂,建成是谁?风里又是谁?那自称贫道声音明明如幼童,说起话来为何如此老气横秋,啧啧啧,现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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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有意识时,是被一阵不太悦耳鸟叫惊醒。她睁开眼,见自己面前一张放大白毛鸟脸,正兴奋地盯着她瞧,嘴上不停叫道:“小黄,小黄,你可醒了!”
风里希迷糊地看看它,觉得这鸟真大。小黄?是自己名字么?她四下张望,见她处一个巨大鸟笼中,而鸟笼被挂一个巨大帐篷中,她面前是巨大桌椅笔墨。
她又低头看看,却见到一身黄毛和两只纤细爪子。
原来她是一只鸟!还是一只小黄鸟,怪不得这只白鸟叫自己小黄!
风里希,哦不,小黄,为自己聪明才智感到骄傲。
正骄傲着,却见眼前掠过一个白影,再抬眼时,桌前就坐了一个白衣人。
小黄用翅膀抹了抹自己鸟嘴上流下来口水,这个人他长得可真好看。。。
许是一双小绿豆眼流露出来目光太过如狼似虎,桌前人影好似感知到什么似转过头来。她慌忙将翅膀上口水往身旁小白鸟身上一擦,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她觉得自己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毫无破绽,不想那一侧却传来桌椅移动、脚步凌乱之声。
一只手扶上鸟笼,小黄觉得自己被鸟笼带着都微微颤抖。小白气愤地扑腾了几下,被白衣之人轻飘飘一瞥,即刻偃旗息鼓。
小黄看过去,却见鸟笼外一张放大俊颜,挺秀鼻尖就要贴到鸟笼上了。她被惊得也扑腾了几下,面前人忙扶了扶鸟笼,关切道:“你。。。醒了?你可好?”
小黄无奈道:“我本来很好,再多被你这么吓一吓可能就不太好了。”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简洁明了,可李建成听来就是她哀怨地唧唧喳喳叫了几声,不禁眼中一黯:“先生,真是你吗?叶法善道长说你本体本就受了伤,近些年胸口又添了伤,后又被一剑伤经脉上,实不能再用。他只能取你一滴血重造一个身体。可他法力不足,只能做一具小。。。”
小黄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本来不是一只鸟,但是原本那个身体好像仇人还挺多,没事就被人桶上一刀划上一剑。
她这么一想,不禁冒了一头冷汗,心道还是做鸟儿吧,起码只听说过有人和鸟人有仇,还没听说过有人和只鸟有大恨。
见她这次连叽叽喳喳都没有了,李建成有些落寞,扶着笼子立了半晌,才叹出一口气道:“是我贪心了。你如今能活着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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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几日,小黄每日想就是怎么将一大一小两只小白毒哑了。每日清晨她立横木上睡得正香,鸟小白就会唱起欢乐“小黄之歌”:小黄小黄你起来啊,哥哥带你骑大马啊~~大马大马真大啊,哥哥我上去就下不来啊~~
小黄翻着白眼想:真是一个有梦想少年鸟。
鸟小白唱完了,就该人小白出场了。这个人小白好似很忙,每日都是夜半时分才回来,有时候是白袍,有时候是银甲。他每日回来都累得恨不得趴羊皮毯上一睡不醒,却还是强撑着抱着笼子和他们讲上至少一个时辰话。
“那日后不久,父亲建置大将军府,自封为大将军。大将军府下辖三军: 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统率左三军; 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统率右三军; 元吉为太原郡守,留守晋阳宫。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军司马,唐俭、温大雅为记室,温大雅及其弟温大有共掌机密。。。”
小黄听他报这些人名听得昏昏欲睡,估计等他把军中上下都交代了,她耐心也交代了。
“父亲还效法李密开仓济民,因而应募从军人很多, 二旬之间,得众数万。七月癸丑日,父亲亲自率三万大军誓师出征,遥尊炀帝为太上皇,立代王杨侑为帝,西进长安,沿汾河东岸南下,直取潼关。”
小黄一翅膀扇开鸟小白蹭过来毛茸茸鸟头,睡眼朦胧地听人小白继续说:
“霍邑是大军途中要过第一关。消息传至长安,留守京师代王杨侑立即命虎牙郎将宋老生率精兵两万屯驻霍邑,同时派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驻守河东阻截我军西进。如今我们大军行至霍邑西北五十里雀鼠谷至贾胡堡,眼下秋雨连绵,道路泥泞,不得不扎营于此。秋雨久降不停,父亲不得不派出一部士兵返回太原增运一个月军粮。霍邑地形险要,有险可据。守将宋老生有河东屈突通遥相呼应,对我方很是不利。”
他说完这许多,被小黄总结为:这个人小白爹很能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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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小黄又赶向与周公私会路上,却听见铁甲之声,鸟儿虽不长耳朵,听力却还不差,她一听就听出今晚来不止人小白一个。
果然,不一会一队将领模样人就簇拥着一银一黑两甲胄身之人入了帐篷。
其中一个年约五旬美髯公道: “宋老生、屈突通联兵据险,未易猝下。李密虽云连和,奸谋难测。突厥贪而无信,唯利是图。武周,事胡者也。太原一方都会,且义兵家属焉,不如还救根本,图后举。”
小黄歪头思考了一会,研究明白两件事:第一,这位仁兄是个文官,还是个地位颇不低文官。 第二,这个文官觉得现情况很不妙,大家不能再往前走了,还是打包回家吧。
不过要是情况真如他说一般,确实是应该回家了。
他正想着,却感觉一道目光直射到她身上,她先是怀疑地看了看身侧鸟小白,却见它倒挂横木上睡得正香。她向前看去,才见到那黑甲之人正向鸟笼看过来,凤目中有一些说不清东西,直看得她浑身毛都跃跃欲试地竖起来了。
小黄有一条信仰,她觉得做人也好做鸟也罢,气势上都不能落了下乘。此刻这个年轻黑甲将军看过来,她也瞪着自己小绿豆眼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她看人小白也不过是流口水,不想这黑甲将军长得竟比小白还好。她只一眼,两只嵌脸上鼻孔就汨汨流出鼻血来。
小黄泄气地抹了一把鼻血,照样蹭倒挂鸟小白身上。刚想再大战几个回合,却发现那年轻将军目光已经收了回去。
她觉得很郁闷,这就好像两个人打架,正打到紧要关头,对手忽然说:打架没意思,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
不过这次对手精神境界还是很高,从他没有回家吃饭就看得出。他收了目光后,走向挂一侧舆图,负手立图前默了一阵,昂声道:
“武周位极而自满,突厥少信而贪利,虽相附,内实相猜。突厥必欲远利太原,宁肯近忘马邑!武周悉其此势,未必同谋。 又朝廷既闻唐国举兵,忧虞不暇,京都留守,特畏义旗。所以骁将精兵,鳞次近,今若却还,诸军不知其故,相恐动, 必有变生,营之内外,皆为京力敌,于是突厥、武周不谋而至,老生、屈突追奔竞来。进阙面南,退穷自北,还无所入,往无所之,畏溺先沉,近于斯矣。”
他这段话说得一气呵成,账内将领都被震了震。好几人沉思片刻,面上露出了然之色。
小黄打着哈欠心中为他这段话总结了一下:突厥和刘武周关系不咋地,现退军后果很严重,搞不好孩子和孩子他娘都没了,谁退谁傻蛋。
她觉得自己这个版本有说服力,于是得意中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才发现一帐将领都退了出去。适才一段话震死一群人黑甲将军仍负手立舆图前,帐内烛火忽明忽暗地跳跃他略显瘦削却无美好侧脸上。
终于,他冷冷开口:“大哥,我给你后一次机会,你将她葬何处?”